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国家对东非加强军事介入:态势及影响*

2018-11-17 08:32孙德刚邹志强
现代国际关系 2018年12期
关键词:东非吉布提军事基地

孙德刚 邹志强

[内容提要] 当前,东非国家面临的最紧迫任务是发展问题。然而,域外国家将东非地区作为地缘政治争夺的舞台,纷纷在该地区部署了军事力量并建立军事设施,可分为枢纽型军事基地、主要军事基地、柔性军事存在和准军事部署四种形态。法国、美国和日本在吉布提,阿联酋在索马里兰和厄立特里亚,以色列在厄立特里亚,伊朗在苏丹和厄立特里亚,土耳其和卡塔尔在苏丹和索马里等均部署了军事基地或军事存在;俄罗斯在苏丹和埃及,沙特和土耳其在吉布提的军事基地部署也处于酝酿阶段。外部大国在东非的军事部署加剧了东非国家之间的安全困境,导致东非地区的“军事化”和冲突的“代理人化”。这对中国在吉布提后勤保障基地建设、打击海盗、执行护航任务、在东非落实“一带一路”与互联互通项目构成潜在挑战。

东非地区扼守苏伊士运河和曼德海峡,沟通地中海、红海和印度洋,连接亚洲与非洲,是通往非洲大陆和进入西亚腹地的门户。同时,由于东非地区资源贫乏,局势动荡,经济落后,国家间矛盾突出,世界大国、中东国家等纷纷在该地区建立军事基地,加强军事部署,填补东非地区的权力真空,使世界大国之间的矛盾、西亚地区教派矛盾与东非地区原有的国家间矛盾相互交错,东非局势有“中东化”的风险。当前,域外大国应加强国际合作,以联合国为主体,坚持“互信、互利、平等、协作”的新安全观,直面东非国家面临的安全难题与民生治理问题,以发展促和平,将东非地区作为域外大国建立战略互信和开展国际合作的平台。

一、域外国家对东非军事介入的态势

近年来,东非地区成为域外力量争夺的重点地区之一,一些大国纷纷加强了对该地区的军事介入。域外大国建立的军事基地网、逊尼派和什叶派力量建立的代理人网络、“伊斯兰国”与“基地”组织建立的恐怖主义网络盘根错节,相互影响。域外国家在东非地区部署了或拟部署军事力量,但规模和机制化程度不同,可分为枢纽型军事基地、主要军事基地、柔性军事存在和准军事部署四个不同层次。

(一)枢纽型军事基地,是指驻军规模大、设施齐全、在干预地区事务中发挥枢纽作用的大型军事基地。在东非,美国和法国在吉布提的军事基地就属于这一类。

吉布提雷蒙尼尔军事基地占地200公顷,年租金6700万美元,是美国在非洲最大的军事基地。尽管美国非洲司令部总部至今仍位于德国的斯图加特,但是其海军陆战队与东非联合任务力量位于吉布提。[注]“U.S. Africa Command Mission,” http://www.africom.mil/getArticle.asp?art=1644.(上网日期:2018年9月15日)美国在雷蒙尼尔兵营的军事基地由非洲司令部下属的东非联合任务部队负责管辖。其空军力量部署于吉布提安布利国际机场,也是美国海军远征队军事基地所在地。2018年3月美国时任国务卿蒂勒森访问乍得、吉布提、埃塞俄比亚、肯尼亚和尼日利亚,在吉布提重申对非安全支持。[注]“Tillerson Heads to Africa with Explaining to Do for Trump,” Seattle Times, March 6, 2018.截至2018年4月,美国在吉布提雷蒙尼尔军事基地驻军约4000人,执行打击索马里青年党和“伊斯兰国”组织残余力量等任务,并派出“无人机”打击尼日利亚“博科圣地”、也门境内的“基地”组织等,该基地发挥枢纽作用。[注]Ryan Brown, “US Military Grounds Aircraft in Djibouti after Multiple Accidents,” Philadelphia Tribune, April 7, 2018.

法国在吉布提设有海外最大的军事基地——赫龙海军基地(Héron),位于塔朱拉湾南侧附近的半岛上,拥有三军司令部,也属于枢纽型军事基地,年租金3000万美元。[注]Simon Allison, “Djibouti’s Greatest Threat May Come from Within,” Mail & Guardian, March 2, 2018.截至2017年11月,法国在吉布提军事基地部署了1450人,与法国在阿联酋阿布扎比军事基地(650人)、地中海上浮动军事力量(400人)和海湾其他地区的存在(约200人)遥相呼应,成为干预中东地区事务的重要力量。[注]French Defence and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ic Review, Paris: Odile Jacob, 2017, p. 14; p. 28.与其他大国的军人及其家属不得离开基地区不同,法国军人及其家属可自由进出吉布提平民区,享有更多自主权。

(二)主要军事基地,是指在他国土地上驻扎一定数量的武装力量、拥有较完备基础设施、储备有军火和燃料、经军事调动可迅速形成战斗力的基地,其影响力仅次于枢纽型军事基地。在东非地区,主要军事基地的代表是土耳其在索马里、日本在吉布提、阿联酋在厄立特里亚和索马里兰的军事基地。

土耳其在索马里的主要军事基地已投入使用。土耳其通过加强在索马里的军事存在,实施“南下战略”,打造地中海-红海-印度洋战略走廊。土耳其的军事基地位于首都摩加迪沙,于2017年9月正式投入使用,占地4平方公里,每批可培训1500名军人,计划第一阶段培训索马里军人1万人,成为土最大的海外军事基地,提升了土耳其在东非的军事影响力。[注]“Turkish Military Base in Somalia: Risks and Opportunities,” http://www.arabnews.com/node/1145846/middle-east.(上网日期:2018年9月16日)索马里总理哈桑·阿里(Hassan Ali Khayre)在基地落成仪式上指出,该基地成为土耳其帮助索马里建设军队的重要举措。该基地总造价高达1亿美元,土耳其政府已派出第一批200名军官。[注]Yunus Paksoy, “Turkish Military Base in Somalia Helps Restore Security,” Daily Sabah, April 13, 2018.通过经济援助和军队培训,土耳其快速提升了在东非的军事、政治和经济影响力,希望在未来土耳其“入常”等问题上得到非洲国家的支持。

