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少女裘安安

2018-11-26 10:58禧年
花火A 2018年9期
关键词:安安

禧年

作者有话说:雨果说,真爱降临的第一个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胆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胆。我不禁想,有没有其他的情况呢?

01 你那么想跟我在一起?

今年的夏天来得格外早,天太热,因此,我家麻辣烫店的生意最近不太好。

店铺开在高中的小吃街上,租金高得惊人,当初家里人也是下了几番狠心才租下来的。晚自习之前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我会来这里当帮工,最近我闲得很,索性放下抹布,打量起为数不多的顾客来。

房屿这个家伙,每天必来。他长相俊俏,穿得人模人样的,可他偏偏喜欢吃麻辣烫,饶是热得汗流浃背,也不妨碍他将食物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

我将板凳打了个转儿:“好吃吗?”

房屿抬起头来,伸直了舌头,不怕辣似的:“你说呢。”

休息时间已经过了一半,只剩下零星的学生。我妈走了过来,亲切地问房屿吃饱了没有。他愣了一瞬,然后我妈又挑拣了半天,都是他爱吃的种类:“没吃饱啊,阿姨再给你做一份。”

房屿目瞪口呆,悲戚地摸了摸肚子。没办法,谁叫我妈喜欢他。

趁着他喘气的空当,我开门见山:“最近的传闻你听说了吗?”

他一脸发蒙地看着我,拿过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你指哪方面的?”

我撇撇嘴,没心情跟他绕弯子,真不信他不知道,光是被我撞见都好几次了。因为他每天必来这里吃麻辣烫,风雨无阻,而我们又非亲非故,所以就有同学传我俩的谣言,说我们超越了一般同学的关系。

房屿这个人最爱面子,又骄矜,我想他也一定不喜欢别人这样说。所以,我是本着合作的态度来找他谈这件事的。

他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满不在乎地笑笑:“我哪管得住别人的嘴。”

他伸了个懒腰,昂贵的衬衫一丝不苟,总之和我们店里的装置很不搭。

我妈把新煮的麻辣烫端了上来,还加了一瓶饮料。房屿笑得跟个二百五似的:“谢谢阿姨,您真好!”

我敲了敲桌子:“那个……我说实话吧,那些谣言已经对我造成了困扰,就……你可以适当地减少来这里。”

他大口大口地喝著饮料,还打了个饱嗝:“裘安安,你傻了吧!”他似乎是不可置信,“这可是你家的店铺,怎么会有人蠢到赶走客人?”

我一脸定定地看着他,默不作声。

他环顾四周,数了数所剩无几的客人,压低声音对我说:“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女生的出现率仅次于我吗?”

我摇了摇头,然后,他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扯过椅子上的外套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之后的几天,他果然没有来店里。我开始是欣喜的,可看着我妈日益增多的愁容,就怎么都笑不出来了。是我傻了,忘记了房屿在我们学校的号召力,那些女生就是他的小迷妹,如今他不再来,店铺估计要迎来漫长的雪藏期。

在一次放学后,我找到了房屿:“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有点别扭呀?”

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不讨喜,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房屿刚从篮球场回来,额头上还冒着汗,他很自然地将穿臭了的衣服丢给我,搁平时他绝不敢这么做,此一时彼一时,我强忍住骂人的欲望。

他整理着衣服,甚至懒得抬头:“哪里别扭?”

我的脸红了红:“舌头别扭……比如,你好久没吃过麻辣烫了。”

“哦……”他拉长了语调,像大爷似的坐下,还跷起了二郎腿,“那你之前为什么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我……”我咬咬唇,想了很久,才翻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总没办法拒绝了吧?没想到,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你知道一般人会对救命恩人做什么吗?”

少年的声音如雾般穿透我的耳膜,我仿佛被蛊惑了一般:“以身相许?”

他的双眼透出些微的笑意:“裘安安,你那么想跟我在一起?”

