中美合力侦破跨国悬案

文肖雷

湖浮女尸，洛城悬案

2007年1月9日早晨，美国洛杉矶县某公园的两名工作人员丽莎和布朗，沿公园北湖巡查时，发现浮在湖中的塑料垃圾桶里竟有一具尸体，当即报警。

警察迅速抵达现场，经洛杉矶警局法医科检验，这是一具女尸，已高度腐烂，不排除因窒息、缺氧和身体或颈部受压迫致死。数日后，法医成功提取到女尸的指纹，确认死者是中国公民郜岚岚，失踪前在美容院打工，系洛杉矶一家中国餐馆厨师李波的妻子。

负责侦办此案的警官是布莱恩，他与助手迅速通知李波前来辨认。面对妻子的遗体，李波伤心欲绝。他称，2006年12月13日下午，妻子送友人去机场后就再也没回来。这与两位警官此前的调查，即郜岚岚最后一天的活动轨迹完全一致。但布莱恩认为，李波的证言与死者好友王萍的证言有所出入。

据王萍说，12月13日上午，郜岚岚驾车送她去洛杉矶机场前往纽约。洛杉矶时间晚上7点左右，王萍曾打电话给郜岚岚，但其手机一直关机。大约一周后，王萍从纽约回到洛杉矶，仍然联系不上她，就报警称郜岚岚失踪。王萍反映，郜岚岚曾不止一次提到她与丈夫关系不好，丈夫曾威胁说如果离婚就杀死她。

李波和郜岚岚的邻居封某也反映，经常听到李波夫妻吵架。布莱恩还从洛杉矶圣盖博警察局了解到，2006年12月22日，该局正式将郜岚岚登记为失踪人口，经调取郜岚岚的手机通话记录，发现2006年12月13日下午4时之后，郜岚岚最后四次通话地点均位于李波与她的租住地附近，通话的人包括李波、王萍及朋友杨阳。

垃圾桶里的女尸，上了洛杉矶新闻的头条。2007年年初，李波的朋友叶勤看到新闻，对李波产生怀疑。他向警方反映，称李波曾经亲口向其说过“如果她离开我，我就杀了她”。而李波在接受洛杉矶警局的调查询问时，一开始承认他确实向叶勤谈及此事，但只是随便说说，之后又予以否认，称从未向叶勤提到过妻子。布莱恩要求通过测谎仪进行验证，被李波拒绝。

布莱恩认为李波存在诸多疑点，然而经过大量调查，全部是言辞性的间接证据，始终没有获得过硬的直接证据。郜岚岚之死成为洛杉矶警局未能侦破的悬案。

跨国合作，调查取证

郜岚岚丧命三年后，李波在北加利福尼亚州因盗窃被抓获，其生物检材与郜岚岚命案中遗留在垃圾桶上的物证一致。这一意外发现，让布莱恩惊喜，郜岚岚命案终于有了头绪，他快到退休年龄，如果这个案子不能结案，很可能延迟他周游世界的计划。为找到更多的证据，布莱恩向上司申请到中国调查。2013年12月，洛杉矶警局发出请求协助函，经过中国驻美大使馆送到中国公安部刑侦局领导的案头。局领导批示：“尽全力配合美国警方取证，早日还死者一个公道！”

同年12月上旬，布莱恩和助手艾米在我国三级公安机关的配合下，来到郜岚岚的家乡江苏省扬州市江都区，向她的养父母细致询问。布莱恩发现，李波在关键问题上撒了谎。他回到美国后，提交了从中国取得的许多证据，洛杉矶检察官指控，李波在2006年12月13日至24日期间，在洛杉矶违反美国《刑法典》，犯谋杀罪和强奸罪两项重罪。2014年7月，加州高等法院对李波发出逮捕令。

然而，李波已返回中国，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引渡法》的规定，不可能将他引渡到美国，美国警方也无权利直接到我国捉拿嫌犯。于是，美国警方向中国公安部发来请求移交案件的协作办案函。但是，摆在我国警方面前的一个难题是，李波涉嫌凶杀案发生在洛杉矶，现他身处国内，如何坐实其犯罪的证据，查明案件事实呢？为此，公安部刑侦局与江苏省公安厅、扬州市公安局、江都区公安分局组成八人的中方工作组，并指令扬州市江都区公安局负责具体侦办此案。

经过协调，从2014年10月到2016年1月，洛杉矶警方向中方工作组移交了案件的有关书证、物证和生物检材等。洛杉矶检察官先后两次邀请中方工作组赴美国接收证据材料、调查取证。

水落石出，绳之以法

2015年10月15日，扬州市江都区公安局对李波实施抓捕。

李波被捕时，回国已5年多，重新建立了家庭。他原以为在洛杉矶杀妻的事，已成尘封往事，万万没有想到国内警方正在周密侦查。在中美两国警方获取的大量证人证言和物证面前，他供述了自己杀害郜岚岚的事实。

2002年1月，李波不顾家人反对与郜岚岚结婚。2002年7月底，怀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两人通过出国中介，一起前往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打工。但来到美国后，每天的工作时间长，收入与预期差距很大。郜岚岚比较失望，两人交流沟通渐少。此后，因郜岚岚与异性网友聊天并见面，夫妻感情产生裂痕，郜岚岚多次扬言离婚，李波也曾以“离婚就杀死你”相威胁。案发前，郜岚岚经常夜不归宿。

2006年12月13日下午，郜岚岚回到租住房，接听了李波母亲打来的国际长途。通话中，她言语冷漠，“我不可能再跟李波生活下去了，马上分开。”这句话刺激了李波，他一向要面子，当初不顾父母的坚决反对，硬是娶了郜岚岚，如今反被她嫌弃。为此，他与郜岚岚发生激烈争吵，气愤之下，他在客厅与厨房过道处，紧紧掐住了郜岚岚的脖子……为隐瞒犯罪行为，他把郜岚岚的尸体装入垃圾桶扔到了附近的湖中。

李波与妻子感情不好的事，在他的生活圈子里不是秘密。为瞒住郜岚岚已经不在人世的真相，他对家人、朋友以及美国警察说妻子离家出走。之后，他加紧退掉租屋，处置家具、物品，并将车子出售，辞掉了工作。当洛杉矶警方向其了解郜岚岚失踪和死亡的情况，他说了谎。认领尸体后，他将郜岚岚火化，骨灰撒入公园的湖中。李波告知郜岚岚的养父母，他们的女儿被人杀害，之后再没与两位老人联系。2010年5月，李波回国，从此再没有去过美国。

法庭上，李波提及过往，悔恨不已。2017年年底，江苏省扬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李波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这起悬案，终于尘埃落定。（文中除李波外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