阿联酋在厄立特里亚和索马里兰建立了主要军事基地。当前,阿联酋积极参与大中东地区安全事务,向阿富汗和也门派出地面部队,参与多边军事行动,加强地缘政治争夺,被美国国防部长马蒂斯称为“小斯巴达”。为削弱土耳其和卡塔尔在索马里首都摩加迪沙的影响力,阿联酋在半自治的索马里兰柏培拉(Berbera)部署军事基地,基地租期为30年。2017年2月17日,索马里兰议会不顾索马里联邦政府的反对,一致通过议案,允许阿联酋在靠近亚丁湾地区的柏培拉建立军事基地。[注]The Arab Weekly Staff, “UAE’s Strategy Behind Berbera, Assab Bases,” The Arab Weekly, February 19, 2017, p. 2.

柏培拉基地距离亚丁湾对岸的也门仅300公里,目前仍在扩建中,但阿联酋政府已依靠这一海军基地停靠军舰,为“阿拉伯联军”打击也门胡塞武装提供后勤支持。2018年1月,索马里兰地方领导人阿卜迪(Muse Bihi Abdi)不顾索马里联邦政府的反对访问吉布提;阿卜迪指出,阿联酋在索马里兰建立的军事训练基地有望于2018年底完工;域外大国在东非地区部署军事力量只会使该地区更加安全,如阿联酋帮助索马里兰建设民用机场和修路,不仅有助于索马里兰提高就业率,而且对内陆国埃塞俄比亚的经济发展也有帮助;迪拜港口国际帮助索马里兰建设柏培拉港,并在该地区建立自贸区,也有积极意义。不过,考虑到安全因素,索马里兰拒绝对外公布阿联酋在柏培拉军事基地的驻军人数。[注]Alexander Cornwell, “UAE to Train Somaliland Forces under Military Base Deal - Somaliland President,” Reuters, March 16, 2018.

日本在吉布提也拥有主要军事基地。日本在吉布提国际机场附近12公顷的土地上建立了安布里军事基地,部署300名自卫队成员,与美国和法国的军事基地形成“三足鼎立”的布局。吉布提驻日大使艾哈迈迪·阿里(Ahmed Araita Ali)指出:日本在吉军事基地将为日提供重要机遇,在更广领域参与国际维和,并使两国建立更加紧密的联系。[注]Alex Martin, “First Overseas Military Base since WWII to Open in Djibouti,” The Japan Times, July 2, 2011.吉布提外交与国际合作部长马哈穆德·阿里·优素福(Mahmud Ali Yusuf)也欢迎日本部署军事基地。同法国一样,日本在吉军事基地每年租金为3000万美元,[注]Farah, “Japan Opens Military Base in Djibouti to Help Combat Piracy,” Bloomberg, July 8, 2011.这对于资源贫乏、经济落后、失业率高达60%的吉布提来说,是一笔重要收入。2013年,日本首相安倍在访问巴林、科威特、卡塔尔期间,还专门前往日本在吉布提的安布里基地。2016年,日本承诺向非洲提供300亿美元的援助,并扩建在吉军事基地。2018年5月,吉布提发生严重洪涝灾害。安倍政府通过日本国际合作署(JICA)提供了帐篷、毛毯等紧急人道主义救援物资。[注]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of Japan, “Emergency Assistance to Djibouti in Response to the Flooding Disaster,” May 23, 2018, https://www.mofa.go.jp/region/africa/djibouti/index.html(上网日期:2018年9月14日)

(三)柔性军事存在,包括临时部署的武装力量、技术停靠站和停泊处、联合军事演习场地、武官机构、军事补给站、维修基地、海外军火仓库、联合情报站、侦察设施、航空航天跟踪设施、地震监测站、临时使用的军事设施、军事巡逻、派驻军事训练人员和顾问等。[注]孙德刚:“论新时期中国在中东的柔性军事存在”,《世界经济与政治》,2014年第8期,第4~15页。以色列在厄立特里亚、土耳其在苏丹、卡塔尔在索马里、伊朗在厄立特里亚和苏丹的军事设施均属于柔性军事存在的范畴。