心口仿佛被烫了一下,我下意识地落荒而逃。幸好已经放学了,教室里没人看到我的窘迫。我捂着怦怦乱跳的心口,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房屿到底是房屿,说正经事的时候都要调戏人。裘安安到底是裘安安,依旧那么没出息。

02 裘安安,这样总行了吧?

第二天,房屿又如常坐到了店里,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我妈笑眯眯地问:“这段时间怎么没来呀?”

他做出非常委屈的模样:“其实我也很想来啊!”然后,他又愤愤不平道,“我爸给我报了个奥数补习班,争分夺秒。”简直是撒谎不打草稿,他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被那灼热的眼神盯得发虚。

我妈又添油加醋,指了指我:“你说你之前天天吵着见阿屿,怎么长大了反而变冷淡了。”

房屿自然很得意,专门把旁边的椅子拉出来,我只好端着面条走了过去。我没有说话,低着头只顾着吃面,这一下就被烫得龇牙咧嘴,他就捂着肚皮毫不顾忌地笑。

后来,同学悄悄问我:“听说你和房屿在谈论以身相许什么的……”

看着她暧昧地笑,我觉得自己呼吸都不顺畅了:“谁说的?”

“君君。”

我的心一下子卡到了嗓子眼,天哪,每个班都有这么一个好事佬,如果被这个大嘴巴传出去……这一整天我担惊受怕,生怕下一秒主任就把我请到办公室喝茶。

晚上放学,下了楼就有一道暗影罩住了我,但特殊阶段还是保命要紧,我本想无视,房屿淡淡的声音却在我身后响起:“裘叔叔今天来接我。”

他总能轻而易举地用一句话勾住我的心神。

他口中的裘叔叔就是我爸,房屿爸爸的司机。因为我爸妈还在冷战,所以我已经好些天没看见爸爸了。

和爸爸说了一会儿话,透过窗子,我看到房屿站在距离我们三米远的地方,他正跟蚊子搏斗,没打中蚊子,那气得咬牙切齿的样子特别幼稚可爱。

可爱。我在脑海中捕捉到这个词的时候,发酵出了一种说不清的情愫,总之,让人特别慌张,所以任房屿在身后如何大声地喊我的名字,我都没有回头。

第二天做课间操,昔日报数的喇叭第一次停了工,全校师生不知所措,这时喇叭里传出一阵熟悉的声音:“我想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关于我十二岁的一件蠢事……”

听到话头,我就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那次我去乡下姥姥家,经过陈奶奶家门口,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思考了三秒钟,我走了进去。地上赫然躺着我的同班同学房屿,通过煤气阀门发出的咝咝的声音,我判断他煤气中毒了。

在村里很难打到车,于是我背着他一路狂奔,直到遇见了可以载我们的大叔。

房屿一家奉我为救命恩人,那时候恰逢我爸失业,我爸爸就成了他爸爸的专职司机。

至于房屿为什么煤气中毒,说起来真是太丢人了。他想在母亲节给妈妈个惊喜,就找了间厨房,说要亲手做个蛋糕,没想到这厮却意外中毒了。

“等等,你做蛋糕还用煤气?”

“我不是不知道吗……”他挠了挠头,转过脸去,耳根微微泛红。

那是我第一次跟房屿讲话,在此之前,他给我的印象是不食人间烟火,我们之间也没任何交集。中毒事件过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他赖上我不说,我的生活也被搅得天翻地覆……

淡淡的嗓音再度把我拉回现实:“所以,裘安安同学是我的救命恩人,可她并没有因此得到应有的待遇,我现在要在全校师生面前谢谢她。”

我知道他说这些的用途——以此来告诉大家,他去麻辣烫店吃饭,以及缠着我,都只是报恩而已。

身旁的同学朝我竖起了大拇指,雷鸣般的掌声像夏风一样涌过来,老师也没批评房屿的不守纪律。

其实之前我想过拿这件事为自己开解,可我没有,因为对于房屿来说太丢人了,毕竟连小学生都知道做蛋糕用的是烤箱。我没想到,他为了照顾我的感受,居然自己说了出来。

做完操,同学们纷纷作鸟兽散,我留在原地挪不动脚步,房屿也终于从广播站跑了出来,满眼期待地看着我:“裘安安,这样总行了吧?”

