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的非主流目的地

张永铭

俄罗斯我已经去了9次，是真正喜欢那里。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每次去都有不同的见闻，不同的心情。这次世界杯期间，可以凭球迷身份证（即FAN ID）多次免签入境俄罗斯，我义无反顾又去了。莫斯科、圣彼得堡和平时都有太多的不同，刷新了我以往的认知；加里宁格勒、罗斯托夫、埃利斯塔，这些非主流的地方则让我有更多的期待。

好友曾问我有没有兴趣一同去俄罗斯联邦车臣共和国、卡尔梅克共和国，以及乌克兰的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两个城市看看。作为和他有着一样的爱好，同样喜欢去非主流目的地旅游的我来说，对这几个地方早有兴趣，再加上得知世界杯比赛期间，可以凭球迷身份证（即FAN ID）多次免签入境俄罗斯，便很期待这次行程。

我预订了一张6月25日俄罗斯世界杯加里宁格勒小组赛的球票：西班牙对摩洛哥。这张票令我十分满意。西班牙是上届世界杯冠军，这场比赛应该还算精彩；而加里宁格勒州作为俄罗斯一块著名的“飞地”，也是很早就列入了我旅行的清单中，去加里宁格勒看球赛，可谓是一举两得。于是这次俄罗斯非主流之旅的目的地便很快敲定了：加里宁格勒、罗斯托夫、乌克兰的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埃利斯塔（卡尔梅克共和国首府），最后经由伊尔库茨克回国。

世界杯期间的莫斯科和圣彼得堡

由于时间比较充裕，我便选择了一条当时最便宜且最舒适的路线前往比赛所在城市加里宁格勒：北京飞莫斯科，夕发朝至列车去圣彼得堡，然后飞往加里宁格勒。北京直飞莫斯科的俄航SU205次航班全白天飛行，北京出发的时间是中午，到俄罗斯是当地时间下午3点，几乎不用倒时差。去圣彼得堡的火车下午6：30（北京时间23：30）发车，上车正好可以睡觉；莫斯科中转停留的几个小时，还可以去红场看一看；圣彼得堡飞加里宁格勒的航班是第二天傍晚，于是还能在圣彼得堡半日游。

下了飞机，直奔入境大厅，凭FAN ID和护照几乎秒过，再也没有以前俄罗斯办理入境手续时繁琐的签证检查和询问。看来FAN ID不仅具有签证的效力，还比普通的贴纸签证好用很多。

这是我第九次来俄罗斯，第六次来到莫斯科。6年前第一次来时，莫斯科地铁里的指示牌和报站音全是俄文；而在我能熟练认读俄文字母的今天，不仅地铁增加了英文报站和英文指示牌，就连谢列梅捷沃国际机场的所有指示牌，都同时使用俄、英、中三种语言。从机场到火车站到麦当劳到商店到路边摊，到处都是熟悉的中文标识。看到汉字很亲切。

刚刚走出红场地铁站，便感受到世界杯热烈的节庆氛围。曾经的反法西斯阅兵场所，此刻正在举办一场热闹非凡的世界杯嘉年华。红场上搭起了临时展厅，来自世界各地的世界杯赞助商在里面布设展台，其中可见中国的品牌；还围起了数个迷你足球场和游乐场，人人都有机会参与模拟的比赛，能在红场上踢上一脚球，人生也算完整了。最有意思的是，红场北半部全部用塑胶绿茵覆盖，竟变成了“绿场”，在午后的蓝天白云和克里姆林宫红墙的映衬下，格外养眼。红场东侧，有100多年历史的古姆百货商店一层的喷水池，也被塞满了无数的足球，从三层往下看，竟有些密恐的感觉。

经过一夜的火车旅行，第二天清晨抵达圣彼得堡的“莫斯科”火车站。俄罗斯的火车站命名方法和中国不同，一个城市有若干个火车站时，不以方位命名，而是以该站铁路线的方向命名，比如莫斯科有列宁格勒、基辅、白俄罗斯、雅罗斯拉夫尔、喀山等若干个火车站，我所乘坐列车的始发站，便是莫斯科的“列宁格勒”火车站。刚一出站，再次被俄罗斯当时广泛使用的中文标识而震惊到：火车站的大屏幕上，不仅用中文标明各列车的到发站，还用中文标明了列车种类：快速的、豪华的、动车的……