厄立特里亚是红海地区重要国家,成为伊朗在红海拓展影响力的支点,伊朗军舰频繁访问马萨瓦(Massawa)和阿萨卜港(Port Assab)。[注]James Fargher, “ Iranian Naval Capabilities in the Red Sea,” The Maritime Executive, April 6, 2017; “Iran Steps up Support for Houthis in Yemen’s War - Sources”, Reuters, March 22, 2017.伊朗长期将厄立特里亚南部的阿萨卜港作为停靠站,以维护波斯湾-亚丁湾-红海-地中海这一海上战略通道安全。近年来,伊朗海军及伊斯兰革命卫队提出“军事现代化”的宏伟目标,以战略通道安全为重点,建设蓝水海军,形成霍尔木兹海峡-新加坡海峡-曼德海峡“大三角”,经营东非地区。[注]“Eastern Africa: A Battleground for Israel and Iran,” Stratfor, October 29, 2012, https://worldview.stratfor.com/article/eastern-africa-battleground-israel-and-iran(上网日期:2018年8月16日).厄立特里亚长期与埃塞俄比亚关系不和,美国对人口近1亿的埃塞俄比亚“一边倒”,却对人口仅为650万的厄立特里亚人权问题大加指责,迫使后者寻求伊朗支持。2008年,两国正式达成了伊朗使用阿萨卜军事基地的协议;伊朗负责保护该基地附近的一处炼油厂,并提供经济援助。2009年伊朗进出口银行向厄立特里亚提供3.5亿美元的经济援助;厄立特里亚则在核问题上公开支持伊朗。[注]Elad Benari, “Report: Israel Operating Bases in Eritrea: Stratfor Global Intelligence Report Says Israel is Monitoring Iran’s Activities in the Region by Operating Bases in Eritrea,” Arutz Sheva, December 12, 2012.2014年,亲伊朗的也门胡塞武装占领红海沿岸荷台达港,2015年又占领也门西南部的丕林岛(Perim),增强了伊朗对红海-亚丁湾的军事影响能力,伊朗在印度洋北部及亚丁湾部署的军事力量,成为反制沙特和以色列的重要筹码。2017年,美国总统特朗普访问沙特,呼吁建立反对伊朗和也门胡塞武装的统一战线,包括联合厄立特里亚。美国、以色列、沙特、阿联酋积极向厄立特里亚摇动“橄榄枝”并提供援助。厄立特里亚对外政策出现逆转,宣布派兵参加针对也门胡塞武装的军事行动,废止伊朗在厄立特里亚的军事存在。[注]Dana Rohrabacher, “To Hold back Iran, Cooperate with Eritrea,” The National Interest, August 29, 2017.

除厄立特里亚外,伊朗还一度与苏丹建立密切的防务关系,但细节不详。2009年,以色列向苏丹境内的三个疑似军火运输队发动空袭,称这些军火从伊朗出发,经苏丹转运给加沙地区的哈马斯。2011年,苏丹抗议以色列空袭苏丹港、造成2人死亡的侵略行为,以色列则声称打击的是伊朗的军事目标而非苏丹民用目标。[注]“Eastern Africa: A Battleground for Israel and Iran,” Stratfor, October 29, 2012.2012年12月,苏丹反对派对外透露,巴希尔政府与伊朗签订秘密协定,允许伊斯兰革命卫队在苏丹红海沿岸部署秘密军事基地。[注]Joanna Paraszczuk, “Khartoum Allowing Iran to Establish Red Sea Base,” Jerusalem Post, December 11, 2012.2015年6月,根据维基解密提供的材料,2012年苏丹原则上同意伊朗在其红海沿岸部署军事基地,但未提供具体驻军和基地信息。[注]“Sudan Agreed to Iran Request for Establishing Military Base ‘at the Right Time’,” Sudan Tribune, June 20, 2015.然而,随着沙特对苏丹加大援助力度,苏丹宣布加入沙特领导下的“阿拉伯联军”进攻胡塞武装,苏丹与伊朗关系也急转直下,包括2016年1月苏丹和沙特、阿联酋等国一道,宣布与伊朗断交,伊朗在苏丹的军事设施也被迫关闭。截至2018年底,伊朗和苏丹关系未见改善迹象。

伊朗在东非和红海地区的军事部署,引起以色列的高度警惕,遂后来居上,将伊朗排挤出局,并在厄立特里亚建立柔性军事存在。经过几年的努力,以色列国防部在厄立特里亚的达赫拉克群岛(Dahlak Archipelago)和马萨瓦部署海军特遣队,以色列海军潜艇和其他海上舰只长期使用这两处海军设施。[注]“Report: Israel Operating Bases in Eritrea: Stratfor Global Intelligence Report Says Israel is Monitoring Iran’s Activities in the Region by Operating Bases in Eritera”.此外,以色列还在厄立特里亚中部高原安姆巴索依拉峰(Amba Soira)建立监听站,承担情报搜集、监视伊朗在东非和红海沿岸的军事活动等任务,试图切断伊朗海军经东非进入地中海东岸的海上通道,阻止伊朗直接或通过第三方向哈马斯或真主党走私武器。根据巴勒斯坦信息中心提供的数据,2016年6月,以色列在厄立特里亚安姆巴索依拉峰的监听站正式建成,该基地距离厄首都仅135公里,是红海盆地最大的军事基地。当前,以色列利用该基地,一是为了监视“阿拉伯联军”在也门打击胡塞武装的军事进程,二是为了跟踪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在非洲之角的动向,三是为了切断苏丹向巴勒斯坦哈马斯运送军火的海上线路。在沙特和以色列联合压制下,伊朗在东非地区处于战略守势,但是也门胡塞组织发言人阿齐兹·拉希德(Aziz Rashid)上校于2017年9月警告说,如果以色列加入以沙特为首的“阿拉伯联军”进攻也门,胡塞武装将被迫使用导弹攻击以色列在厄立特里亚的军事基地。[注]“Yemen’s Houthis Threaten Israel’s Bases,” Middle East Monitor, September 29, 2017.

土耳其在苏丹属于后来者。2017年12月,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首次访问苏丹,两国达成军事协议并建立战略合作委员会。根据协议,土耳其将租借苏丹红海沿岸的萨瓦金岛用于旅游开发,重建该岛基础设施,振兴苏丹旅游业,该岛将作为非洲等地穆斯林前往沙特朝觐的中转站。苏丹同意将萨瓦金港租给土耳其,允许土重建、管理和无限期使用该港口。苏丹外长易卜拉欣·甘杜尔(Ibrahim Ghandour)透露,两国签订的军事合作协定,成为共同建设基础设施、共同使用港口的法律保障。[注]Zvi Mazel, “Is Turkey Setting up a Naval Base on the Red Sea?” Jerusalem Post, January 6, 2018.土耳其在苏丹的军事基地建成后,其在卡塔尔、索马里、苏丹的军事基地将形成“品字形”结构,红海与海湾成为土“大周边”。截至2018年1月,土耳其海外驻军人数已达6万人。[注]“Turkey to Deploy 60,000 Soldiers in Bases Abroad, Including in Qatar,” Middle East Monitor, January 19, 2018.