“谢谢你。”我抬起眼睛,“但这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我们……”

他冷哼一声,一记眼刀扫过来,我叹口气,沿着自己影子的方向慢慢回教学楼。

03 如果我输了,任你处置!

房屿应该听懂了我的潜台词——保持距离,然而,没过几天,他居然将自己的生日聚会定在了我家的麻辣烫店。

拿着那张烫手的邀请函,我惊得差点儿说不出话来:“你发烧了?”

就算再喜欢吃麻辣烫也不至于连一场好好的生日聚会都不放过吧,我真的无法理解。

“别诅咒我。”房屿悄悄地扬起嘴角,“我就纳闷了,你三番五次‘为我着想,看起来好心好意,其实是心里有鬼吧?”

“有你个大头鬼。”我心里发毛,没有争辩。

“对啊,我就是那个大头鬼。”他笑。

果不其然,我才是对的。到了生日那天,同学们嫌弃的表情都挂在脸上,还有人矜持地擦了擦桌椅,好像上面有脏东西一样。我妈平时最注意干净卫生,我冷飕飕的眼刀刚要递过去,就和房屿不咸不淡的眼神在空中来了个无缝对接,原来,他也要瞪那个家伙。

我的心里莫名一阵爽。

此刻,我心里的天平也斜向了房屿,正当我清了清嗓子准备替他说几句时,他拍了拍手,似真似假地说:“麻辣烫多好啊,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那不正经的语气让大家全笑开了,有一个女生附和:“确实与众不同,我也很喜欢。”

这个女生叫晓晓,平时不太爱说话,这次居然会挺身而出,让我刮目相看。

不仅如此,她见我妈一个人忙不过来,还主动去厨房帮忙,我在旁边倒显得多余了。屋里气氛融洽,欢笑声此起彼伏,麻辣烫似乎也别有一番趣味,我默默退了出去,蹲在门口看星星。

“你在这里干什么?”寿星本人说。

“太闷了,喘不过气来。”我说。他目光一闪,肯定是想起了以前的事,于是,我摆摆手,“你别多想,我就是出来透透气。”

我逆着光,索性大着胆子打量起房屿来。他的长相属于清风霁月的那种,鬓角修整得特别整齐,能看到隐约露出的头皮,显得干净利落。

我状似无意地问:“为什么你每次都能找到我?”

房嶼抿了抿唇,刚要说什么,注意力就被店里的声音吸引了过去,他神色一凛,拔腿跑了起来。我紧随其后,原来晓晓不小心烫伤了,她坐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腿,那会儿我妈刚出去。

幸好医院离这里不远,房屿二话不说,背起了她,双眉紧蹙,那担忧的模样我从未见过。

后来的几天,房屿不再来找我,听说他一放学就去医院看晓晓。我妈让我也去看看,我想起房屿那天的神色,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我左手提着保温桶,右手挎着果篮,刚要推开门,就见房屿小心翼翼地为晓晓盖上被子。我像贼一样将迈进去的脚缩了回来,也不知道自己瞎紧张什么,一路逃到了奶茶店。

我愣了不知多久,直到一双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我的桌子:“你怎么在这里?”

我呆了一瞬,大着舌头说:“我来喝奶茶啊!”

他一挑眉:“奶茶呢?”

我捞起桌子上的东西就举了起来,他翻了个白眼——原来我拎了个保温桶,里面是我妈煮的鸡汤。

房屿突兀地笑了几声:“那天晚上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每次都能找到你吗?现在我告诉你答案,因为你身上贴着‘傻瓜二字。”

我昂起头来,转移话题:“你才傻,这都高二了,还不好好学习,看你期末考试怎么办!”