早晨的天气很好，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为了弥补6年前来圣彼得堡时连续阴雨天的遗憾，便沿正对莫斯科火车站站房的涅瓦大街再次散步。涅瓦大街和圣彼得堡这座城市一样历史悠久，从涅瓦大街步行到涅瓦河畔的冬宫，就如同穿越一座建筑博物馆。一路上华丽的宫殿教堂和优雅的小楼交错，近代银行商厦建筑林立，简直是果戈里短篇小说《涅瓦大街》的情景再现。欧洲旅游的魅力就在于这些古城，几百年来始终能保持原貌，唯一不同的，是增加了世界杯的元素：路两旁灯杆上的世界杯旗帜，还有大街正上方连绵不断的世界杯灯饰。

加里宁格勒俄罗斯最西端的“飞地”

加里宁格勒原名哥尼斯堡，原是东普鲁士的一部分，是德国最东端的大城市。二战结束时，哥尼斯堡及其周围地区被并入前苏联。这一地区为纪念前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米·伊·加里宁，命名为加里宁格勒州，属俄罗斯联邦。前苏联解体后，拉脱维亚、立陶宛、白俄罗斯成为独立国家，于是加里宁格勒州和俄罗斯本土之间被这三个国家隔开，成为“飞地”。

小时候从科普读物上的“哥尼斯堡七桥问题”知道了哥尼斯堡这座城市，与此同时也从世界地图上看到了位于波罗的海沿岸，和俄罗斯本土并不相连的加里宁格勒，当时便对这块“飞地”产生浓厚的兴趣，尽管那时还不知道这样的地域名叫“飞地”。后来得知哲学家康德、数学家哥德巴赫、物理学家基尔霍夫等许多德国名人都和哥尼斯堡有渊源时，更想有机会到这里看看。如今这里作为2018俄罗斯世界杯的举办城市之一，我的机会来了。

FAN ID持有者还有一项福利：可以从莫斯科或圣彼得堡出发，到比赛所在城市往返各免费乘坐一次指定车次的火车，即“球迷专列”。加里宁格勒作为飞地，和俄罗斯中间隔着申根区，而我并没有申根签证，因此无法乘坐莫斯科开往加里宁格勒的火车，只能从俄罗斯本土飞过去。好在莫斯科、圣彼得堡和加里宁格勒之间每天都有很多航班。

看球赛之前，先好好游览下这座历史名城。城中心的康德岛，便是“哥尼斯堡七桥问题”里面提到的岛。原来和主城区相连的七座桥，如今只剩下两座。康德岛的中心，是世界遗产哥尼斯堡大教堂。这座哥特式教堂是加里宁格勒最重要的地标建筑，有将近800年的历史，从16世纪一直到二战期间，数次毁于战火并数次修复。对俄罗斯各式各样的圆顶洋葱头东正教堂审美疲劳之时，这座红砖砌成的哥特式教堂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康德的墓地位于教堂的东北角。

加里宁格勒是著名的琥珀之都，全世界90%的琥珀都产自这里。城中历史建筑——条顿骑士团古堡，如今被开辟为琥珀博物馆，展出了6000多件琥珀工艺品。和那些精美的琥珀工艺品相比，我更感兴趣的是包裹有小昆虫的琥珀小块，这种兴趣也是源自当年的小学语文课文《琥珀》。我现在旅游的一个很重要的方向，便是去亲眼看看那些儿时只从书上或者课堂上了解到的地方，这或许是我自己的一个情结吧。

加里宁格勒城市不大，半天便游览完毕。午饭后我来到火车站，看看有没有时间合适的市郊列车可以体验一下。看火车站的大屏幕，发现20分钟后便有开往波罗的海岸边的小镇斯韦特洛戈尔斯克的市郊列车。俄罗斯的客运列车分两种，一种是长途列车，车次为三位数，以卧铺为主；另一种是四位数车次的市郊列车，运行距离一般在200千米以内，全部是坐席，兼有地铁功能。

斯韦特洛戈尔斯克是一座绿树成荫、空气清新的古镇，近百幢德国老式别墅散落在海边的松树林中，如今这些别墅已经被翻修为顶级的酒店以及私人疗养院。这里也是加里宁格勒州真正的琥珀产地之一，小镇唯一一条主路两侧布满了售卖琥珀工艺品的摊位。返程的市郊列车在两个半小时以后发车，这段时间足以逛遍所有的琥珀摊位，还能坐在波罗的海岸边的沙滩上发上半个小时的呆。

第一次现场看世界杯

6月25日，本次俄罗斯之旅最重要的部分终于来临。莫斯科时间晚上9点，在加里宁格勒体育场观看2018世界杯小组赛B组第三轮，西班牙对战摩洛哥。

白天没安排任何参观活动，而是提前很久来到加里宁格勒体育场外的广场上，加入到来自摩洛哥、西班牙以及世界各国的球迷的狂欢派对中。俄罗斯各城市为保证比赛期间的交通畅通，对通往比赛场地的主要道路均实行交通管制，只能乘坐免费的公交车前往体育场，免费公交车几乎是流水发车，从中心城区仅十几分钟便到了体育场。