土耳其不仅在苏丹建立海军存在,而且以海军基地为支点,邀请卡塔尔部署军事力量,建立土耳其—苏丹—卡塔尔“战略铁三角”。2017年12月,在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访问苏丹之际,卡塔尔总参谋长加尼姆·本-沙欣·加纳姆将军(Ghanim Bin Shaheen al-Ghanim)也应邀访问苏丹,三方举行了高级将领会议,苏丹总统巴希尔将国家最高勋章——尼罗河勋章颁给了加尼姆。三方一致同意,卡塔尔武官将常驻苏丹首都喀土穆。[注]Zvi Mazel, “Is Turkey Setting up a Naval Base on the Red Sea?”2018年3月,索马里国民军总司令阿布迪维利·贾马·哥罗(Abdiweli Jama Gorod,2018年8月辞职)访问多哈,与卡塔尔国防大臣阿提亚(Khalid bin Mohammed Al Attiyah)举行会谈。卡塔尔承诺将出资帮助索马里建设军事基地。[注]“Somaliland: Qatar to Build Bases for Somalia National Army,” Somaliland Sun, March 15, 2018.2017年6月以来,沙特、阿联酋、巴林和埃及等纷纷对卡采取“立体式”封锁,卡塔尔积极寻求与索马里政府合作,避免在阿盟内部受到孤立。土耳其和卡塔尔以人道主义和金融援助为诱饵,扩大在东非的影响力,避免东非沦为沙特和阿联酋的“后院”。[注]Brendon J. Cannon, “Turkey’s Somalia Intervention Is a Success, but Risks Lurk,” Muslim Village, February 7, 2018.

(四)准军事部署,即域外国家已经与东道国签订协议、达成部署军事基地的共识,但尚未完全落实,如俄罗斯在苏丹、沙特在吉布提、土耳其在吉布提的军事部署的顶层设计已完成,但军事基地有待建设。

俄罗斯利用美国减少在中东和非洲军事存在的契机,努力填补权力真空。2016年8月以来,俄不仅巩固了在叙利亚塔尔图斯海军基地和拉塔基亚霍梅明空军基地,而且在打击“伊斯兰国”过程中一度临时使用伊朗哈马丹省的“诺杰”(Nojeh)空军基地。在东非和红海地区,俄罗斯积极与苏丹和埃及加强合作。2017年11月,苏丹总统巴希尔首次访俄,与普京和国防部长谢尔盖·绍伊古达成了关于俄在苏丹建立军事基地的共识。[注]“Sudan Ready to Host Russian Military Base,” Sputnik News, November 28, 2017.苏丹政府认为,美国怂恿石油资源丰富的南苏丹独立,甚至对巴希尔本人实行制裁,迫使其购买俄罗斯苏-30、苏-35战机以及T-72主战坦克。然而,截至2018年,俄罗斯在苏丹港附近的军事基地迟迟未能动工,原因有三:一是2018年以来俄不断受到美、欧、日的制裁,财政困难,缺乏修建军事基地的资金;二是俄扩大在红海沿岸的军事影响可能引发沙特和埃及的不满;三是苏丹与埃及和南苏丹等国家关系紧张,俄不希望在东非地缘政治争夺中选边站。[注]Warsaw Institute, “No chances of Russian Military Base in Sudan,” Russian Monitor, January 15, 2018.此外,俄还试图在埃及建立军事基地。2013年11月,埃及与俄在开罗举行首次外长和防长“2+2”会谈,两国军事交流日益频繁。2017年12月,俄国防部长绍伊古访问开罗,两国签订互相使用对方空军基地和军用飞机的协议,包括俄使用埃及在红海沿岸的军事基地。俄此举意在避免在东北非地区依靠苏丹,并保持自身在红海北部地区的军事优势,与西方大国在红海南部地区如吉布提的军事基地形成战略平衡。

为遏制伊朗在东非的军事扩张、打击伊朗支持的也门胡塞武装,沙特不断开展外交攻势。2016年,吉布提与沙特一道断绝与伊朗的外交关系;2017年1月,两国达成关于沙特使用吉军事基地的协议,沙特也是继法国、美国、日本、德国、意大利和中国之后,将在吉部署军事基地的又一个域外国家。[注]Gerald Feierstein and Craig Greathead, “The Fight for Africa: The New Focus of the Saudi-Iranian Rivalry,” Policy Focus, 2017-2, Middle East Institute, September 2017, p. 3.一旦沙特在吉军事基地建成,将可以针对也门胡塞武装开辟南部战场,从而形成南北夹击胡塞武装、遏制伊朗向阿拉伯世界渗透的有利格局。[注]Joseph Braude, “Why China and Saudi Arabia Are Building Bases in Djibouti,” The Huffington Post, September 26, 2016.

