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我不是药神》的“超我”人性建构

2018-11-15 02:22王彦珊
电影文学 2018年19期
关键词:程勇我不是药神抗癌药

杨 虹 王彦珊

(湖南商学院 文学与新闻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0)

7月5日提前公映的国产影片《我不是药神》上映6天收获超16亿元的高票房。影片讲述了离异的商铺小贩程勇,在父亲重病急需手术费时,了解到无数慢粒白血病患者吃不起天价正版药“格列宁”,而“格列宁”在印度的仿制药价格比正版的低好几倍,于是他接受了患者吕受益代购抗癌药的请求。程勇意识到贩药的商机,出于利益的考虑,他铤而走险。但是随着越来越多人购买印度仿制药,害怕受到法律制裁的程勇将其在印度的代理权以高价卖给药商张长林。靠卖药得来的利润本可以使程勇的生活高枕无忧,然而,吕受益的去世激发了他人性最大的善意,程勇毅然决定倒贴钱为慢粒白血病患者冒险进药。他虽为部分患者提供了帮助,但其行为有违国家法律,他最终被从轻判刑五年,后减刑两年。影片以抗癌药“格列宁”被纳入医保、多种进口抗癌药物零关税制为结局。

这部在点映阶段就获得一致好评的影片,豆瓣超过10万人给出了9.0的高分,在华语影片中,一年都难得出几部8分的作品。上一步华语豆瓣9.0影片是2002年上映的《无间道》,时隔16年,华语影片再爆佳作,《我不是药神》更像是华语票房沉寂多年之后的一个里程碑,因此也引发了各界热议。目前对这部作品的研究以医患关系、药品定价以及在国家间出现售价差距的原因分析为主,也有从现实主义题材电影的市场,以及影片迅速走红的原因等角度来分析,还未有学者尝试从影片角色构建角度分析影片的“超我”人性建构。一部影片要想成为一件艺术品,无疑取决于人的因素。弗洛伊德是精神分析学派的创始人,其中人格理论是其学派的核心内容,本文尝试用弗洛伊德人格结构理论“本我”“自我”“超我”来解析《我不是药神》的“超我”人性建构。

一、“本我”呈现——痛苦与不幸

弗洛伊德“三部分人格结构说”是他晚期对自己的理论做出修正提出的,指出人格由“本我”“自我”“超我”三个部分组成。“本我”是一个最基础的构成,它隐藏于人潜意识的最深处,是人与生俱来的一种本能冲动,它毫无逻辑可言,只遵循“快乐原则”来追求个人满足。

弗洛伊德说:“我们整个心理活动似乎都是在下决心去追求快乐而避免痛苦,而且自动地受快乐原则的调节。”程勇前期贩药收获了财富及广大患者的感激,正是弗洛伊德“本我”理论追求快乐原则的体现。影片起初程勇走私贩药就是在人性逐利本能的驱动下,做出的非理性选择。广大患者吃上了廉价药对程勇感恩戴德送上锦旗,把他捧成病患群体的“救世主”,角色对“本我”的追求似乎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影片的定位是喜剧,然而好的喜剧作品善于用“悲”做基底,悲喜交加,使影视作品在发挥娱乐性的同时,更能引发观众对影片中人的怜悯,引发受众共鸣。由王传君饰演的慢粒白血病患者吕受益,在查出自己患病时他的孩子还未出生。吕受益想自杀,但在看到孩子出生后的第一眼,他看到了活下去的动力,他是影片直戳人性主题的痛点,孩子的出生给了他生的动力,通过程勇获取廉价抗癌药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一种求生的人性“本我”在这个角色的诠释下被展现得淋漓尽致。在后期吕受益的化疗中,他的妻子始终不离不弃,听到丈夫接受化疗时发出的痛苦呻吟,她面无表情,双眼无神。在丈夫死后,她拒绝了程勇给的现金,这是个将人性悲剧放大的人物,作品赤裸裸地将美好的希望毁灭在观众眼前。影片塑造的这两个悲剧性的人物,向观众赤裸裸地展示人性最真实的构成,也是作品的精华所在。