距離比赛开始还有四五个小时，体育场外早已人山人海。脸上涂着和身上披着西班牙国旗、摩洛哥国旗的两国球迷载歌载舞，尽管摩洛哥当时已经确定出局，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摩洛哥球迷的热情，这就是足球的魅力。

即便没有解说，大屏幕上的回放和特写也看不清楚，但现场观看比赛带给人的震撼和视觉冲击力，远非坐在家里，喝着啤酒吃着小龙虾，从电视上看比赛所能比。这场比赛有很多精彩环节，比如结束前的角球先被判越位然后根据VAR改判有效，以及摩洛哥最后以2-2战平西班牙，使得这场比赛成为小组赛最精彩的比赛之一。

全场球迷一直在欢呼，比赛结束时数以万计的摩洛哥球迷挥舞着国旗在座位上呐喊，久久不忍离去，甚至比赢了比赛还兴奋。我也一直没闲着，抓拍了千余张现场的照片，其中有不少难得的瞬间，摩洛哥队第二个进球，头槌破门的瞬间竟然也被我抓拍到。

之前从没想到，我第一次现场观看的球赛竟然是世界杯，人生又完整了一次。

球迷粉丝节和球迷专列

结束了加里宁格勒的“飞地之旅”，我们飞回俄罗斯本土，来到顿河畔的大城市罗斯托夫。加里宁格勒-罗斯托夫是一条世界杯期间的临时航线，因为罗斯托夫也是俄罗斯世界杯的举办城市之一，而平时两个城市间没有直飞航班，必须在莫斯科转机。

来到罗斯托夫的那天，正好是另一场比赛：克罗地亚对战冰岛的日子。罗斯托夫对FAN ID持有者提供的福利更好：持FAN ID可以免费乘坐所有市内公共交通工具，以及机场到体育场的公交专线，不需提供当天比赛的门票。

那天罗斯托夫的街道上随处可见身穿红白格子相间T恤的克罗地亚球迷，比冰岛的球迷要多很多。克罗地亚球迷的那种狂热，那种执着，让我当时就感受到这支球队非同一般。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支球队是本次世界杯的亚军。

即便我们没有到现场观看这场比赛，也依然有机会和这里的球迷一起狂欢：每一个世界杯举办城市都设立了一个“FAN FEST”（球迷粉丝节）广场，广场上有一个巨大的屏幕，供上万人同时观看比赛实况，让没有机会现场看球的人同样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大家聚集在一起看球，总比一个人守着电视机看热闹得多。这让我想起了学生时代经历的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国庆60周年阅兵式，以及清华大学百年校庆纪念大会，虽然我都没有机会到达现场，但这些重要的盛会，都是和几千名老师同学一起，在清华大礼堂里观看的，那种氛围，和到过现场也没什么两样。

在乌克兰东部的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两个城市游览6天之后，我们再次回到了罗斯托夫。由于从乌克兰入境俄罗斯时碰到些麻烦，我们抵达罗斯托夫的时间是凌晨2点，那天在罗斯托夫举办世界杯1/8决赛，几乎所有酒店都被预订光，再加上后半夜寻找酒店十分困难，我当时便想到一个绝妙的办法：不住酒店，而是选择在“球迷专列”上睡一觉，然后再选择一趟返程的球迷专列返回罗斯托夫。

俄铁在世界杯期间开设了很多往返于举办城市的球迷专列，不仅持相应日期球票的观众可以往返各免费乘坐一次，对于普通旅客也是特价：不分里程，包厢硬卧席位一律990卢布，相当于不到100元人民币。这些球迷专列都是很新的车厢，而且在非比赛日期也开行，这意味着旅客很少，几乎可以一人独霸一个包厢。

我打开俄铁官网，发现凌晨3：50有一趟开往莫斯科的球迷专列，抵达涅斯维日时，一小时后恰好有一趟返程的专列，第二天早晨到罗斯托夫，而我飞卡尔梅克共和国首府埃利斯塔的航班正好也是第二天早晨。于是我赶紧预订了这两趟车的车票，都是一人独占包厢的“专列待遇”。这种安排简直妙极了，既能体验球迷专列，还节省了2万卢布的住宿费，还能欣赏沿途风光。同伴们对我的这一安排连声称赞。