土耳其正在积极筹划在吉布提设立军事基地。2017年12月19日,吉布提总统盖莱访问土耳其,宣布吉向土开放军事基地,以确保红海地区安全,同时增加吉布提基地的租金收入。如果最终实现,土耳其将成为继沙特后又一个在吉设立军事基地的域外国家。

二、域外国家对东非军事介入的平衡作用

域外国家加强对东非的军事介入,加剧了该地区的“军事化”和冲突“代理人化”。这突出表现为三组力量的安全博弈和平衡。

(一)世界大国在东非的安全博弈形成第一组力量平衡。尽管美国、法国和日本以反恐、反海盗、维护红海—亚丁湾过往船只安全为由,强化在吉布提的军事部署,但近年来针对俄罗斯的地缘政治指向明显。随着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影响力上升,加上2018年英国、法国、美国因“间谍案”、俄乌争端等与俄罗斯爆发外交冲突,东非成为西方大国遏制俄罗斯的重要战场。2018年3月,俄罗斯前特工在英国“中毒”死亡后,法国总统马克龙与欧盟其他成员国一道强烈谴责俄罗斯,欧盟召回驻俄大使马库斯·埃德雷尔(Markus Ederer),美国宣布驱逐俄罗斯60名“间谍”。2018年8月22日,美国以俄毒杀在英间谍及其女儿为由,对俄实施新一轮制裁,包括禁止对俄出口敏感技术。美国甚至威胁称,如果俄不积极配合,90天后不排除终止对俄外交关系。[注]“US to Impose Sanctions against Russia over Salisbury Nerve Agent Attack,” The Guardian, August 8, 2018.2018年下半年以来,俄罗斯与美国、乌克兰以及北约关系持续紧张,10月美国派出航母,在距离俄罗斯边界200公里地区举行北约“三叉戟接点”军事演习。

近年来,美国对俄罗斯和中国在东非地区的军事影响力上升保持高度警惕。2018年,美国中央司令部海军陆战队上将托马斯·瓦尔德豪斯(Thomas D. Waldhauser)指出,美国将长期关注东非地区的安全形势。[注]“2018 Posture Statement to Congress,” U.S. Marine Corps Gen. Thomas D. Waldhauser, Commander, U.S. Africa Command, Testified March 6, 2018,Washington D.C.: the US Congress, March 13, 2018.同年,美国非洲司令部评估报告指出:“随着东非的战略环境日益拥堵且具有竞争性,我们对域外国家如中国和俄罗斯,将采取接触政策,并将坦诚布公地与之讨论我们彼此的利益和分歧。美国非洲司令部视美军能够安全和有效进入吉布提为重中之重。因此,我们将继续监视各种形势的发展,确保美国在该地区的利益不会受到威胁。”[注]“United States Africa Command 2018 Posture Statement,” http://allafrica.com/stories/201803070001.html.(上网日期:2018年12月11日)

(二)中东地区大国在东非的安全博弈形成第二组力量平衡。域外国家在东非的军事基地部署,与东非国家内部的地缘政治冲突相互影响,导致东非地区成为域外国家地缘政治争夺的舞台。该地区原本“地方化”的安全冲突日益“国际化”“多边化”和“代理人化”,其积重难返的安全挑战与经济社会重建问题,与外部大国之间的冲突相互叠加,盘根错节,面临更严峻的挑战。

沙特以逊尼派穆斯林为主,伊朗以什叶派穆斯林为主,近年来两国之间夹杂着教派与利益冲突的地缘政治争夺日益激烈。沙特和以色列虽未建交,但在共同敌人-伊朗面前,已形成了“准联盟关系”。以色列在东地中海地区遏制伊朗,沙特在海湾地区对抗伊朗,形成“二对一”的局面。2018年以来,由于伊朗在地中海东部地区的叙利亚和黎巴嫩影响力上升,以色列采取了更为明确的反制措施,甚至发生了2018年5月以色列和伊朗在叙利亚直接交火、以色列损失一架战机、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在叙利亚的军事设施遭摧毁的事件。[注]“Israel Strikes Iran in Syria and Loses a Jet,”The New York Times, February 10, 2018.

2015年3月以沙特为首的多国部队发动“决战风暴”行动,并持续至今,旨在打击也门胡塞武装及其背后支持者伊朗。2016年1月,沙特率众与伊朗断交,此后两国的地缘政治博弈不断升级。沙特指责称,伊朗干涉阿拉伯世界内部事务,事实上控制了黎巴嫩贝鲁特、伊拉克巴格达、巴林麦纳麦、也门萨那和叙利亚大马士革等五个阿拉伯国家首都。2017年6月爆发的卡塔尔断交危机,背后也有沙伊与伊朗博弈的影子。

沙特和以色列在东非的军事部署,旨在遏制伊朗在阿拉伯半岛和红海的扩张,以阻止伊朗以东非为中转站,支持叙利亚巴沙尔政府、黎巴嫩真主党、巴勒斯坦哈马斯和也门胡塞武装,切断伊朗与上述武装力量之间的军火贸易线,预防也门胡塞武装、黎巴嫩真主党、叙利亚巴沙尔政府和伊朗构筑“什叶派统一战线”。

沙特—以色列准联盟与伊朗的结构性矛盾,同东非地区国家之间的矛盾相互交织,紧张局势不断升级,恐将成为西亚教派冲突的新战场。东非与红海地区国家间关系复杂,埃及与苏丹、苏丹与南苏丹、厄立特里亚与埃塞俄比亚、厄立特里亚与吉布提、索马里联邦政府与索马里兰等关系紧张,为沙特、以色列和伊朗等以经济和军事援助为诱饵、培养代理人提供了机会。随着沙特对苏丹援助不断增加,苏丹与伊朗关系不断恶化。2015年底,沙特向苏丹央行汇入10亿美元,苏丹参与沙特领导下的“阿拉伯联军”在也门的军事行动,并派出三个机械化步兵营;2016年索马里、吉布提和苏丹响应沙特号召,一致同伊朗断交。近年来,沙特对苏丹投资已累计达110亿美元[注]“ Why Has Sudan Ditched Iran in Favour of Saudi Arabia?” The Guardian, January 12, 2016.,表明东非国家不再是中东安全上的“不粘锅”,反而已深深卷入中东地区纷争。2017年1月23日,苏丹总统巴希尔第三次访问沙特,并与沙特国王萨勒曼签订新的合作协议。[注]Shaul Shay, “The Alliance of Saudi Arabia and Sudan,” IPS Publications, January 2017, p. 1.

