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号租赁任务

1.某高档小区大楼 夜

通过一只望远镜镜头，我们看到楼对面一个年轻女人背对窗户翻阅着文件。

望远镜镜头移动，我们看到对面女人家中凌乱一片。

镜头这端，一只美目在凝视镜头。

望远镜镜头里，对面女人收起文件，走进卧室而消失。

望远镜这端，美目的主人——刘岚(28岁)抬手看表：10：15pm。

刘岚敲脑袋，在手上小笔记本上记录文字。

笔记本上的文字：独身，工作狂，无多少娱乐生活。为人可能较严肃刻板。家中十分凌乱，与一般刻板女人的性格不相符，奇怪。

2.某高档小区刘岚房间 晨

晨光射入卧室，刘岚醒来，手表显示：8：10am。

刘岚：我去，这么晚了！

刘岚匆忙走到架设的望远镜前看向对面。

望远镜中，被监视的女人准备出门。

刘岚调节移动望远镜：咦？

望远镜中，对面女人家中已被收拾得井井有条，犹如样板间般整洁。

望远镜中，对面女人关门离开。

刘岚匆忙跑进卧室换衣，洗漱。

3.街道 日

早高峰，车水马龙。

4.某摩天大楼门口 日

一辆车停在楼下，车内刘岚抬头看向摩天大楼，若有所思。

5.摩天大楼内某金融企业会议室 日

通过半透明玻璃，被监视女人在其办公室埋头工作。

刘岚和一位经理级男人收回看向那女人的目光。

男人：小刘，果然再见你，还是因为任务。这次你的目标是她？

刘岚：嗯，我要代替她。

男人：她家里——

刘岚一瞥那男人：忘了我们的规定了？

男人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好奇之心一时泛起。想起来了，你们不能泄露委托家庭的私事。

刘岚：没关系。哎，你对田慧慧的印象怎样？

男人：田经理嘛，是个十分认真的职员，对自己要求严格，业绩出色。在公司里人缘尚可，没听说跟谁有矛盾，不过，相对于其他年轻女孩，她显得有点孤僻。我能提供的信息就这些了。

