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十里老街,寻你百年风华

2018-11-19 07:25许幼飞
当代党员 2018年14期
关键词:罗氏祠堂古镇

文︳CQDK全媒体记者 许幼飞

清晨,太阳还没爬上古城墙头,打鱼的罾子已经在江底潜伏良久。

每当有大的收获,渔民们就会摆出一撮盐花生、一碟松花皮蛋、一壶烧酒,慰藉早起的辛劳,庆祝丰收的喜悦。

古往今来,这样的情景,已经在永川区松溉古镇上演了不知多少年。

追溯古镇的历史,据传已有千年之久,但始建时间无从考证。可考之处,最早见于松溉玉皇观内的《知县徐先登德政碑文》一文。其间记载,明朝万历二十一年(公元1593年),县治曾移此。由此可知,当时松溉已有场镇,且颇具规模,堪作县治。

“一品古镇,十里老街,百年风云,千载文脉,万里长江”——也许身上本就流淌着思家的血液,也许心中本就向往一处宁静淡雅的绿地,在六月一个晴朗的日子里,我独自回到故乡松溉,在时光的脚步声中,与古镇进行一场心灵的对话。

日冷行人少,时清古镇空

当我踱步进入古镇时,周遭突然安静下来。

灰墙青瓦、飞檐斗拱、木楼红灯,齐齐跃入眼帘。青石板街道曲折延伸,看不到尽头。

沿巷前行,道旁木结构民居林立,透出浓郁的明清巴渝风韵。

不少民居门前,居民们自种的花草果木在瓦钵和破瓷盆里长势喜人;屋檐下晾晒的衣物床单,随着清风微微摆动,为古镇平添了一分简单惬意。

临近中午,大多数屋子大门轻掩,只有几家开着门;店铺很少,并没掺杂过多的商业气息。

老人们坐在家门前,有编框的,有裁缝衣服的,有蹲着晒太阳的……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爷,蹲在门口,光着膀子用竹篾编织着什么。

“老人家,您这是在编什么呀?”

老人抬头看着我,笑道:“我在编蒸笼。”

我蹲下身子,同老人攀谈起来。老人叫李启华,今年84岁,是土生土长的松溉人。

“我记得年轻的时候,松溉可热闹了。”忆及古镇过往,李启华的眼神飘忽起来,“那个时候,永川、荣昌、内江等地来往重庆城的物资,都在这里集散,街上、码头上到处都是人和货物。你肯定没见过近千头骡马、黄牛聚集在一起运货吧?我就见过咧,当时松溉还有‘白日千人拱手、夜晚万盏明灯’之说。”

“哈哈哈,我又赢了!”忽然传来的一声欢呼,打断了李启华的回忆。

转头望去,只见一旁茶馆中稀稀拉拉坐着几个正在下象棋的人。那茶馆里,泥地、木椅、锡色的不锈钢茶杯、几张脱漆的木桌……一切都散发着旧日的味道。

“老赵,我们再来一局!”李启华笑道。

被称为“老赵”的男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随后将茶杯往桌上一搁,又仿佛不过瘾似的,冲柜台大呼“老板,再添点茶!”

“过去是很热闹,可是像现在这样喝喝茶、编点东西,也挺好的。”说罢,李启华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在松溉,众多祠堂依山就势,沿街而建。其中,位于松子山街的罗家祠堂规模最大。

明朝洪武年间,罗氏先祖为躲避战火,从中原扶老携幼艰辛入川,终于在长江边觅得一处宜居之所。

“吱呀——”祠堂沉重的大门被我缓缓推开,一座别具韵致的四合院映入眼帘。

正殿内,八根大柱威严挺拔,柱脚石墩雕刻的花草、鸟兽、人物仍清晰可见。两侧厢房并列排开。正殿后,便是供奉罗氏历代先祖牌位的世德堂。

“沙——沙——”从右侧厢房传来一阵扫地声。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清扫地面。

看到我,他愣了一下,继续拖动着扫帚。

“老人家,您是罗氏后人吗?”

