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神灯

2018-11-15 13:27◎耿
散文诗 2018年9期
关键词:饥饿目光河流

◎耿 翔

只要有一粒盐,带着阳光勇敢地浸入,痉挛,就会降临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而在生活中,我应该知道,陪伴着我,一直受伤的肌肤, 已经失去了多年携带在身体里的野性。我的羞愧,不是难当,不是在接近一个人的路上,伤口,还会遭遇比起一粒盐,更痛的浸入。

我的羞愧,来自深不见底,又软弱得不敢抬头,逼近一个人的目光。

在逃离所有疼痛的伤口上, 我要你成为一粒,浸入我生命的盐。因为此刻,没有钻心的疼痛,我接近衰亡的心就会突然死去。

这个时候,一个女人,就是世界的解药。

就是一粒盐,带着一束冷光,从伤口之上把我救活。

这是我受伤的身体,昨天向我,发出的最真实的密令。

经过一个夜晚,或一个季节的真伪和译码,被愁绪染白,一个冬天的雪,全部落在我昂首挺进春天的头上。有一束泥土的火焰,向我传递一只陶器,在陶窑里裂变的声音。

我不是你等待的那一件珍品。

我的身体里没有藏下,你要的温度,也没有裂变出你要的一束惊艳。从天空低下,一件瓷器没落后的高贵,我受伤的身体,应该是你最好埋藏往事的,一片泥土。

要么飞,要么死。要么,在接近绝望的路上,为你开花。

我受伤的身体,能否在马背上,和你一起颠簸过这万卷江山?低头在,所有因你而美丽的河流上,我和一匹马正在你柔软得,可以融化铁蹄的心里,沿河奔流。

而流落在河床上,我的汗水带着我身体里,你的血液时刻敷化过的伤痛,正在抵达你的美丽。

我的汗水,流落进我背叛过的家乡,能否让一个,宽容过我的村子,再一次为我回头。

我想,谁会牵我回家呢?

有人扛着,天空的云朵,却在无雨的早晨醒来。

有人收好,一年的粮食,却在饥饿的城里流浪。

我的身体,因为受着伤,只好在你的心里睡去。

就是突然拔地,把天空吹暗的那一阵大风,也没用。

我的心里,已经结满了一个铁打的男人用生离死别织出的网。那些年月,你没能赶上,我的身边不缺少伤痛,也不缺少寂寞。那些年月,我一定通过上帝——

让你完美地缺席。

我不要你看见,一个男人,带着一身贫穷,在埋葬了父母的土地上,怎样远行。我的眼神里,一定流露着,一束让土地也会喊疼的目光。那个时候,没有一个女人,超越母亲,而触摸过我。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在另一条冷暖的水边,你也在风里雨里,为我成长着。

一棵树的生死,或许就是一片土地的生死。

而一段带着麦子的气息,让你在每一个死去了的夜晚,还能活过来的文字——

就是这个世界,对于生命最象形的安慰

就像我,期盼今夜能在你的心里,放下脚步,也放下一个男人,为了尊严而挂在身上被蚕食得已经很破碎的疲倦。今后的日子,相约在哪里都不重要。

而重要的,是你时刻能向我释放,一束麦子带着上帝的安慰,传递人间的力量。

而一个人的生命里,有多少条河流,可以不被岁月无情改道?又有多少条河流,可以不被时间污染?

你在我面前,带着少有的清澈流过,让一根在岸边追随的芦苇,知道在风里怎么摇曳,才不是搔首弄姿?才能把爱情里的,万卷江山,放心交给正在红尘里,还乡的人。

要么飞,要么死。要么,削掉长发。

我的身骨,可以为你瘦削成一座山,像被刀斧劈过一样。一座山,一座挺得过所有灾难的山;一座山,一座宁为一棵草木,一生垫底的山。

而被刀斧,劈削的过程,只能在山的褶皱里,又没有泪水地记载下来。如果有风吹来,就让它听一听,我的过去,怎样为你疼痛。

一切都是命运。

而一切都要山一样站着,而且只为你。

由于饥饿,我的目光可以强烈地,越过一个女子很美丽的走动。田野上,有一束野菜的光芒闪烁。我逃离五谷的胃里,就会升起,活命者的旗帜。

爱情遭遇野菜,爱情,一定比野菜还贱。

那个时候,你没有出现,没有带着一身美丽,在我的饥饿中,像一粒有着很多故事的粮食出现。后来的日子,有重要的细节,不是与你无关,而是灾难没有击倒我的同时,再伤着你。

你就是一匹,能驮着我收拾苦难的马。

饥饿过后,我们如果还有爱情。

就像那间低矮的屋子,依然住着我们一家。

白天,陪土地流汗;入夜,听邻家吵架。

被饥饿折磨过后,病体,躲避着青春。

我的心,不会哭泣;我的泪,不会说话。

带着少有的痛,在乡愁里流浪。

因为饥饿,我在马坊荒废生命的原野上没有多少可以消费的体力。从一架山上走下来,我的目光,没有发现一棵庄稼,还像亲人一样能够认识我。陌生带着仇恨,已经蔓延到一匹牲口的眼里。

而村子后面,真有一片墓地,能遮挡目光,供我藏下,青春中的身子。

后来看见,梵高也画过的丝柏,我的心里倒抽着一口凉气。

那个时候,丝柏不只陪伴一村亡灵。我的叹息缠绕它的形体,向着天空慌乱地上升。

一座青春的墓地,告诉我:要么飞,要么死。

我在乡村,沿着墙根穿行。

一切都在头顶。就像太阳,就像月亮。但我很少感到,被一束光芒照耀。很多时候,我被脚步或车轮,逼近死亡。而背在身上,山一样的麦梱,在七月的原野上,压着一个穷人的成长。

我像一只蚂蚁,头顶大地上的万物。

而一棵野草,一棵在我,挥出的镰刀下死和不死的野草,与神的距离,也比我近。

陷在大地纵横的裂纹里,我的命运,只有冒死穿越。

也只有你,能看见我并且懂得,一只蚂蚁的穿越,留下什么。

我没有怨言。只要你知道,一个男人剩下的骨头,还能为一个女人,打磨一根针,我的一生就没有白活。

我的一生,也被神隐藏在大地的,另一个角落。行走和劳动,直至一身伤痕——

只为你最后的到来。

在大片的云朵,掀开天空的一刹那,让我从最干净的泥土里,伸出还能抚摸你的手。

不是救助,也不是怜悯。山环水绕,自然的相依,无法逃离。

这个时候,若能打开,大地上我所熟悉的山峰,或者河流,我会竭力,把它们一一打开,让你从中看见我的过去:一个穷人的生命,面对万物,在山水里,

也会开出一些花朵。

请你记住,我能在熟悉的山水之外,也像水一样,流到你的身边。

我的前边,一定有谁引导着。

你走过的地方,就是最高远的山峰;你流过的地方,就是最宽大的河流。而你完整得有如神器一样的身体,就是让我写满诗篇的山水。

一篇写罢,世界落雪。

再写,大地也陪我流泪。

就在你,神器一样的身体上,写神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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