刘岚点头。

男人：对了，还不曾好好请你吃顿饭致谢，我和妻子都很感谢你，什么时候有空？

刘岚笑了：吃饭就算了，我从你这儿已经拿到十足的心意。ok啦。

年轻人：好吧，今天这个会议室我吩咐秘书给你空出来。我还有事，你自便。

刘岚笑道：多谢。

年轻人离开，刘岚拿手机拍照，观察田慧慧。

田慧慧吩咐助理做事，公事公办，自始至终没笑脸。

6.某高档小区 夜

刘岚调试好躺椅和望远镜的位置，惬意地躺上。

刘岚：真是个无趣的女人，这几天就只有两点一线，也没见约个会，辜负了大好时光！

刘岚无意识地通过望远镜看向对面，猛地坐起身。

刘岚：我去！玩变形记？

望远镜里，田慧慧一副妖冶的样子出了门。

刘岚：要命！

刘岚抓起车钥匙跑出门。

7.某夜店 夜

一片醉生梦死的混乱。音乐震天乱响。

刘岚拉松上身衣裙，与店里气氛勉强和谐。

刘岚拿起手机对准舞池，一脸兴奋如同发现新大陆。

舞池，田慧慧忘我、放纵地随音乐舞动，一个男人贴近挑逗，两个人一起跳热舞。

8.夜店门口 夜

刘岚坐在车里，看着田慧慧踉踉跄跄地走出来，甩开刚才与她跳舞、这会儿扶着她试图揩油的男人。

刘岚用手机拍照。

男人不死心，又黏了上来。

刘岚放下手机，手伸向车门。

田慧慧虽站不稳，却三拳两掌动作利落将男人扫撂倒坐在地上。

刘岚开车门的手收回来：哇，怪不得敢自己来夜店玩，乖乖！

刘岚想到什么，恍然轻笑。

田慧慧打了一辆出租车离开。

刘岚在笔记本上补充文字：放纵和拘谨，柔弱和刚强的两面。她有着怎样的过去？

9.田家书房 夜

一位六十岁上下，面容威严的老人田勇坐在书桌前，盯着桌面上一张全家福满面悲伤。

全家福上，年轻几岁的田勇和一位妇人坐在一起，十来岁的田慧慧站在两个人身后。

田勇：慧慧，你三四年都不回家了，会想爸爸吗？爸爸想你了，知道以前对你不够好，以后会改，你回来吧。

田勇看向书桌上摆放的一份合约，封面有“租赁合同”字样，翻开细读。

10.刘岚临时租赁房间 夜

望远镜里，女人走进卧室，从镜头里消失。

刘岚收好望远镜，沉思。

刘岚给标注“老大”的人发微信。

微信文字：任务难度已经初步评估，可以接受委托。

对方回复：好。

11.某大宅 日

田勇坐在沙发上看军事时政新闻。

屋内面积很大，却异常干净整洁。

刘岚坐在一侧，摆弄水果盘。

刘岚拿起一个橘子剥好，递给老人：爸，吃橘子。

老人：好。

刘岚拿起一个香蕉，边吃边看电视。

刘岚：爸，看来看去就是这点事，您都退休了，该放松放松，咱们换个频道吧？

刘岚拿起遥控器。

老人：放下！国家大事岂是“这点事”？你认为这些国家离得远，出现战乱对我们没什么影响，岂不知若有大变动，说不定新的战争就会爆发，危害人民安全。真是不懂事！

空气一时凝滞。

刘岚眼睛生气地眯起来，呼吸几下忍住了怒气。

刘岚：田老，我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妥，可是，您是不是也忘了咱们的约法三章了？

田老看向刘岚的表情颇不自然。

12.某会议室 日(闪回)

刘岚和齐姐(58岁)坐在一边，田老坐在另一边，一位中年女人坐在中间。

中年女人：田老，您租赁家庭成员的委托我们“燕归巢”今天正式接受，这两位就是我们公司将担任您妻子和女儿的金牌员工，齐姐、刘岚。鉴于您的家庭情况，我们将会与您签订半年之期，到期之前，我们会完成您找回女儿的任务委托。

田老审视着对面的两个人。

齐姐朝田老点点头，刘岚一脸灿烂的笑容朝田老挥手。

中年女人：田老，对于委托，您还有什么具体要求？

田老有些不自在：我和女儿关系一直不好，我好久没听到她喊我爸爸了……我希望担任女儿角色的这位姑娘能喊我“爸爸”。

田老看向刘岚，刘岚没有犹豫，爽快点头。

田老看向齐姐：我老伴去世多年，她这一辈子任劳任怨，我心里记着她，不想有人代替她，所以我只想再感受感受家庭的温馨，能有人一起吃饭、聊天就行。

齐姐微笑点头。

中年女人：还有吗？

田老摆摆手。

中年女人：小刘，说说你这边。

刘岚：好的，老大。(转向田老)田老，在委托任务开始前，咱们得再强调这约法三章，您可得严格执行哦。

田老诧异，点头示意继续。

刘岚打开面前的合同：为更好地完成委托，在委托任务期间，甲方需遵守配合乙方提出的三条规则。1.甲方须配合乙方制订的方案，以营造和谐、温馨的家庭氛围；2.甲方有义务提供过去的生活回忆，以帮助乙方找到委托解决方案；3.甲方应积极配合乙方提出的委托解决方案，如因甲方不合作导致委托任务无法完成，责任归甲方所有，乙方仍可收取全款报酬。田老先生，您有异议吗？

田老：没有。

刘岚将合约推至田老面前。

刘岚：好啦，爸，您在这儿签字以后，我就是您女儿啦。您放心，我们保证最后把您真正的女儿带回家！

田老郑重地在“甲方”后的空当签下自己的名字：田勇。

田老身后的会议室墙上，挂着一副横幅：让欢声笑语重回千家万户。(闪回结束)

