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卡梅隆科幻电影的叙事层次

2018-11-14 13:09朱晓芸
电影文学 2018年22期
关键词:萨利终结者凯尔

朱晓芸

(西安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陕西 西安 710016)

一般而言,科幻电影并不依靠纷繁复杂的故事情节、琐碎多元的事件,以及较为立体的人物形象吸引观众的注意力。科幻电影的魅力在于展现科学技术的未知领域,以及用诸多影像符号搭建起一个有别于现实生活的,丰富多样的世界,刺激观众的感官。一言以蔽之,科技内核和视听享受,是科幻电影黏合受众的重要方式。然而对于詹姆斯·卡梅隆而言,这二者固然重要,但叙事上条理分明、张弛合宜,也是他的艺术追求。这也是为何在通常情况下,科幻电影往往随着理念与感官享受带给观众的新鲜感逐渐淡去,也就为观众所遗忘,而卡梅隆的电影却能够被观众反复回味争论。这里有必要用西方叙事学的相关理论,来对卡梅隆科幻电影中的叙事艺术稍做探讨。

一、叙述声音

一般来说,科幻电影的故事是较为单一的,除了少数如克里斯托弗·诺兰这样善于玩弄叙事诡计的导演外,电影人也不愿意设计较为复杂的剧情,以免观众的注意力被分散。因此,一般科幻电影只有一个叙述声音,即一位故事讲述者,这就是导演。在整部电影中,这个叙述者并不出现,观众的观影过程就是一次和导演之间的交流。卡梅隆则不然,在他的电影中,往往不止一个故事讲述者,而不同的讲述者也拥有着不同的身份以及叙事的态度、口吻等,这就丰富了电影与观众的交流场景。

以《阿凡达》(2009)为例,电影中一开始向观众进行叙述的并非导演,而是主人公杰克·萨利。萨利直面镜头告诉观众:“当我躺在退伍军人医院里,面对我一生最大的不幸,我开始做一些关于飞翔的梦——自由地飞翔。但是,你总有醒来的那一刻。假如你有钱的话,他们可以把你的脊髓医好,但单靠那点退伍军人的抚恤金,根本不可能做到。我就是他们所说的轮椅族。”此时的观众并不是被定位为观众,而是一个萨利身边的人。这样一来,原本一个在设定上颇为天马行空的故事也就具备了真实感和亲切感。尽管卡梅隆完全具备用镜头语言交代上述信息的能力,但是他依然选择了让萨利亲口告诉观众,并且类似的叙述一直延续下去,包括萨利在酒吧时向观众讲述自己加入陆战队的原因,讲述他对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的观感等,都在不断对观众强化他的痛苦。这也就是从让·布依墉(Jean Pouillon)到热拉尔·热奈特(Gérard Genette)提出的问题:“相对于人物而言,叙事者应该给自己什么样的定位?是‘高高在上’‘并肩作战’,还是‘幕后运作’?”

显然,由导演直接用影像传达信息,属于“高高在上”的叙事姿态,而由主人公向观众陈说自己的经历和心路历程,那么观众自然拥有了一种与主人公“并肩作战”的位置。这也就使得,第一,萨利的叙事使得他正如热奈特所言“缺席是绝对的”,对于阿凡达计划,对于潘多拉星球,此刻的萨利和观众一样是一无所知的,而当萨利介入到阿凡达计划中后备感新奇,观众同样也是极具震撼的;第二,萨利在融入纳美部落后,成为以SecFor公司为代表的潘多拉星入侵者的敌人,整部电影最终以纳美人获胜,人类落败而宣告结束。观众被作为萨利的并行者,更能站在萨利的立场进行思考,从而理解他背叛人类阵营,维护纳美人利益的行为。《阿凡达》中娜蒂瑞对萨利的叙述,《终结者》(1984)中凯尔·里斯对莎拉·康纳的叙述等,都是这种将观众置于与角色“并肩作战”地位的叙述声音设计。

二、故事层面

不同叙述声音的存在也就导致了电影存在不同的故事层面。这里以卡梅隆真正的科幻电影处女作《终结者》试做说明。

首先,电影存在一个主故事层,那就是凯尔从未来世界回到了1984年,进入到莎拉平静的生活当中。莎拉已经成为了终结者追杀的对象,而凯尔的任务就是要保护莎拉。主故事层占据电影的篇幅是最多的。而电影中最吸引观众注意的火爆刺激场面,警察调查三个无辜者死去的悬疑叙事,以及最受欢迎的文戏,即莎拉和凯尔在亡命奔逃之间萌生的爱情故事也全部来自主故事层。其次,剧情在主故事层之中,又存在一个亚故事层,那就是凯尔向莎拉讲述的,他耳闻目击的故事。即未来的地球为人工智能“天网”所控制,而人类中则有一个名为约翰·康纳的领袖领导着人们对抗“天网”,因此,在2029年,“天网”派出终结者利用时间位移器回到1984年杀死约翰的母亲莎拉,从而扼杀约翰出生的可能。在激战中,约翰带领大家夺取了时间位移器,传送回凯尔保护自己的母亲。

这样一来,电影就同时具有了两种形态。一是大故事中嵌套小故事的形态,同时两个故事又是在一条时间线上,且具有因果逻辑,因此也可以被视为一个完整的大故事。这样的设计,能让观众看到莎拉的反应和评说,莎拉跟观众一起成为聆听者,她无疑是感到极为震惊,但又不能不相信,观众也在接受莎拉的反馈中全面接受了这一设定。如此,电影也就拥有了共情的艺术效果。

最后,电影又具备一个与主故事层并列的第二故事层,这个层面的故事提供者就是卡梅隆本人。这个故事层的内容正是,从1984年到2029年这期间所发生的一切。卡梅隆有意隐藏了大量的信息,以给观众留下想象的空间。正所谓“一个诱人的故事经常要求观众在给出的信息之外进行构成”,对于正处于1984年的观众而言,这个时间段的故事无疑是充满吸引力,并且与电影中给出的主故事层交相辉映的。观众完全可以根据主故事层交代了的内容,弥补出后续故事:莎拉和凯尔相爱并怀孕,他们的孩子就是未来的约翰·康纳。也正是在这一次惊心动魄的和终结者的较量中,莎拉从一个普通的、天真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坚强勇敢的女性,也正是莎拉的坚韧性格,以及她对“天网”危害性的了解,她才能够以一个单身妈妈的身份将约翰抚养成人,让约翰也继承了父辈勇敢、精明和坚强的个性成为未来人类的领袖。卡梅隆也意识到了这个第二故事层的巨大魅力,故而拍摄了将时间放在13年后的续集《终结者2:审判日》(1991)。可以说,如果没有一开始对故事层的精确设计,《终结者》是无法形成一个自洽且始终牢牢把握忠实观众的系列电影的。

可以说,卡梅隆在继承了自库布里克以来的美国科幻电影宝贵经验的同时,又使其在叙事上呈现出一种新面貌。在对叙述声音以及故事层面的具体安排上,卡梅隆的科幻电影要显得更为丰富。在一部电影中,叙述者不止一位,故事的层次也不是单一的。正是卡梅隆精湛的故事技巧,支撑起了其包孕浓郁人文情怀的创作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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