以色列和沙特政府联合向苏丹政府施压,迫使其放弃向伊朗开放军事基地的做法,现已取得阶段性成果。2014年,苏丹驱逐伊朗外交官,指责其以“伊朗文化中心”为掩护,在苏丹传播什叶派伊斯兰教义。2016年1月沙特和伊朗断交后,沙特政府再次向苏丹央行汇入1亿美元,以表达对苏丹断绝与伊朗外交关系的“感谢”。2017年5月,美国总统特朗普首次国际出访选择了沙特。在利雅得举办的美国与阿拉伯—伊斯兰国家元首峰会上,沙特力邀苏丹总统巴希尔出席。[注]Gerald Feierstein and Craig Greathead, “The Fight for Africa: The New Focus of the Saudi-Iranian Rivalry,” Policy Focus, 2017-2, Middle East Institute, September 2017, p. 2.在沙特的积极游说下,2017年9月特朗普政府将苏丹从“禁穆令”国家名单中移除。美国在海湾最重要的盟友阿联酋也积极与沙特配合,在原先伊朗部署的海军基地——厄立特里亚阿萨卜港基础上,也重新部署了军事力量,与沙特和以色列一道遏制伊朗。[注]“How the Crisis in the Gulf Could Spread to East Africa,” BBC, April 8, 2018.

在沙特的经济援助与外交攻势下,吉布提积极向沙特靠拢,强化了在阿盟框架下与沙特等国的合作,于2015年12月加入沙特领导下的34个国家组成的“伊斯兰反恐联盟”,参加“反伊朗大合唱”。[注]Ed Blanche, “In Red Sea, GCC’s Military Power Blocks Iranian Expansion,” The Arab Weekly, February 19.2016年1月沙特和伊朗断交后,吉布提也迅速跟进,宣布与伊朗断交。[注]沙特在吉布提部署军事基地,也引起埃及的猜疑,其认为沙特地处西亚而不是非洲,不应在未经埃及允许的情况下在吉部署军事基地。埃及认为自己才是东非和北非10个阿拉伯国家的代言人;东非地区的索马里、吉布提和苏丹三个阿拉伯国家不是沙特的“后院”。参见Gerald Feierstein and Craig Greathead, “The Fight for Africa: The New Focus of the Saudi-Iranian Rivalry,” Policy Focus, 2017-2, Middle East Institute, September 2017, p. 4.

从目前来看,伊朗在东非地区的军事影响力远不及沙特、阿联酋和以色列的影响力。但也有分析认为,非洲地区什叶派穆斯林约占5%~10%,伊朗通过设立文化中心、向什叶派穆斯林提供奖学金和拓展红新月会等柔性手段,扩大在东非乃至整个非洲的政治影响力。[注]Mohammad Abdulqadir Khaleel, “ Iran and Turkey’s Orientation Towards Africa,” Rasanah, January 24, 2018.

(三)逊尼派阵营内部成员在东非的安全博弈形成第三组力量平衡。沙特和阿联酋是传统伊斯兰力量的代表,倡导瓦哈比主义和萨拉菲主义,视穆斯林兄弟会为恐怖组织;土耳其和卡塔尔是现代伊斯兰的代表,与穆斯林兄弟会及其分支机构关系密切。2017 年6月,沙特以卡塔尔“资助恐怖组织”、利用“半岛电视台”干涉他国内政、与伊朗发展关系等违背了2014 年海合会六国签订的《利雅得补充协议》为由,宣布与卡塔尔断交。沙特与卡塔尔交恶在阿拉伯-伊斯兰世界迅速产生连锁反应: 阿联酋、巴林、埃及、科摩罗、马尔代夫、毛里塔尼亚、也门哈迪政府、利比亚东部托布鲁克政府、塞内加尔和乍得等国相继宣布与卡塔尔断交; 约旦、吉布提和尼日尔等国降低与卡塔尔外交关系等级。为表达对吉布提在沙特和卡塔尔之间“选边站”的不满,卡塔尔宣布撤出吉布提与厄立特里亚之间的维和人员。[注]Gerald Feierstein and Craig Greathead, “The Fight for Africa: The New Focus of the Saudi-Iranian Rivalry,” Policy Focus, 2017-2, Middle East Institute, September 2017, p. 4.同时,卡塔尔与土耳其的关系迅速升温,土耳其在卡塔尔部署了3000人武装部队,以防止沙特和阿联酋等国可能策划的军事政变。2018年10月,沙特记者卡舒吉(Jamal Ahmad Khashoggi)在沙特驻土耳其伊斯坦布尔领馆遇害,国际舆论一片哗然,土耳其对沙特发动舆论攻势,沙特则拒绝土耳其引渡卡舒吉案嫌疑人的要求。[注]Megan Secia, “ Jamal Khashoggi’s Killing: Here’s What We Know,” The New York Times, October 19, 2018.双方之间的矛盾进一步公开化,产生“蝴蝶效应”,并将进一步强化双方在东非的安全博弈。

