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语言中的小镇（外三题）

□ 刘川石

我原乡的小镇，我工作过的小镇，我旅途中住过或路过的小镇，还有我去过的古镇，它们在我记忆里，在冥冥之中，偶尔跳出来一个，靓在了我的面前，一股清馨的气息就迎面扑来，那些我熟悉的人和事物就鲜活了起来，好像就在那一瞬间，我又回到了他们之中，令内心的温暖油然而生，并萦回出一丝甜甜的味道……

我正说着，我语言中的小镇，像星星一样多，布满了全世界（全世界有多少小镇，这还真不好说，也许联合国知道……）。

小镇很小，小得像芝麻，在世界地图上找不到。就是这些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符号，却被走出小镇的人们，带到了远方。

是的，我们都有自己的原乡，自己的小镇。

如果有人问起，我也会说出我的小镇的芳名。

我不会忘记我的小镇，我家住的村子就是我小镇的一个细胞，小镇就是我的牵挂；小镇的欢乐就是我的欢乐；小镇的衰败就是我的悲哀；小镇安然无恙，我就会感到甚是欣慰。因为我的根在那里，我的思念在那里，我的乡愁在那里，我的奶瓶和吊瓶，也在那里。

走出名人的小镇，小镇也很有名；还没有走出名人的小镇，那是在等待、在孕育。

小镇的故事，写满了小镇的春秋。把小镇的春秋粘贴起来、汇总起来，就是一部人类伟大的文化史。翻开它，你就会看见一切……

我说小镇，就像一位从文化史中走出来的慈祥年迈而又青春焕发的老母亲，她总是在那儿站着，为她的儿女们不断送行，又在不断地等待游子们的归来——她就这样久久地站着，站成了我们生命中的原乡——原乡的小镇。

是的，我语言中原乡的小镇，像语言中的诗歌，是语言中永不凋谢的花朵。

梅或者白蝴蝶

寻梅访梅年年去，迎着春风梅香来。

每当我走近梅林，我就会看见一株年轻的梅向我奔来，她手里拿着数枝梅花，梅香与她同时抵达，她递给我一枝，又轻轻地吐出一个带着芬芳的字：给——，我也轻轻地叫了她一声：梅——，她嫣然地一笑，就像梅花开了。

其实，她并不姓梅，只是我这么称呼她。我这么一叫，她就觉得好像她就是一树真正的梅花了。

其实，在我们这个仅限于很小的群体的场境里，大家都叫她白蝴蝶，那是因为她走路时手儿总爱一绕一绕地，白衣袂儿一闪一闪地；跳绳的时候就更像一只蝴蝶在一朵花上翩翩起舞。大家叫她白蝴蝶。蝴蝶很美，她喜欢，就默许了。

河北省国家水土保持重点建设工程回顾与展望…………………………………………… 位铁强，田卫堂(18.20）

“白蝴蝶不就是白粉蝶吗？那是菜青虫变的，不信，你回去看看你家园子里卷心菜的叶子上，多的是。”一个混小子说完哈哈地笑了。

顿时，她的眼眶里溢出了两颗晶亮的露珠，噘着嘴儿，飞走了。

多年后，我听说她飞到了偏远的山区，在一所乡村学校当老师，她在校园里栽下的梅树已长成了梅林；她倡议组建的校园“青梅文学社”已结出了酸酸甜甜的果实，小有名气；她的书法作品《敬录毛主席诗词卜算子咏梅》，还参加了县里的书法大展嘞……

哪知5·12大地震来得那么突然，又那么迅猛……

有消息说，她被种下的梅压伤了，她返回教室去救学生就再也没有出来。又说，在救援队赶来的前几分钟，有人看见从废墟上飞走了一只美丽的白蝴蝶。

哦，她飞到天堂去了。

每当我走近梅林，我就会看见一株年轻的梅，向我奔来……

途中漫步

无门之门的外面，澎湃着词语的长河。

寒冷与颤栗掠过时间的面孔，与内心温暖的渴求形成强烈对比的时候——这经过深刻体验感受过的——这观念中的日子才算是完美的：如诗如画的完美，可歌可泣的完美——就是在这样或那样的完美之中，我们才发现了生命的伟大。

一朵小小雪花的晶莹是不够的，它必须是纷纷扬扬铺天盖地最大化的，将它放进广袤的原野与山川，装饰出一个奔跑的赛场；一朵小小火苗的情怀是不够的，它必须是像深秋的红叶,将燃烧的情愫在照亮自身的同时也照亮万里山河……

此刻，我仿佛看见腊梅的火炬正在点燃红梅的火炬——此后，该是花朵吐露缤纷语言的季节；人类披着文化的大氅与岁月媲美——却又自己在颠覆着自己——在未来的路上，庆幸又包含着不幸的生物是否还能够记住大自然给予的那么多的恩赐？！

天空上的云朵

符号在沉默中诞生，悲愤在呐喊中缓解，痛苦在眼泪中稀释，生灭在烟尘中消散，时间在常态中循环，循环……

在蓝天下，我看见山河是那么的壮丽、壮阔和恢弘，但，它的任何一棵矮树、一堆顽石、一蓬藤蔓或几株荒草，就可以将我们遮蔽而忽略不计，而我，只能对自己的存在负责。

在蓝天下，选择一种跃入，行使一种超越，完成一次完美的安谧，像农夫一样播撒符号的种子，静听，萌芽破壳炸裂的声音从泥土中传来，文字就拔地而起，赶走旷古遗留的荒凉。

我们在惊醒中转过身来看见花开花落、蚂蚁搬家、牛羊吃草、蜜蜂酿蜜和生老病死。

我们又在寻找安放灵魂的墓地之时，捧起经书和诗歌——此时，我们才会（或永远不会）明白，跃入的那些姣姣超越者们，他们在我们的眼前，仍然或永远活得自信与安然——

他们的思想和灵魂，就像天空上的云朵，总会飘过世界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