13.田家客厅 黄昏

田老欲言又止，横了一眼刘岚。

田老：嗨，国家大事不能忘怀。不过，回到家里还是可以轻松一下。

刘岚满意地拿起遥控器按动。

刘岚：这才对嘛，您带兵的气势不能带回家，家里就得有商有量一团和气。

田老沉默。

电视上换成家庭剧，一个老妇人正跟邻居八卦家长里短。

田老看一眼就不耐烦地闭眼，电视剧里人物的对话钻入耳朵，他的神情开始专注。田老睁眼，身体前倾，聚精会神看电视剧。

电视屏幕上，一个年轻人骗父亲签卖房合同。

田老情不自禁地：这种不肖子孙，溺爱纵容最要不得！

刘岚附和着：就是，确实不能惯着，不然哪有我这么出息的女儿！

田老得意地转头看刘岚，之后发怔起来。

刘岚的脸和田慧慧的脸重合。

刘岚用眼角余光观察田老：爸，看电视剧是不是也挺有意思？爸，您别把看电视剧当作是玩物丧志，要把它当作学习，说不定也就找到和慧慧的相处之道啦。

田老严肃地：嗯，言之有理。

刘岚忍住笑：好饿，我去看看齐姐饭做得怎样了。

刘岚站起，走到田老身后，悄悄拿起手机拍下田老认真看电视剧的画面。

14.田家厨房 黄昏

齐姐忙活着切菜、做饭。

刘岚走进来：辛苦了齐姐，要我帮忙吗？

齐姐：不用，等着吃吧。(眼神睃向客厅)怎么样？

刘岚笑道：老头脾气挺大。不过还算知道自己的问题。

齐姐：难免，曾经执掌偌大军营的将军，没点脾气才怪。你觉得他和他女儿的问题好解决吗？

刘岚：应该有较深的心结，但不是死结，还行。

齐姐：那就好，慢慢来。

15.田家餐厅 黄昏

田老、刘岚和齐姐围坐一桌，桌上菜色丰盛。

齐姐：老田、岚岚，来，尝尝我的手艺。

田老一脸怀念地看桌面饭菜。

田老：难为妹子有心，做的都是我老伴最拿手的菜，也是我和慧慧最喜欢吃的菜。

田老拿筷子每个菜都尝了一口。

田老：好久没吃到这么地道的味道了。来，大家都吃！

刘岚：好，我尝下……味道真不错。

齐姐：那就好。

三个人专心吃饭。

田老感叹道：我老伴做菜喜欢多加辣椒，因为我嗜辣，我们一家人都跟我的口味走。

齐姐为难地：田老，你血管硬化不能吃辣。我以后少加点辣调调味道？

田老：不用麻烦，我早就不吃辣了。自从年纪大了被查出些毛病，慧慧妈就不往菜里加辣椒了，刚开始我还不乐意，跟她闹，可惜肚子饿的没办法，也就妥协和习惯了。

刘岚：哈哈哈哈，没想到阿姨这么有趣。

田老：一块过了大半辈子，她积累了不少克敌经验。

刘岚：那慧慧的个性和田阿姨一样吗？

田老：不一样，我老伴是柔中带刚，看着柔弱，实则坚韧，但慧慧跟我一样，脾气又硬又倔。唉，脾气怎么就随了我呢……

刘岚：噢，我明白了，田阿姨善用化骨绵掌化解您的脾气，但慧慧却总是和您硬碰硬。可惜，慧慧没有您那么强硬，于是就只能败逃了。

田老被噎得一愣，谈兴萎靡下去。

齐姐岔开话题：菜凉了味道可就差了，来，赶紧吃。

三个人专心吃饭。

16.田家书房 日

田老在专心练字。

“当当当”，门被敲响，刘岚灿烂的笑脸从门缝中露出来：爸，要不要出门？

田老：去哪儿？谁去？

刘岚：咱们一家人都去。去的地方嘛，到了就知道了。

17.大型超市 日

田老抬头看着超市的招牌半天没动。

齐姐推着超市购物车，刘岚推着田老走进超市。

18.超市内蔬菜区 日

齐姐和刘岚挑选鲜鱼。

刘岚注意到田老跟在后面无所事事。

刘岚：爸，你不是爱吃茼蒿吗？那边就有，买些回来今晚咱们清炒。

田老欲言又止，背手走到绿叶菜区。

田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拿起来又放下。

田老眯着眼睛瞧下面的价签，字太小，模糊一片。

齐姐和刘岚朝着田老走来，刘岚顺手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田老挑菜的照片。

田老看到两人接近，拿起一捆差不多的用袋子装起，假装随意地放入购物车。

刘岚：爸，别动！

刘岚拿出绿菜看一眼，乐不可支：爸，你确定你买的是茼蒿？这、这明明是小白菜！

齐姐：我看看。

刘岚举高手中的绿菜，齐姐凑近看。

田老恼羞成怒：谁说我要买茼蒿，我要买的就是小白菜！