土耳其是西亚地区强国和二十国集团成员国,也是北约在中东地区唯一成员国。在逊尼派阵营内部出现分裂后,土耳其积极支持和拉拢卡塔尔,暗地支持穆斯林兄弟会力量,除在卡塔尔设立军事基地外,还借机拓展在东非的影响力,也试图成为苏丹、索马里等非洲阿拉伯国家的“代言人”。根据土耳其国防部“2022年愿景计划”,土耳其将在海外四处军事基地部署6万人的军队,其中一处位于苏丹,一处位于索马里,还有两处位于卡塔尔,土耳其和卡塔尔已经形成了“安全共同体”。[注]“ Is Turkey Preparing to Replace US Military Base in Qatar?” Al Arabiya, March 18, 2018.2018年8月,特朗普政府以美国传教士遭逮捕为由,宣布对土耳其进行经济制裁,土耳其货币里拉贬值40%,外资纷纷撤出。在此情况下,卡塔尔向土耳其伸出援手,宣布对土耳其投资150亿美元,平衡美国对土耳其制裁的负面影响。[注]Richard Miniter, “Qatar and Turkey: Toxic Allies in the Gulf,” Gatestone Institute, August 28, 2018.土耳其和卡塔尔在索马里和苏丹部署军事存在,正在形成“土耳其—卡塔尔—苏丹”和“土耳其—卡塔尔—索马里”两个战略三角关系。

三、域外国家介入东非与国际对非合作

当前,东非国家面临恐怖主义、海盗问题、难民问题、生态安全、水资源匮乏、失业率居高不下等各种难题,而地区国家普遍治理能力有限,当务之急是加强国际合作。东非位于亚丁湾到红海之间的战略要冲,每天有10亿美元的商品从该地区经苏伊士运河出口到欧洲,有发展渔业、航运业和发展转口贸易的重要潜力。[注]Joseph Braude, “Why China and Saudi Arabia Are Building Bases in Djibouti”.这为国际社会对东非的合作提供了重要条件。域外大国理应也能够根据《联合国宪章》的宗旨和原则,通过互利共赢的国际合作,为东非国家的稳定与发展提供公共产品。

与其他域外国家寻求地缘政治利益、寻求代理人不同,中国与东非国家和地区的关系以开放包容为原则,以互利共赢为基础,主张通过对话解决分歧;域外大国在东非地区“选边站”只会使东非安全局势更趋复杂化。东非地区有苏丹、索马里、吉布提三个阿拉伯国家,是中阿合作论坛和中非合作论坛的双重支持者。2018年7月11日,习主席在中阿合作论坛第八届部长级会议上指出:“发展是解决中东许多治理问题的钥匙,各方要始终心系合作,多作共赢的加法和乘法,优势互补,共享繁荣……中方支持阿方构建连接中亚和东非、沟通印度洋和地中海的黄金枢纽物流网。”[注]习近平:“携手推进新时代中阿战略伙伴关系——在中阿合作论坛第八届部长级会议开幕式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8年7月11日。中国开放、包容、互利、共赢的国际合作观,受到东非全体国家的欢迎。

近年来,东非国家积极支持和参与“一带一路”国际合作,成为“海上丝路”建设的重点环节和重点区域。中国投入140亿美元用于建设吉布提基础设施,改造从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到吉布提的铁路、参与吉布提港口建设等。中国进出口银行向吉布提贷款9.57亿美元用于吉布提—亚的斯亚贝巴电气化铁路改造,使吉布提港成为非洲第二人口大国埃塞尔比亚事实上的港口。2017年5月,中国招商局港口投资5.9亿美元帮助吉布提开发多哈雷多功能码头 (Doraleh Multi-purpose Port )。此外,中国公司积极参与占地4800公顷的吉布提自贸区建设,2018年7月,中吉宣布自贸区正式建成。中国投资,无疑拉动了吉布提经济增长,也促进了东非地区国家之间的互联互通,与其他大国寻求地缘政治利益、培养代理人的做法形成鲜明对比。根据世界银行的统计,2017年吉布提经济增长率高达7%,在东非国家遥遥领先,与中国在“一带一路”倡议下加大对吉布提的投资有很大关系。[注]“The New Military Powerhouse on the Red Sea: Tiny Djibouti,” The Associated Press, April 10, 2018.

东非诸国是海上丝路沿线的重要支点国家,对“一带一路”项目落地至关重要。吉布提港下属的多哈雷多功能新港由吉布提港及招商局国际共同投资完成;中国建筑工程总公司和中国土木工程集团有限公司两家公司共同承包建设新港,这是中资建筑企业迄今为止在东北非地区承接的最大规模的港口项目。该港口建成后,可以为中国海军舰艇执行人道主义救援任务提供停靠码头,同时可以容纳包括海军陆战队在内的驻军,并可以充当军火库、储存直升机和其他舰艇,更好地承担联合国维和、护航、反海盗、领事保护和救灾任务。2016年1月,中国和吉布提签订合作备忘录,中国根据该备忘录租用吉布提后勤保障基地,租期为十年。2017年8月1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吉布提建立海外首个后勤补给站,用于执行反海盗、护航、维护海上安全和训练联合国在非洲的维和部队。与其他大国在东非地区部署军事基地、建立势力范围和谋求地缘政治利益不同,中国在吉布提的后勤保障基地旨在向东非和红海地区提供安全公共产品。正如2016年1月国家主席习近平访问埃及时在阿盟总部讲话所指出的: “我们在中东不找代理人,而是劝和促谈;不搞势力范围,而是推动大家一起加入‘一带一路’朋友圈;不谋求填补‘真空’,而是编织互利共赢的合作伙伴网络。”[注]“习近平在阿盟总部发表重要演讲:抓住未来五年,共建‘一带一路’”,《人民日报(海外版)》,2016年1月22日,第4版。