作为一个生物体,人的一切活动的最基本动力必然为生物的本能冲动,刘思慧是一名女儿患慢粒白血病的单亲妈妈,为了给女儿买费用高昂的抗癌药不惜屈身风尘。在程勇砸钱让酒吧经理替自己跳脱衣舞时,思慧尽情将心中的压抑宣泄了出来。出于人性“本我”母爱与生存间的矛盾在这个人物身上展现无遗。在公安局内,年迈的阿婆对警官说的那番话,成为此片的一大泪点,千千万万像她一样的患者吃不起天价正版药,而印度仿制药价格便宜,药效与正版药相当,在人性“本我”的求生欲面前,谁还会在乎吃下的救命药到底违不违法?黄毛在影片里的角色设定是一个患慢粒白血病的20岁青年,他对程勇贩药赚钱表示不满,看不起程勇为了保全自己而将贩药代理权卖给他人。当程勇以500元的价格出售进价2000元的印度“格列宁”时,他却愿意牺牲自己来保全程勇。所有的病患中,只有黄毛从头到尾没有戴口罩,他所有的行为都透露着一个20岁青年的人性“本我”,他冲动,讲江湖义气,不在意社会道德评判和外在行为规范,他是自我本身的一切心理能量之源,是典型弗洛伊德“本我”式人物。影片用艺术的形式,把这些慢粒白血病患者的生存困境真实展现,引人思考。从这点来说,影片首先对人性主体的痛点刻画得十分成功。

二、“自我”成长——责任与自由

在弗洛伊德人格结构理论的解析中,“自我”是由“本我”发展而来的,它受后天环境的影响逐渐使自身融入社会,变得识时务从而重视“现实原则”,抑制“本我”不合理需求。程勇在影片中说:“我不要做救世主,我要赚钱!我一个卖壮阳药的,救哪门子世嘛!”的确,他倒卖走私药在最初就是纯粹为了赚钱而已。在贩药生意繁荣后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这样做的后果唯有接受法律的制裁,他开始畏惧,害怕失去自由。他选择将印度仿制“格列宁”抗癌药的代理权卖给药商张长林。作为注重利益的商人,程勇的这一做法是可被理解的,所以程勇选择了放弃,这也是这一角色从“本我”走向“自我”的最好印证。

“自我”通过后天的学习积累经验来调节“本我”和“超我”之间的矛盾,从而做出选择,是经过思考做出理性或正确的判断的人。“自我”遵循“现实原则”行事,在追求自我满足时,也注重避免痛苦。吕受益因孩子出生看到的活着的盼头,但又买不起正版的抗癌药,所以冒违法的风险求程勇代购。后又伙同程勇一同卖药给白血病患者,面对自己高昂的治疗费用和孩子出生后一家人的生存需要,他知法犯法,除此别无选择。在现实环境的逼迫下,吕受益唯有“自我”。

曹斌是负责这起“印度假药”案件的警官,当他深入到慢粒白血病这个患者群体中时,他发现案件并不如正版“格列宁”医药公司的代表所言。印度仿制药虽不合法,但确是救命的良药,人情和法理的冲突被这一角色演活,同时也让观众感受到执法人员维护正义的人性力量。另一典型人物还有药商张长林,他被抓到警局审讯时,面对警察的审讯没有供出亏本代购印度仿制药的程勇,在他的心中,程勇已经是一个值得他尊敬的英雄,他绝不能供出程勇,在法律制裁面前,这个狡猾的商人坚守住了人性的“自我”,守住了自己认定的正义底线。

人性具有复杂性,受现实条件的制约,不能简单将人的某种行为归为善或是恶,应该用全面的眼光来审视。在某个时间段,人的某种人格会主导人性,但没有哪种人格可以独占人性的全部。程勇倒卖仿制药赚钱是迫于生计,中期将代理权出售是经过理性思考后做出的保全自我的两全之策,药商张长林尽管贪婪狡诈,但被抓审讯时却闭口不言程勇倒卖印度仿制药一事。影片似乎刻画了唯一的反面角色——正版“格列宁”医药公司代表,但人们似乎忘记了一个事实,抗癌药之所以售价昂贵,是因为药企前期对药物投入巨额资金来研发、临床试验以及获取专利,公司必须在专利时间之内将前期成本从市场收回,资本是永远追逐利润的。从这几个方面来看,影片对人性的刻画,全面、真切地体现了弗洛伊德式的“自我”。