停下手中的活,老人看着我,眼球乌黑有光:“嗯,我叫罗继鸿。”

“那您能给我讲讲罗氏祠堂的故事吗?”我追问道。

罗继鸿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罗氏祠堂的过往云烟,也开始在他的回忆中渐渐清晰。

“松溉罗氏太祖为了避乱,举家入川。经过松溉河边时,一家人烧锅做饭,不小心把锣锅的绳索碰断了。附近的船工见到后,立即伸出援手。”罗继鸿笑了起来,“我们二世祖公认为,锣锅打翻了就是要‘落地生根’,再加上这些当地人很友善,因此罗氏就落户于此。”

在原住民的包容下,罗氏族人得以在此安居乐业。经过数代繁衍生息,逐渐成为一个家境殷实的大家族。

抗日战争爆发后,国家急需大量技术人才。家国危难之际,罗氏家族决定创办一所职业学校,无偿教授当地人纺织、刺绣等技能,以为国用。“学校取名叫‘答民校’,‘答’就是报答,报答人民,特别是我们松溉人民。”罗继鸿说。

为维持学校长久发展,罗氏祠堂“议定每年提租谷陆拾石,提洋贰佰圆拨作学校经费,如不敷用,可由各支房设法筹助”。

1939年,松溉开办了一家纺织厂。500多名由答民校培养的纺织女工在这里昼夜开工,一批批高质量的纺织品源源不断运往抗战前方。

在罗继鸿的讲述中,原本安静的罗家祠堂似乎“活”起来了——阵阵织机的转动声、职校学生们的读书声穿越浩渺光阴,钻入耳中。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了来来往往的罗氏族人,为了家、为了国辗转奔走。

告别罗继鸿,我钻出厢房。

眼前,正殿依旧空旷,偶尔传来几声鸟鸣。身后,“沙——沙——”的扫地声继续响起。

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在松溉,若论美食就不得不提“九大碗”。

和川东渝西不少乡村一样,“九大碗”在松溉就是筵席的代名词。

以前吃“九大碗”有个规矩:上了头碗菜,东家就要开始致辞。等东家说完宾客才能动筷子,否则就会被视为不尊重东家。

据传,这一礼制的由来,与宋朝名臣陈少南有关。

13岁那年,陈少南拜别父母,辗转江南求学,后来专为皇帝解释经义,与苏东坡、张子韶合称“南宋注经三杰”。靖康之乱后,因得罪奸臣秦桧,陈少南遭到贬谪迫害,愤而辞官,带着一家老小回到故乡松溉,讲授理学,从不间断。

陈少南回乡后,弟子们在节日期间常会做上九道菜宴请恩师。九道菜,包含九子登科和久久长寿之意。而陈少南每次吃饭前,都要先给学生们谈些治学为人之道。到后来,就演变为“东家致辞”的俗规。

“九大碗”,顾名思义,就是指筵席由九种主菜组成——首先上席的是头碗。头碗用瘦肉油酥后,切片拌好香料,放入竹制蒸笼蒸好而成。然后陆续上席的有鸡、鸭、鱼、糯米夹沙肉、烧白等固定菜式。

徐正富是古镇中有名的“九大碗”大厨。他今年46岁,2005年开始经营松溉“九大碗”。

“‘九大碗’所有的菜都是用竹蒸笼蒸的,从上锅蒸制,到食物出锅,期间至少要经过三四个小时。菜肴只能用竹蒸笼蒸。”徐正富说。

前些日子,一批游客到徐正富的店里吃“九大碗”。吃到一半,他们声称要“预定11份,明日来取”。徐正富以为他们是酒后信口一说,并未放在心上。

没想到第二天上午10点过,那些游客跑到店里,准备打包“九大碗”,却发现徐正富没做。一怒之下,游客们手指徐正富的鼻子,指责他不讲信用。

“犟得很,都冲到我厨房里来了。”徐正富说,“虽然没收定金,但是我的确答应过。”

他只好现做。但因还有其他客人点餐,最后只腾了4份出来。“更多的还是感动,他们为了吃这个,守了我好几个小时,也是对我手艺的认可。”

谈话间,陆续有游客进来点餐,徐正富擦了擦手,对我说了声“抱歉”,起身回到了厨房。

不一会儿,食物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我使劲嗅了嗅,心中不禁馋虫大动。

日影西斜,独步古镇。

松溉古镇,有市井繁华,也有诗意恬淡;有过往热闹深埋的岁月静好,也有人间烟火缭绕的现世安稳。

听,古镇正用年久喑哑的嗓子,不动声色喃喃述说着质朴悠然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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