东非位于连接中东和非洲、亚洲与欧洲的关键地带,在中国加快推进“一带一路”建设的背景下,域外国家纷纷在此地加强军事部署带来的影响与挑战需引起高度重视。

首先,应警惕东非“军事化”对“一带一路”倡议的冲击。2018年以来美、法、日与俄罗斯,沙特—以色列与伊朗,沙特—阿联酋与土耳其—卡塔尔形成了三组结构性矛盾,并在全球范围内产生“外溢效应”,上述国家在东非地缘政治争夺加剧。中国在吉布提的后勤保障基地旨在促进地区国家之间的互联互通,通过亚吉铁路、吉布提港口建设、自贸区、供水项目等商业工程为非洲国家的经济发展提供“中国方案”。然而,域外国家在东非的军事部署与东非的“军事化”、地缘政治争夺的对立性阻碍了国际合作包容性的实现,增加了中国在该地区推进“一带一路”的安全风险与挑战。当前,中国需积极跟踪域外国家在东非的军事部署情况,制定预案,防范重大突发事件对中国海外公民与投资项目的威胁。2018年3月,美国时任国务卿蒂勒森访问吉布提,妄称中国在吉布提开展“一带一路”项目“旨在增加对象国对中国的经济依赖”,甚至警告非洲国家防范中国的“债务帝国主义”做法,遭吉布提外长优素福的反驳。他指出,尽管吉布提外债占GDP比例高,且主要来自于中国,但目前总体可控。[注]Ryan Brown, “US Military Grounds Aircraft in Djibouti after Multiple Accidents,” CNN, April 4, 2018..

其次,大国在东非加强军事部署,使中东地区的矛盾进一步向非洲蔓延,中国在吉布提后勤保障基地的外部环境更为复杂多变。由于域外国家之间的矛盾和东非国家内部的关系不和,域外力量在东非地区的新部署加剧了地区国家间的疑虑和竞争,地区紧张关系不断升级。在红海地区影响力较大的沙特和以色列,均对土耳其和伊朗的地缘政治扩张保持警惕,认为后者破坏了地区权力平衡。阿联酋在毗邻苏丹的厄立特里亚设立了军事基地,引起苏丹和埃塞俄比亚的不满,苏丹甚至一度关闭了与厄立特里亚的边界并陈兵数千人;2017年12月土耳其与苏丹达成安全合作协议后,埃及向苏丹边境地区增派数百人武装力量,苏丹对埃及军事调动的做法提出抗议。此外,埃及联合南苏丹制衡苏丹、索马里兰自治政府联合阿联酋制衡索马里联邦政府、吉布提联合埃塞俄比亚制衡厄立特里亚、苏丹联合沙特制衡埃及、厄立特里亚联合阿联酋和以色列制衡埃塞俄比亚、吉布提和苏丹等,都加剧了东非地区冲突的“代理人化”。吉布提几乎对所有大国开放军事基地设施,特别是俄罗斯、沙特、土耳其也将在东非设立军事基地,大国军事部署将使该地区形势进一步复杂化,外部力量将不可避免地将地缘政治竞争带入红海—亚丁湾地区,威胁中国吉布提后勤保障基地的安全。

再次,中国需在东非提供更多的安全公共产品。在反海盗、护航、外交斡旋、联合国维和、领事保护等领域,中国应加强与域外大国和地区国家的军事交流。域外国家在东非设立军事基地,既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稀释外界对中国吉布提基地设施的国际关注度,促进东非地区的多极化,也使地区爆发冲突的风险进一步增大。鉴于东非国家经济和军事实力普遍较弱,对外部势力的安全和经济依存度较高,难以在地区热点问题上保持相对超脱和中立立场,甚至域外国家有意将中东地区的矛盾带到东非,进而威胁到中国在苏丹、厄立特里亚、吉布提、埃塞俄比亚、索马里等国的投资利益,需提前做好跟踪研判。中国既需要依托吉布提后勤保障基地,与其他域外国家积极开展联合演练、反海盗与护航合作,也应重视对东非国家的军事交流,积极参与联合国在非洲维和行动,营造对中国有利的地区安全环境。2015年9月,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出席联合国维和峰会,宣布向非盟维和待命部队和快速反应部队建设提供1亿美元的援助,并将向联合国在非洲的维和行动部署首支直升机分队,就是中国敢于担当、向东非提供安全公共产品的重要体现。[注]“中国军队参加联合国维和行动大事记”,《光明日报》,2017年8月1日。

最后,中国需防范东非国家“经济靠中国、安全靠他国”的趋势。在亚太地区,不少中小国家经济上依靠中国,安全上依靠美国。近年来,随着“一带一路”倡议在非洲的推进,中国成为越来越多国家的第一大贸易伙伴和重要投资国。同时,受西方媒体的影响,随着美、法、日、俄、土耳其、卡塔尔、沙特、阿联酋、伊朗、以色列等国扩大在红海—东非的军事存在,这些基地东道国希望在亚洲、西方和中东大国之间保持战略平衡,以追求安全和经济“双丰收”,实现收益最大化。中国在开展国际经贸合作的同时,需扩大与东非国家全方位合作水平,帮助这些国家加强维稳能力建设,分享中国治国理政经验,为“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保驾护航。

总之,东非地区均为发展中国家,面临改革、发展和稳定的艰巨任务,实现和平的关键是域外大国加强战略沟通,参与民生治理和基础设施建设。域外大国应该本着包容的精神,放弃“集团政治”和“阵营对抗”的做法,围绕东非国家的和平与发展议题深入开展国际合作。东非国家也应摒弃“零和博弈”思维,避免掉入“修昔底德陷阱”,通过互联互通和区域经济一体化,化解矛盾,增强互信,以发展促和平,以经济促安全,努力成为南南合作的成功典范。2018年9月4日,中非合作论坛峰会在北京举行,本次峰会主题为“合作共赢,携手构建更加紧密的中非命运共同体”。在“一带一路”国际合作框架下,中国与非洲各国正在构建更加紧密的利益共同体和命运共同体,东非是中非合作的重要地区之一,必将成为国际对非合作的新亮点和新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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