三、“超我”蜕变——价值与情怀

“超我”指道德化了的“自我”,位于人格结构论的顶层,它是人在社会实践学习中,受环境道德规范的教育而后天习得的。“超我”确定着“自我”道德的标准,它按照至善原则来引导“自我”,限制“本我”,从而获得人生价值的实现。“超我”指人注重追求完美,舍小利而求大益。常规而言,人的“本我”“自我”和“超我”总是保持平衡状态,这也保证了人格的正常发展。影片中主角程勇正是从“本我”成长到“超我”型人格的典型代表。

黄毛出车祸后,是曹警官抱着他在医院痛哭,此时的警官不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执法者,他有自己的道德操守与良知。曹警官的痛哭,是对“自我”的控诉,他打心眼里同情病患群体。在会场面对抗癌药假药推销商,刘牧师勇敢地站上讲台揭发骗局,保住了众多病患的救命钱,他心里有着最简单价值观,即对正义的拥护以及对罪恶的控诉。人物的“超我”开始展现。

卖掉代理权的程勇衣食无忧,这种“自我”追求在吕受益死后开始转变。他想救赎这个群体,也救赎自己。程勇清楚地意识到继续倒卖仿制药的后果。被抓时,他不忘开车堵住警察拖延时间,自己即使脸被按在地上也没有表现得很难受,可当他看到另一侧的警察将拿了药的病患围堵,救命的“格列宁”被弄撒了一地,他开始变得痛苦,表情开始狰狞。那是他用生命替那群患者送去的药,那一刻他放弃了“自我”的小利,只为谋得这个群体的人多活一点时间,这种“超我”的人性光辉在这个人物身上得到了绽放。从最开始一心只想谋利,到不惜沦为阶下囚也要贩药,程勇的结局对病患群体充满济世情怀。程勇接受法庭的审判,希望曹警官转告自己的儿子“他爸爸不是坏人”,他已明白人生价值所在,只望给孩子树立一个正面的榜样。

影视作品常以个人英雄主义作为影片卖座的噱头,故事中的英雄常常与众不同,经历磨难,成为众多人追捧的偶像。而程勇只是平凡生活中的一员,他也会利欲熏心,也有维护家人和自己财富的自私,面对身材热辣的单亲妈妈思慧也会有性冲动。他并不是艺术作品中完美的主角,但他所展现的人性多样及人格的阶段性成长,体现了人性“本我”“自我”“超我”的各个层面。作品通过展现人生百态来诠释“超我”的人性美,让观众在观影时感受剧中人的欢笑忧伤,融入电影情节。当人们走出影院,还能关注影片揭露的社会问题,更多地去思考人性。

四、结 语

影视作品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在给观众带来娱乐和美的享受之余,影视艺术作品以现实题材为基础,用艺术手法剖析现实,真实刻画人性的各个方面,这给影视作品增添了活的灵魂,同时也引人反思我们的社会现实。中国政府严格遵守国际法的专利规定,严厉打击破坏他国专利的不法分子,在影片中我们也感受到我国执法人员面临的困境。程勇的个人英雄主义行为的确帮助了部分病患,但在法律命令禁止的大环境下,触犯法律就难免会受到惩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个人的作用是有限的,要解决我国千千万万慢粒白血病患者的生存困境,国家须有所作为。在影片的最后,“格列宁”等多种抗癌进口药物被纳入医保体系,程勇也获得两年的减刑。在影片《我不是药神》讲述病患生存困境引发舆论热议后,李克强总理特别批示有关部门,要“急群众所急”,总理说:“对癌症病人来说,时间就是生命!”可见政府的工作是以为人民服务为原则的,同时,也可以看到优秀文化作品对国家政治生活的积极作用。

优秀的影视作品不仅真实刻画人性,而且会通过作品向观众传达一种精神文化价值,潜移默化地塑造着社会大众的价值观。《我不是药神》通过分析角色的“超我”人性建构,在给观众还原现实的困境时,也凸显人性的暖人力量,让受众真切感受到国家的进步和社会支持下人性“超我”的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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