齐姐与田老同时说：还真是小白菜。

田老背着手走开。

刘岚：哎，爸，你去哪儿？

刘岚将菜放回，与齐姐相视偷笑。

19.田家餐厅 黄昏

田老和刘岚边吃饭边聊天。

刘岚：爸，你给我说说慧慧小时候的事情呗。

田老：慧慧啊，小时候长得像豆芽菜一样。没办法，我结婚晚，又时常不在家，慧慧被她妈妈宠得偏食还娇气，我有心想纠正但没工夫。后来，工作稳定下来，我坚决从她妈手里接过慧慧的管教任务，开始了那十几年的较劲生活。我带她跑步和打拳，纠正她这样那样的毛病，她总算是慢慢看起来像个样子了。我带了一辈子兵，慧慧是带得最费劲的了。

刘岚：那您和慧慧就算磕磕绊绊，也不至于让她不愿回家吧？

田老沉默，只顾夹菜吃饭。

刘岚观察田老，无奈作罢。

齐姐端着一盘菜出来，放在田老面前：最后一道菜了。田大哥，来尝尝你买的“茼蒿”。

刘岚笑出声来。

田老不自然地：你们再去超市买菜，把我叫上，这次一定不会错！

刘岚：老将果然是越挫越勇，赞！

田老挺起胸膛。

20.一组镜头

超市蔬菜区，刘岚和齐姐教田老认绿叶菜。三个人交谈愉快。

田家客厅，田老、刘岚和齐姐组成的“一家三口”在看电视剧，还不时地聊两句。田老神情愉悦。

田家书房，田老挥毫，刘岚在一旁磨墨，欣赏着田老的墨宝。

21.田家阳台 日

一片葱茏花草。田老提着洒水壶浇花。

一盆栀子花从生出花苞，到含苞待放，再到花开。

22.田家客厅 日

刘岚坐在沙发上，翻看茶几上放着监视田慧慧的照片，和与田老相处的照片。

23.田家庭院 夜

田老熟练地泡茶，递给刘岚一杯。

刘岚品了一口：真是好茶。

田老面有得意之色。

刘岚将几张照片放到了桌面上，田老好奇地看了一眼，面色大变，拿起照片细看。

照片是刘岚监视田慧慧时拍的照片。

最后一张照片是田慧慧被一个男人扶着胳膊从夜店出来。

田老看到最后一张，手禁不住颤抖起来：胡闹！慧慧怎么会去这么混乱的环境！一个女孩子这么不爱惜自己！

刘岚：爸！如果我是慧慧，我一定会很生气，现在就打开这道门离开！

田老霍地站起：她自己堕落，还不许我说了？

刘岚：田老，你还想不想你女儿回家？我拿这些照片不是让您光顾着生气的。再说，夜店也不是那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您这古板脑袋也得与时俱进才行。

田老负气坐下。

刘岚：您仔细听我说，据我观察，慧慧工作不错，收入也高，但生活单调，朋友不多，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去夜店可能是她一种发泄情绪的方式。

田老：发泄情绪的方式？我从小培养她长大，怎么最后成这个样子？慧慧必须回家，我一定要改正她这毛病！

刘岚：田老，您是不是忘了，田慧慧三四年都不回家了。您以为，就凭您一个退了休的老头子，还和她感情那么淡漠，她能跟您回家？

田老闷头生气。

刘岚：田老，你听我分析分析。依据一定的心理分析，田慧慧童年时期应该没有什么玩伴。我想，您在她成长过程中虽然对她进行严格的教育，却没有重视过她的心灵成长，这导致她在心理受挫的时候，养成了将一切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习惯。久而久之，她不愿与他人分享心事，性格开始变得孤僻，也就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也难以在生活中交到什么朋友，可能与男性朋友建立亲密关系都会较难。这种情况下，去夜店这么一个都是陌生人的地方跳舞，成为她排遣孤单和压力的一种方式，就可以理解了。

田老沉默许久后，说：慧慧不回家的这几年，我老想起从前的事情。对她，我管得太多，关怀却太少，很多时候方式方法粗暴了一些，忽略了她的感受，伤害了她。

24.田家大门外 日(闪回)

田老的画外音：慧慧小的时候，不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她爱撒娇爱笑，因为体质弱，被她妈宠得娇气得很。被欺负了，只知道哭。