说完,我就后悔了,房屿这家伙的成绩以前还只是中上游,他高中开了窍,成绩突飞猛进。果然,他撇撇嘴,摸了摸我的额头:“你这是怎么了?急火攻心、神志不清了?”

真正的原因我清楚,我只是看到他和晓晓那么亲密接受不了,才随便找了个理由想说教他,却没想到反被将了一军。女生真是奇怪的物种,明明没道理可讲,还死鸭子嘴硬:“你……你期末考试肯定会退步!”

“敢赌吗?”

看着他淡定的模样,我没来由地心虚起来,但输人不输阵:“如果我输了,任你处置!”

04 讨厌的对立面是喜欢……

我没把打赌的事放在心上,因为店铺的门锁被小偷撬开了,偷走了所有现金,之后我妈天天住在店里,前几天扛不住病倒了。

她还想往店里跑,我不让,就编了个理由说爸爸答应帮我们看店,她才算放下心来。

我苦笑,爸爸怎么可能会来呢?他俩的感情早就冰到极点,已无转圜之地。

放了学,我一个人背着书包,来到熟悉的店里。自从上次的生日聚会之后,一切都好像陌生了。我盯着房间的某处看,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立了道人影。

不请自来的房屿放下了书包,我眼皮直跳,刚想问他“你来干什么”,就听到他已经开口:“今晚我想呼吸着麻辣烫的香气入睡。”

说完,他还享受似的吸了口气,我嘴角一抽:“你还是走吧,我一个人就可以。”

他认真地摇摇头,然后气氛就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安静得有些可怕。我默默地写着作业,抓耳挠腮却什么都不会,最后气不过,把草稿纸揉成一团。他平视前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但我看到,他轻轻地勾起了嘴角。

应该是在嘲笑我吧。

风扇已经老化了,风力特别小,房屿的鼻尖沁着细小的汗珠,我从冰柜里拣出几块大冰块,装进盆里,放在他的脚边。他低低地哼了一声:“我才没有你们女生那么矫情!”

不知好歹的某人!我气呼呼地反驳:“我们女生也没你那么爱出汗!”

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我立刻噤了声——那个坏人不会今晚要出现了吧?就我们两个人,万一是个壮汉,怎么打得过?不知不觉我竟然冒了冷汗,我本想不动声色地擦掉,没想到这一动作还是被房屿捕捉到了。

“裘安安,原来你不是女生啊。”这个节骨眼,他还不忘嘲笑我,但我懒得再和他争论。

许是见我面色紧张,他挥挥手,站起来,极其镇定地说道:“你不要怕,别忘了,我可是练家子。”

什么练家子,明明比我还懒。初中那会儿,他爸为了把他培养成一个文武全能的人,给他报了散打、跆拳道一堆兴趣班,可他非得逃课,还拉着我帮他打掩护。

呵,现在居然好意思说自己是练家子?想着想着,我竟然不紧张了。

幸好外面并没有什么坏人,是路过的小野猫踩过屋顶。我松了口气,继续写作业,房屿见我不说话,就进里屋打开了电视。

大半夜都是些无聊的口水节目,他将声音调到最低。我放下笔,走进去说:“我们明天早上最好一前一后走,要不然……”

要不然不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得传成什么样。

房屿啪的一声关掉了电视:“你不要那么敏感,那件事早就过去了。”

别人总说房屿喜欢我,其实我心里清楚,他对我好,一是因为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二是因为我曾因为他受过冤屈。

初中的最后一年,房爸爸送了他一块昂贵的手表,他放在课桌里,课间操的时候被偷了。那段时间他忙着照顾生病的爷爷,没来学校。后来不知道是谁传,东西是我偷的。

他们以我那天逃操为证据,我解释说因为肚子疼,可这个理由显得那样雞肋。同学还说,我爸爸是他爸爸的司机,我和他关系好就是为了讨好他,而且就算是我做的,他也不会追究责任。

传言风里雨里来,我第一次体会到寡不敌众的含义。房屿听说后立刻赶来为我说话,可好像并没什么用处,因为手表还没有找到,至今是一大悬案。

因为这件事,我变得小心翼翼、怯懦,一到人多的环境就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就连高中也不打算和房屿报同一所。

中考完,他说自己考得很差,而我发挥得还不错,我以为我们不会在同一所学校了。没想到高中的第一天,我看着红榜上我俩紧挨在一起的名字,不禁傻眼了:“你不是考得很差吗?”