卡尔梅克人 祖先是蒙古人

罗斯托夫出发，一小时航程便来到埃利斯塔。这里是俄罗斯联邦卡尔梅克共和国首府，也是欧洲唯一信仰藏传佛教的地区。

卡尔梅克人是蒙古族的一支，这是欧洲对这一支系的称呼，他们的原名，便是我们熟知的瓦剌、土尔扈特部、卫拉特蒙古。蒙古族土尔扈特部17世纪之前生活在伏尔加河下游一带，由于不堪忍受沙俄在征兵、经贸、宗教信仰等方面的压迫，当时的土尔扈特部首领渥巴锡汗率部东迁，归顺清朝，被乾隆皇帝安置在新疆一带。未随渥巴锡汗东归的一部分土尔扈特人，便是今天卡尔梅克人的祖先。来到卡尔梅克国立博物馆参观时，渥巴锡汗的画像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埃利斯塔城市很小，一大片金碧辉煌的藏传佛教建筑群位于城市东南部，这里有欧洲的藏传佛教中心——释迦牟尼佛吉祥寺。这座寺庙完全没有经过旅游开发，无论是当地人还是寺庙中的喇嘛，都从来不会认为这里是旅游景区，因此不售门票。来的大多数人都是信徒，参观者只有包括我在内的几位背包客。

这座寺庙既具有藏传佛教的元素，也融合了欧洲和俄罗斯的建筑特征。大殿呈正方形，高四层，阁楼式建筑，每个角都有一座白塔。主殿四周被18座小亭子环绕。

主殿内部正中央有一尊巨大的佛像，佛像两侧坐满了正在诵经的喇嘛。他们全都是东方面孔，没有一个是俄罗斯人的长相；他们手里拿的经书，也全部是用藏文书写，看不到任何俄文字母。无论在大殿内听喇嘛诵经，还是漫步在寺庙的建筑群中，都给人以到了西藏的错觉。

一样的贝加尔湖不一样的体验

计划本次旅行的路线时，发现回程伊尔库茨克飞北京的机票极其便宜，于是决定先从埃利斯塔飞莫斯科，然后飞伊尔库茨克，停留两天之后回国。

伊尔库茨克是游览贝加尔湖的主要停留地。我已经游览过贝加尔湖多次，湖区夏天的郁郁葱葱、秋天的五彩斑斓和冬天的玉洁冰清都已见过，但我始终没有来够，每次离开之前都会说，下次还要再来。美景就像美食一样，只体验一次是远远不够的。

每次都是不一样的经历，每次都是不一样的玩法。以前去湖中央的奥利洪岛，是从伊尔库茨克乘坐出租车，然后利用渡轮上岛。而这次，我选择了从利斯特维扬卡小镇直接乘坐水翼船上岛。为了保护贝加尔湖的环境，俄罗斯政府严格控制湖上船只，每年只在夏季6至8月，开行班次极其有限的游船。这还是我第一次乘船游览贝加尔湖，船纵贯贝加尔湖南部，行驶在湖中央，那种水天一色的场景，在利斯特维扬卡和奥利洪岛的岸边是看不到的。

旅程最后一天，我再次乘坐了贝加尔湖环湖小火车。6年前乘坐的是内燃机车，这次我特意选择了蒸汽机车。俄罗斯对这种工业遗产旅游项目做得很好，蒸汽机车这种工业时代的遗产被“鲜活”地保留下来，长期运营。这次我还带了无人机，蒸汽小火车的航拍画面，也是6年前无法拍摄的。同一个地方，如果真心喜欢，真有兴趣，就应该定期去走走去看看。

俄罗斯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真心喜欢的地方。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来9次不算多，就算次数再增加一倍，每次也都是不同的见闻，不同的心情。

TIPS

俄罗斯联邦通过法令，FAN ID持有者可在2018年12月31日之前不限次数免签入境俄罗斯，同时FAN ID持有者的直系亲属凡提供随FAN ID持有者一同进入俄罗斯的申请，以及证明直系亲属关系的文件时，可为其发放俄罗斯签证。

莫斯科到圣彼得堡之间的火车班次很多，白天的動车组列车3小时左右即到；晚间的普速列车一般是夕发朝至，可根据需要在俄铁官网rzd.ru预订（英文界面），预订完成可以直接持护照乘车，一般不需要换取纸质车票。

加里宁格勒和俄罗斯本土不相连，中间隔着拉脱维亚、立陶宛和白俄罗斯，虽然莫斯科到加里宁格勒有很多火车，但除非持有多次申根签证和多次俄罗斯签证（FAN ID亦可）才能乘坐，否则必须从俄罗斯本土乘坐飞机往返。

贝加尔湖游船只在夏季开行，具体航线和开行日期可登陆船公司网站http：//vsrp.ru查询，该网站有英文界面，但网上购买船票的界面只有俄文。

目前淘宝上有很多贝加尔湖环湖小火车的车票代理，可自行在淘宝搜索付款，付款成功后根据日期、持护照即可乘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