田妻抱着年幼的慧慧，抓着她的手挥手，慧慧甜甜地笑。

年轻十几岁的田老挥手，笑着转身离开。

25.军属区 日

田老走进大院，看见女儿慧慧在角落里，试图从一个比她高一头的女孩手中拿回一个小熊玩偶。

田老停下脚步。

田慧慧够不着，被那个大女孩轻轻一推就倒在地上。

田老没动。

田慧慧站起来，哭着跑开。

田老走上前，大女孩看到大人来了也跑了。

26.田家 日

田老的画外音：我虽然只有慧慧这个女儿，却看不得她娇气软弱的样子。我觉得，无论男孩女孩，都必须有健康的身体和坚强的性格，才能保护自己和家人。于是，我训练慧慧跑步打拳。可是她跟我一个脾气，犟，找各种理由逃避，我就只能更加严厉地要求。

田老虎着脸进到家中，看到女儿在妻子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

27.军营操场 日

田慧慧一边跑一边哭。田老在后面瞪着眼跟着跑，还不停地催促着。

28.田家 晨

田慧慧死死地抱着田妻的腿。田老不管不顾地拽着女儿的胳膊出门。

29.军区操场 日

田老打拳，田慧慧跟在后面做。

30.田慧慧房间 凌晨

田慧慧偷偷穿好衣服，溜出家门。

31.田慧慧房间 晨

田妻走进来，看到女儿没在床上。

32.军属区大路 晨

田老和田妻沿路寻找。

田老一脸怒气。

33.田家 中午

田慧慧悄悄开门进入客厅，田老坐在沙发上盯着她。

34.操场 中午

太阳炙烤着大地。

田慧慧一脑门汗，脸被晒得通红，哭着绕操场跑。

田老在一边虎脸站着。

35.田家客厅 晨

年纪大了很多的田老虎着脸。

十几岁的田慧慧关掉电视，跑步出门。

田老跟在后面跑出门。(回忆结束)

36.田家庭院 夜

田老扶着头躺坐进竹藤椅中：这似乎就成了我们此后相处的方式。我是恨铁不成钢，总希望能把我看不顺眼的地方给她立刻改过来。她的很多毛病也的确都改过来了。可是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情感上失去了这个女儿。

刘岚小心翼翼地：慧慧是不是有邋遢的毛病？

田老：是，我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给她扳过来的。

刘岚看着桌面上整洁的田慧慧家的照片点点头：田老，最后一个问题，您和慧慧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导致她这么多年不愿意回家？

田老：唉，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做错了？她大学在外城上的，快毕业那年，我想让她入伍。我知道她体质没那么好，只是想让她当两年信息兵，毕竟她老子保家卫国一辈子，国家也给了我那么好的荣誉和待遇，我让自己的女儿尽尽义务也是应该的。你说对不对？

刘岚：我想，慧慧不是这样想的，对吗？

田老：是，从她的反应来看，她的确没这么想。可我当时铁了心，我身边的战友哪家不这样？有的家里孩子一辈子都在军营了，我只要求我女儿进军营两年，已经是妥协了。这么一想，我就用了一点工夫把她的档案调入了军队。(叹一口气)这一次，她家都没回，一通电话打回来对我喊……这是她最后一次听我的话。毕业后，慧慧进了军营，服役结束找工作就住在了外面。除了她妈去世那段时间，我再也没见过她了。

