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生海的诗

曹生海

老 树

是谁举起那无影的刀子

一刀 一刀

狠心地将你刮得伤痕累累

一夜之间

你满头枝发在凄凄冷冷中

“沙沙”飘落

飘落在那血腥的屠場

几只黑色的乌鸦用犀利的爪子

在你脆弱的头颅上抓来抓去

北风撕心裂肺扯来一块块洁白的碎布

一片一片拼起

把你那憔悴的躯体包裹

苍穹呼呼地哭泣

是一场追悼会吗？

满天的白色纸钱飘飘洒洒

一棵老树

一棵老树冰冷的血

在血管盘结的泥土下

缓缓地流淌

虽然你看上去是个直直的僵尸

一声春雷当空炸响

那飘落的发丝悄悄地

鬼使神差闪现在那曾经的摇篮

发着柔柔的光点

老树睁开醒睡的老眼

摸着一道道疤痕

抖了抖身子

转眼间

一棵老树啊

又背着一身暖暖的翠绿

昂首 彳亍

彳亍在茫茫的时空

父 亲

你年轻的时候

我很小

每每骑在你的脖子上

我藐视一切 得意扬扬

因为我身下有一座高高的大山

我年轻的时候

你的鬓角微现霜痕

我在你期待的目光里实现人生

我的困难、挫折、喜悦和欢乐

都会向你诉说 同你分享

因为你是我慰藉的港湾

你老的时候

我和我的儿女扶着你长满老茧的手

徜徉在美丽的公园

你看着生机盎然的花草

惬意地笑了

因为你终于卸下沉甸甸的那副担子

我老的时候

你走了

走到另一个属于你的地方

儿孙们扶着我虔诚地跪在你的坟前

我的泪化作凄凄的雨滴

怎么也浇不灭香火里那燃烧的火焰

河边的鹅卵石

裸露着

一丝不挂

光滑得

没有一点斑痕

河边的水时不时跑上去给它洗个澡

稍不留神

一只水鸟划过

拉下一滩污垢

沾满周身

它一声不吭

一场大雨过后

那块鹅卵石愈加光洁圆滑

吹鼓手

一把长号朝天

圆鼓鼓的腮帮装满了岁月

脖颈上一道道青筋爆裂在苍穹

吹鼓手啊！

吹出了多少黄土人的情和缘

瞧！

忽而号声中走来一头花色毛驴

一位新娘端坐在它的背上

蜿蜒的小路

无数张笑脸忽高忽低地跳跃

忽而号声里走来穿着缟素的一群

紧紧地跟在一杆八卦旗后

白色的鹤落在旗顶 头一点一点

呼天抢地的声音弥漫

一个村 一道梁……

吹鼓手圆鼓鼓的脸吹成了紫红色

把日子吹得越来越长

唉！

他们的心底不知是甜是苦

白杨树

春风吹响了起床的哨声

一棵棵白杨树

睁开惺忪的眼睛

轻轻着上一层薄薄的绿装

走出冷冷的严寒

踏着春雷的鼓点

行走在北方的山谷

几只南回的燕子叽叽喳喳

在天空忽上忽下 忽左忽右

摇旗呐喊

太阳被这一排排雄姿飒爽的勇士感染

将头慢慢地伸近

把暖暖的光辉挥洒

风越来越热 春天被拽在一旁

烈日炎炎下

一棵棵白杨树依旧昂着头

坚定地向云端走去

遽然间

暴风骤雨不知道从哪

张牙舞爪扑来

把那山、那草、那树

一股脑儿蹂躏 一场血腥屠杀

满山伤痕累累 惨不忍睹

沟壑里传来一声声痛苦的哀号

流趟着凄苦的泪水

风雨过后

彩练当空

一棵棵白杨树

在那莽莽的高原

肩并肩 手挽手

把头抬得更高 胸挺得更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