他悠悠地开了口,欠揍得不像话:“是啊,差一点就能出国了。”

我:“……”

不可否认的是,在知道我们可以继续一起读书后,我心里是有那么一丝雀跃的。

他带给我欢欣与知足,也让我因此饱受舆论与争议,尽管我不知道如何定义他之于我的意义,可我清楚,这个人在我心里有很重要的地位。

“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时间可以化解一切?何况我已经在全校师生面前解释了,请你勇敢一点好吗?”这是我俩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谈这件事,在此之前我都奉之为禁忌。

他见我没有反应,神色一变,俊秀的眉毛微微皱起:“还是说,你这么执着,只是因为你讨厌我。”

少年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委屈的意味,我倏而摇头,之后忽然意识到讨厌的对立面是喜欢……

他靠近我,眯起眼睛笑,就像湖水里洒满了星星:“如果你不肯相信时间,就请你相信我好了。”

05 没见过这么过分的人!

期末考试将近,我才想起那个无聊的赌约。再看看他放了学就去打篮球,我觉得他输定了,毕竟在高中阶段,稍微贪玩一小会儿成绩就会跌入谷底。

发下成绩,我第一个凑过去,房屿的名字排在第一的位置——语文一百三十六分,数学一百五十分,英语一百四十五分……再看看排名处于中游的自己,我恨不得找个沙丘把自己埋进去。

我小心翼翼地后退、后退,再后退,可眼尖的房屿总能在一群人中揪出我:“裘安安,你化成灰,我都认识。”

后来,房屿说是我激发了他的动力,让他首次排在年级第一名,所以要请我吃饭。我的第一反应是:“麻……麻辣烫?”

我闻这个味真的闻怕了,睡觉是麻辣烫,醒了是麻辣烫,妈妈卖麻辣烫,最好的朋友还爱吃麻辣烫,搁谁身上不得崩溃。

“火锅啦。”他揉了一把我的头发。

房屿还请了他几个发小,说人多热闹。进去后,他一个哥们轻车熟路就要点鸳鸯锅,他拒绝了:“全辣就可以。”

那人被惊得一跳一跳的:“你的胃好了?”

他自信地笑:“早就好了。”

我在一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以为自己对他足够了解,没想到到底不够。他吃滴着红油的海带,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那人见状,拍着桌子大发感慨:“你们那是不知道,这家伙之前一点辣的都不能碰,一碰胃就疼!”

怎么可能?光我家的麻辣烫,他就吃了一年多……我抬起头来,用诧异的眼神巡视了几圈。

那哥们说得更带劲了,房屿都没能拦住他。

“就我们中考完的那个暑假,三个月呢!房屿这小子就干了一件事,练自己的胃,让它适应变态的辣味!怎么样,够变态吧,我可是见证人哪,大夏天的,那汗哗哗地掉。问他为什么,他不说,后来有一次,他说梦话我才知道,好像是为了什么麻辣烫……”

麻辣烫?我家的麻辣烫店确实是我读高一才开的,难道他是因为……

我那一向不怎么管用的脑袋一阵蒙,冒出一堆问号,接下来他们谈论的什么,我都听不清了,吃吃喝喝完已经晚上十点多,房屿说要送我回去。

“你……那个……”我犹豫了很久也没问出来,毕竟太难为情了。

“我,哪个。”他居高临下地审视我,还模仿我的样子,我气急败坏,伸出手去,却没他力气大,被圈到了他的胳膊下面。我仰起头,看到他滚动的喉结和线条分明的下巴,这个年龄的男孩已经有了足够好看的线条。

我吞了吞口水,随他去吧,不问了。

不料他又说:“你是不是想问,我练好胃口是不是因为你?”他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缓缓道,“但你又怕我说出否定的答案,显得你自作多情了,对不对?”