刘岚：田老，如果我是你女儿，我也觉得委屈。你只认为你觉得对的，就要求女儿照做，却从来没有顾忌她的心情。

田老：我以前总觉得血浓于水，她是我的女儿，就一辈子不会离开我。却不知道，心如果远了，就算同在一个城市，甚至是一个家，也可以避而不见。

刘岚：您能悟到这一层，就好办了。放心，我去帮您把女儿争取回来。

田老眼眶湿润了：慧慧回来后，我保证一定宠着她，让她再也不想离开家了。

37.田慧慧公司餐厅 日

田慧慧独自坐在窗边吃午餐。

刘岚端着午餐笑嘻嘻地坐在对面：我可以坐这儿吗？

田慧慧看一眼刘岚：可以。

刘岚：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坐在这儿？和同事一起有说有笑不是更有意思？

田慧慧：职场是非多，我比较喜欢安静地吃一顿午饭休息一下。

刘岚点头表示理解：那你一定是愿意下班后，跟朋友一起吃饭聊天了？

田慧慧诧异地看向刘岚：我工作忙，离开这个城市很多年，回来也没两年，没什么朋友。

刘岚伸出手：那我就和你交个朋友吧。我叫刘岚。

田慧慧皱眉，但仍然伸出手和刘岚握手：田慧慧。

刘岚：既然是朋友了，我能不能问问，你刚才说“回”，那你回来这个城市是因为你家在这儿，还是有你惦记的人？

田慧慧：没有。我只是从小在这座城市长大。

刘岚：噢，那你真的很需要朋友。对了，我还没有介绍我自己。我的职业属于家政行业，绝对的朝阳产业，我们公司是业界第一，“燕归巢”听说过吗？

田慧慧摇头。

刘岚：没关系，你马上会记住它了。我们提供家庭租赁服务，就是老人失去家人了，想要重新感受家庭温暖，我们就出租家庭成员进行陪伴，老伴、儿子、女儿、孙子、孙女……我们应有尽有。

田慧慧停住夹菜：还能有租赁老伴、儿女的服务？

刘岚：那当然可以有，毕竟情感是最可贵的体验嘛，我们提供的就是最优质的体验服务。呶，你看，这个就是我最近的服务对象，我扮演他女儿噢。

刘岚将田老的生活照片笑嘻嘻地放在田慧慧面前。

田慧慧一把抓起照片细看。

照片里，田老和刘岚一起在看电视剧；田老和刘岚、齐姐在超市买菜；田老教刘岚写毛笔字。

田慧慧捏得照片变了形，她目光射向刘岚。

田慧慧放下照片，抓起自己的餐盘快步离开。

刘岚收起照片，随意填进嘴里几口饭：反应很大嘛。

38.田慧慧家 夜

田慧慧坐在沙发上修改手上的工作文件。

田老的近期生活照片又出现在她的眼前。

田慧慧将文件狠狠地摔到地上，走进卧室。几分钟后，她一身妖冶的打扮离开家。

39.夜店 夜

田慧慧在舞池疯狂舞蹈。

刘岚在角落里喝着啤酒，盯着田慧慧。

田慧慧踉跄着走到吧台，趴在吧台上半眯着眼一脸迷茫。

田慧慧：给我酒！

不远处，一个长相流气的男人悄悄要了一杯调制酒，偷偷放入药丸。

加了药的酒被推到田慧慧搭在吧台的手边。

流气男人凑近田慧慧：美女，你舞跳得这么辣，请你喝酒。

田慧慧迷离着双眼拿起调制酒，看向男人。

一只素手抢过调制酒。

刘岚：这位朋友，耍手段找女人，下流了啊！

流气男人：关你什么事？

刘岚身后，田慧慧睁开眼。

田慧慧几乎与流气男人同时说：多管闲事！

刘岚惊讶地：喂，我可是救了你！

田慧慧把调制酒摔到地上，掉头离开。

流气男人：别走啊！(转向刘岚)她走了，你就得留下！

刘岚：想得美！她你留不下，我你也惹不起！

刘岚高跟鞋狠狠地碾在流气男人脚背上。

趁着流气男人痛不可抑，刘岚跑出夜店。

40.夜店外街道 夜

田慧慧在前面走，刘岚在后面追。

刘岚自顾自地说着：哎！你知道吗，你爸第一次来我们公司委托的时候可逗了，戴着墨镜口罩，生怕有人认出他来。真没想到啊，威武一辈子的将军也会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他说他女儿好多年不回家，他想有人喊他爸爸，于是我就天天说每句话前都先喊个“爸爸”，他听了，虽然表情不明显但眼睛在放光呢。

田慧慧愤怒地回头瞪了眼刘岚，加紧几步往前走。

刘岚：慧慧，我问你哈，你现在还能喊出“爸爸”这两个音吗？

田慧慧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又闭口疾走。

刘岚：唉，田老头好可怜，没有人陪他吃饭，没有人陪他聊天，没有人陪他看电视，只好偷偷摸摸地租亲人陪他。可是，他老是看着我发愣，他愿意跟着我的兴趣看偶像剧、看家庭剧，还愿意跟着我们去超市买菜，他连茼蒿和小白菜都分不清，也不怕丢脸，下次还去，让我们给他说这两个菜的区别。这些，本来可以是他和他的女儿慧慧美好的记忆呢。

