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集（外一篇）

江苏/叶 梓

正德七年（1512年）三月，石湖上有一场雅集，盛况空前，跟东晋的那场兰亭雅集相比也并不逊色。这一天，文徵明、蔡羽、陈淳、汤珍、王守、王宠等人泛舟石湖，且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为韵赋诗。为什么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为韵呢，我想，一定是他们想承继东晋那场雅集的风雅衣钵吧——彼时的石湖，是他们雅集的宴游之所。这次雅集，大书法家文徵明的诗是《三月既望，同吴次明、蔡九逵、陈道复、汤子重王履约履仁泛石湖遂登治平，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为韵，分得朗字》：

良期每多违，佳节怅虚往；

薄言城西游，余春迟幽赏。

日色漾涟漪，天光发融朗；

清吹飘文裾，瑶湍激兰桨。

寄怀涉清川，平目眺遐壤；

晴霏动遥岑，清烟散修莽。

亚竹孤卉明，隔水春禽响；

及此单夹成，聊寄临流想。

捧读这样的诗句，也许只是古代诗词里泛起的一点涟漪，但透过它的粼粼波纹却能看出明代苏州文人的风雅。事实上，这次取韵赋诗只是他们众多雅集中的一次，当雅集演变成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时，这样的风雅就是别人学不来的，因为雅在了骨子里。当然，他们在石湖之侧被焚香、挂画、瓶供、吟咏、抚琴所缠绕的日月，也是古代文人雅集的一个缩影——中国古代的文艺史，简直就是一部雅集史。历史上的梁苑、邺下、金谷园、香山寺、西园，都不仅仅是一个地方，而是某一历史时期文人生活的真实写照。这种看似清风明月的生活，并非简单的绿郊山野、烹泉煮茗，而是他们都在一个相对固定的地方，通过相对固定的活动，逐步构建了一个维系他们精神世界的磁场与纽带。

在漫长的雅集史里，苏州的明代文人是极其重要的一环。他们之间或师或友或家或族的关系，使其达到了一个巅峰。不管是出于政治原因，还是个性使然，他们的诗酒酬唱在一定程度上推动和促进了文艺的繁荣，甚至可以说，吴门画派的形成与发展，跟这种雅集息息相关。

事实上，学生分层、目标分层与作业分层是层层递进、相辅相成的。不同层次的学生有不同层次的目标，通过不同层次的作业巩固才能实现其目标。A类学生在学有余力的情况下可以做一些冲刺题，选题要精，避免无选择性的题海战术，这样只会挫伤其英语学习积极性，同时，教师可以通过课后沟通提供一些学习资源，布置一些有挑战性的开放性任务，以提高其学习兴趣；B类生应选择一些难度较为平实的题目，并且要重视错题的订正，明确自身薄弱点以寻求突破。C类生的首要目标是掌握基础题，平时练习中频繁出现的单词和词组搭配要熟记。结合目标分层将作业分层后，不仅仅有望大幅度提高学生的学习效率，还能减轻教学双方的负担。

而石湖，正是他们的一个重要阵地！

明代的石湖，给唐寅、文徵明、王守、王宠等人提供了风声、梅花、修竹，让他们在惬意雅致的环境里个性得到了张扬，写下了最美的诗篇，画下了最美的景致。石湖草堂也正是因雅集而建。明正德十六年的秋天，治平寺主持智晓有了筑一静室以供偃游文人憇息雅集的念想，消息一出，苏州士人争相赞助。次年，草堂落成，文徵明即以“石湖草堂”名之，并为之书匾，王宠被公推为雅集的主持人。此后，每遇良辰佳日，吴中群贤必在此宴集，唱和诗文，一时之内，石湖草堂的声名远播江南。

——时光真快，一晃，五百多年过去了。

现在，我就住在石湖边，也常去石湖散步，或清晨，或暮晚。一个人静静地望着湖水，总会无端地想起那些躲藏在历史典籍里的石湖轶事，甚至想穿越时光的长廊去洞悉他们的内心世界。然而，这样的兴致总是被滚滚车流的声音打断。是的，他们泛舟湖上清脍疏笋、把盏话诗的生活固然离我们远去了，但我们如何在工业文明的壁垒之中，于灯红酒绿的生活深处，重拾诗意生活的那份美好呢？我真的很茫然。

公元1191年的雪天

宋光宗绍熙二年（1191年）的冬天，范成大已经在他的石湖别墅归隐好几年了。他的好朋友姜夔自然是这里的常客——四年前的夏天，经杨万里的介绍，姜夔慕名来石湖拜访之后，两人的交往日渐密切。范成大喜爱梅花，买园种梅，且著《梅谱》，姜夔每每自然也要酬唱一番，这既是朋友之谊，也算是文人交情。姜夔写词，喜用小序，或述缘起，或记行踪，他给石湖梅花除了写过一首《玉梅令》，还写了《暗香疏影》，且有小序，曰：

《暗香》词曰：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疏影》词曰：

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客里相逢，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

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与安排金屋。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

姜夔写过不少咏梅词，这两首最有名气。张炎在《词源》里如此夸赞：“诗之赋梅，唯和靖一联而已，世非无诗，不能与之齐驱耳。词之赋梅，唯姜白石《暗香》《疏影》二曲，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自立新意，真为绝唱。”

在我看来，这两首词的妙处，在于你摸不清姜夔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也就是言而不尽吧。细细揣度，像是劝阻范成大归隐，又像是哀叹徽钦二帝北狩，又有点像追忆合肥旧游。字里行间，或寄国事，或念旧游，既含混朦胧，又五味杂陈。

这两首词的体制很特别。

现在是个大讲体制的时代，一个人，也是要分体制内和体制外的。扯远了，这是另外一个话题，还是说说这首词的体制吧。作者自谓“作此两曲”，这也就是说，从音乐上讲是两支曲子；他又说“授简索句”，从词篇上看是一个题目。这种特殊的古词体制正是姜夔首创，有点像“连环体”，两环相连，似合似分，以其合者观之为一，以其分者观之为二。而且，《疏影》一词里用到的五个典故，实在精妙。

但我不想再去复述那些历史钩沉了。

我更加倾心的是在这茫茫雪天，姜夔踏雪访友，温一壶酒，赏梅写诗，是多么风雅的日月。略有遗憾的是，这一年，“梅开雪落，竹院深静，而石湖畏寒不出”——范成大因为身体欠佳，都是姜夔一个人在范成大的园林里玩，像是玩自家的园子。姜夔的《暗香》《疏影》深得范成大喜欢，遂让家中的乐工和歌女演奏。其中，歌女小红特别喜欢这两首词，唱得甚是深情。是年除夕之夜，姜夔要返回湖州，范成大顿生成人之美之意，将小红嫁与姜夔做妾。宴罢，他们从石湖行舟启程南下，途经吴江垂虹桥时，姜夔触景生情，百感交集，又得一诗：自做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自此以后，姜夔谱曲，小红吹唱，在湖州留下一段佳话。

若干年后，海派画家任伯年画过一幅《小红低唱我吹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