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未必真豪杰

王京京

“鲁迅”这个名字，似乎已经成为一种象征；鲁迅先生在国人心中，很多时候是被标签化的。记得读高中时，语文老师介绍鲁迅时说道：鲁迅的杂文如一把匕首，刺向敌人的心脏。当时对鲁迅的感觉很冰冷，视他为杀手一般。

前些日子和朋友谈起鲁迅，朋友说，有人说鲁迅的文章如他的胡子——又直又硬。其实，鲁迅和鲁迅的文章并不完全是这样的。直到今天，作为语文老师，带领学生学习了萧红的《回忆鲁迅先生》才更清晰地感知作为思想家和文学家的鲁迅是一个生活化真实化的鲁迅，鲁迅是人而非神。

《回忆鲁迅先生》这篇文章好就好在，它试着去还原一个真实的鲁迅，这个鲁迅不是被窄化的“革命战士”，而是更为强大的人，这篇文章中鲁迅有着普通人的心态，他可以对人的穿着品头论足，他可以和年轻人开童心未泯的玩笑，他有普通人一样的饮食、起居，他同样可以享受亲情，享受天伦之乐。正如他的诗歌所说的那样：“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他活着的时候，周围有许多文学青年愿意亲近他，萧红就是其中的一个。在林林总总的鲁迅回忆录中，萧红的《回忆鲁迅先生》一枝独秀。作者通过女性的细心体察，敏锐捕捉到了鲁迅先生许多有灵性的生活细节，表现出鲁迅超群的智慧、广阔的胸襟和可亲可敬的个性品质。它不仅是鲁迅回忆录中的珍品，而且可谓是中国现代怀人散文的楷模，是敬献于鲁迅灵前一个永不凋谢的花圈。

曾有人批评萧红，说她由于没有受到完整正式的教育，写的文章中有的句子有语病。但我想，文章贵在思想，而散文贵在一种真实的对于生活的感悟。文中的情景耐人寻味。青年人写信，写得太草率，鲁迅先生是深恶痛绝的。但他还是展读着每封由不同角落里来的青年的信，眼睛不济时，便戴起眼镜来看，常常看到夜深人静。他强烈地要求着别人，严格地约束着自己，却仍能宽容地对待别人，谁说鲁迅不可亲近？他对于青年人的爱，让我们强烈地感受到鲁迅先生身上所散发的可亲的温度，他是那个寒冷年代的一个无可替代的强大的热源。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鲁迅先生作为贤者一样，被封闭在象牙塔中。以至于在人们的心目中，这样的伟人仿佛不食人间烟火，没有七情六欲，更不存在瑕疵。这反而造成了人们和鲁迅之间的隔膜，也扭曲了人们对鲁迅伟大心灵的理解。

对于普通人来说，伟人似乎总是高高在上，令人不可触及，但在这篇文章中我们感受到鲁迅先生首先是一位有血有肉的人，文中多次提到鲁迅先生的笑，先生的笑声是明朗的，是从心里的欢喜。若有人说了什么可笑的话，鲁迅先生笑得连烟卷都拿不住了，常常是笑得咳嗽起来。寥寥几句，一个乐观爽朗、平易近人的鲁迅形象便跃然纸上，这是萧红用自己心灵感受的非常个人化的鲁迅，是一个使常人敢于走近并能够伸手去触摸的可亲的鲁迅。

感谢萧红的作品，鲁迅的伟大要等人们真正地去阅读才能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