田慧慧再次回头的脸上，已是泪水涟涟：你能不能闭嘴！这能怪我吗？都是他的错！你愿意当他的女儿你去啊！你纠缠我干什么？

刘岚：可是，租来的女儿始终是有租期的啊！租期一到，田老头就又要自己吃饭，自己看电视，说不定自己静悄悄地死了。你真的愿意看到这些吗？

田慧慧被刘岚所说的景象吓住，泪也仿佛冻住了。很快，田慧慧的泪水流得更急，沉默地盯着刘岚。

良久，田慧慧说：你去好好陪他吧，以他的能力，租期可以一直续下去。我回不回去一样的。

刘岚：哎，你怎么这么拗啊！我都说你爸跟过去不一样了，你怎么还这样？

田慧慧：你别说了，我不会回去的！

田慧慧跑着离开。

刘岚：逼我出狠招啊！

41.田慧慧家 夜

田慧慧蜷缩在乱糟糟的沙发上哭泣，室内一片凌乱。

田老的画外音：慧慧，你邋遢的毛病怎么还改不过来？你要知道，家越干净，心情越会舒畅，做事有条理，生活、事业上才顺利。还不赶紧起来，整理好了才能吃饭！

田慧慧坐起身，静默片刻，自言自语：爸，我一心想不再听你的话，可习惯就是这么可怕，一旦养成，就成了抹不去的印记。我该怎么办？

田慧慧慢腾腾地将家里的凌乱整理成一片整洁。

42.田慧慧办公室 日

田慧慧办公中。电话响起，她接听。

电话里刘岚的声音：喂，田慧慧，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请我吃一顿饭不过分吧？

田慧慧：我没让你救！

电话里刘岚的声音：那我请你吃饭可以了吧？我保证，这顿饭之后，我就不再出现了。

田慧慧犹豫着：好，还是我请你。不过，这之后不要再骚扰我，你说到做得到？

电话里刘岚的声音：我说到做到！

43.某酒店包间 日

田老握着刘岚的手，关切地：慧慧会来吗？

刘岚：放心，她会来的。田老，我再最后嘱咐你一句，今天您大将军的威风给我忘得干干净净的，绝对不能再说硬话。我看出来了，慧慧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恨您，一会儿见了她，您软话说得越多，最好是能勾得她心疼您，您就离把她带回家不远了。

田老：我懂，我懂。我今天就只是一个想孩子回家的父亲。

44.酒店外 日

田慧慧在门口踟蹰半天，最终走进去。

45.某酒店包间 日

田老紧张地双手搓动。

门打开，刘岚和田老同时站起来。

田老：慧慧。

田慧慧走进门内，看到田老，愣了半天，欲伸手去推门。

刘岚几步上去将田慧慧推到房间里的餐桌边：来了就赶紧坐呀，都是自己人，不要拘束哈，我去叫服务员点菜。

刘岚走出去，随即有锁门的声音传来。

刘岚的座位上，她的手机遗落在桌上，已经拨通了一个电话。

田慧慧脸色大变，无奈地走回餐桌，离田老有一段距离坐下。

沉默中，田老仔细地端详着女儿：慧慧，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田慧慧：还行。

田老：慧慧，有男朋友了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田慧慧：我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

田老低头：看来你是真的放弃了爸爸，放弃这个家了。

田慧慧：你不是租了老伴和女儿吗？还要我回来干什么？

田老急了：慧慧，你别误会。家里实在太冷清了，我就是想再感受感受有人和我一起在这个家生活的感觉。她们是不可能代替你和你妈妈的。

田慧慧口气软下来：嗯，有她们陪着你也挺好的。

田老：可她们毕竟不是你。你不回家的这些年，爸爸想了很多事，心里懊悔过去对你的态度太严厉了，你心里怨恨我，不想和我说话，我能理解。

田慧慧诧异地看田老。

田老：过去爸爸总是严格要求你这个那个，以后爸爸会宠着你，让你快乐。你能不能原谅爸爸，跟我回家。

田慧慧眼中噙泪：原谅你？我从小到大顺从你原谅你很多次了，你让我锻炼身体，让我改掉坏习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改。你让我好好学习，我就学，你让我报考不喜欢的专业，我也报了。可是我已经大学毕业了，你还要我参军，甚至连跟我商量都没有就调走了我的档案。你知道吗？我大学时遇到了一个很相爱的男友，就是因为我当了兵，我们不得不分手了！

田老愣住：是、是吗？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田老看女儿满面泪水，悲伤地望着他，一脸颓然。

田老：我知道又是爸爸的坏脾气惹的祸……你以后有什么想法别瞒着掖着，一定要讲给我听，我保证一定听，行吗？(偷瞄女儿)其实，其实吧，那个男人因为你当兵两年就和你分手，说明还不是足够爱你，他经受不住考验，你也不要为他再伤心了。

田慧慧呜咽着：你怎么还能说这样的话！你这算是安慰我啊？

田老闭嘴。

包间里回荡着田慧慧压抑的哭声。

良久，田慧慧哭够了，安静下来，注意到田老小心翼翼地打量她。

田慧慧认真地打量着父亲，花白的头发，明显老去的身形，双目中闪烁着期盼和小心。

田慧慧眼中又再次含泪：当兵和分手的事，我原先是真的恨你！后来，我慢慢地也想明白了，并不全是你的原因。

田老：好好，爸爸真的是不知道，要不然……

田慧慧：要不然就不调档案了？真的？

田老一脸尴尬：那个时候的爸爸可能还不知道女儿离开自己的苦。不过，以后不会了！

田慧慧：您霸道一辈子了，我对您的话还是挺怀疑的。

田老：慧慧，你怎么才能相信爸爸呢？你只要说，我一定做到还不行吗？

田慧慧：你跟他们公司签的租约什么时候到期？

田老：可能还有半个月吧。(紧张)慧慧，你要介意，我马上就和她们商量解除委托！

田慧慧：没关系，我不介意，就到委托时间吧。

被锁住的门悄悄打开。

刘岚拿着另一个手机探进头来：那也就是说，你决定回家了？我想我功成身退早半个月，报酬也能够拿到全款吧？爸，你说对不对？

田老开始没反应过来，然后慌忙说：对，全款！只要慧慧愿意回家，一定给全款！

田慧慧：爸，您说的都是什么呀！

田老：慧慧，你终于叫我爸爸了！

田慧慧有些不自在。

刘岚：田老，您总算如愿以偿了！

田老：对，对！

刘岚拿走桌上自己的手机，走到门边：好啦，我功成身退喽！我给你们点好了餐，都是你们爱吃的，今天好好叙叙旧吧。剩下半个月不上工还能拿到的报酬，我用来请你们吃顿饭。虽说占了便宜，但我想你们应该不介意。走了，拜拜！

刘岚关上门。

田老和田慧慧相视，略有些不自在。

田慧慧：爸，你怎么会想到租赁家人的？我真是想不到。还有，你还看电视剧，还去超市买菜？

田老随着女儿问题的一个个抛出，老脸涨红：就是，就是试了试，觉得还不错。

田慧慧笑了。

46.某温馨小家 晨

刘岚一身粉嫩的睡衣，坐在小床上给一个五岁小女孩穿衣服。

小女孩一边顺着刘岚的动作将小胳膊伸进衣袖，一边将圆圆的脸看向刘岚：妈妈，我跟你说噢，你今天一定要是幼儿园里第一个接小朋友的家长！不然，我会哭，哭到你头疼。

刘岚朝天叹气，低下头又是一脸慈爱：好，妈妈一定做到。

47.街道 晨

车辆前一片车水马龙。

刘岚拉手刹，暂停车子。

坐在后排安全座椅里的小女孩前倾身体：妈妈，你可一定要记住，不然小甜甜又会被桃桃她们说妈妈不爱我了。

刘岚拿起手机操作，将手机屏幕亮在小女孩面前：哪，我把小甜甜要妈妈做的事情上好了闹钟，绝对一定肯定今天第一个在幼儿园门口接小甜甜，放心了吗？

小女孩：嗯嗯。

一辆车停在了和刘岚平齐的位置，车窗下降，田慧慧和田老诧异地看向刘岚。刘岚同时也发现了他们父女二人。

刘岚：嗨，好久没见，慧慧，你要是离家出走了，可第一时间通知我，我随时等待再次被召唤哟。

田慧慧：你没这个机会了。

田老和女儿同时说：我不会再让慧慧离开家的。

刘岚点头，一脸满足：看来我的工作做得很到位！

田氏父女都笑了。

田慧慧看向小女孩：这是……

刘岚悄悄地：她啊，是我的2021号租赁任务。走啦，拜拜！

刘岚发动车。

田氏父女也发动车。

48.城市街道 晨

刘岚的车和田氏父女的车在十字路口分道扬镳，分别汇入不同的车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