知我者莫若他也!我刚要点头,又听到他说:“我当然是为了裘——”

“阿姨的生意。”他薄唇轻启,似乎在憋笑。

我翻了个白眼,后来恍惚记得,露似真珠月似弓,那晚的月亮很好看,是一望无际璀璨的白。他拉着我一路奔跑,我的身体轻盈得好像升到了半空中,轻拂广袖,与星星共舞。

最后他说,那次打赌我输了,他下学期想跟我做同桌。

“为什么?”

他一脸傲娇:“虽然你上课爱吃零食,还不好好学习,但是,最了解我的人就是你了,也不至于触我霉头。”

“哼!你提要求还这样黑我,没见过这么过分的人!”

“没关系,那你现在见到了。”他温柔地笑,月光落在他的眼睛里,闪闪发亮。

06 这些事,高考之后再说。

高三的上学期,我终于用功起来。可我只有英语一门科目优势比较大,所以总体成绩还是在中游徘徊。我因为成绩的问题一筹莫展,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还出了意外。

那天中午我妈有事,我只能在外面吃饭,回去早了,校门没开,就想着四处转转,这一转就转出了意外。

我遇上了一群闹事的青少年,那里面有我们学校的学生,我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后来不知道是谁发现的我,我莫名其妙被卷入这件事。警察来了后,那个和我同校的男孩想把我拉下水,说我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警察问了几次话,我的冤屈很快就洗清了。可我回了学校,主任找我谈话,明里暗里责怪我不应该乱跑,这件事影响了我们学校的名声。我一听就生气了,辩解这不是我的错。许是我挑衅了老师的尊严,他批评得更厉害了,唾沫星子像音符一样砸下来。

顷刻间,我壮士附身,最后破门而出。后来我陆陆续续又去了几趟办公室,有一次,好像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最后是我们班一个叫沈季的男生极力帮我说话,主任才没继续追究。他是我们班的第二名,平时好脾气,被人笑话“万年老二”也不急不恼。

这件事结束后,我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之后的月考成绩更不理想,老师把我和沈季的位置排在了一起。房屿很不开心,拉着我去找老师,我摇了摇头:“沈季的英语和我的物理成绩可以互补。”

房屿抿抿唇,愣了一瞬:“那正好,我已经拿到B大的保送资格了,以后都不用来上课了。”

我点点头:“嗯……恭喜你啊。”

和沈季成了同桌后,我跟着他的步伐发奋努力。

我和沈季互帮互助,总分进步了五十多分,同学们笑称我们是“学霸同桌”,但“同桌”二字似乎有别的深意,我听了也不恼,笑笑就过去。

学校的元旦晚会特意邀请我和沈季上台表演节目,谢幕后,我匆匆回家赶作业,突然就收到了房嶼发来的短信,他说他在店门口等我。

我照了照镜子,想起自己还没卸妆,经过这一晚上,早就花得不成样。

“打扮得这么漂亮,是为了沈季吧?”这是房屿见我说的第一句话。

“你不知道世界上有个东西叫作元旦晚会吗?”我定定地望着他。

静默了半晌,他说话仍旧夹枪带棒:“沈季没我好吧?万年老二不说,还没我帅,没我有气质,还没我高……”

“等等。”我比了个手势,“人家比你高一厘米。”

天早已黑透,昏黄的灯光在夜里风情地摇曳,房屿一张死人脸看着我:“有人传我们绯闻的时候,你拼了命也要说清楚,可到了他,你却无所谓了。”

我没多作解释,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这些事,高考之后再说。”

07 春天的花、秋天的月、心里的你

最后半年,我和沈季拼尽全力,才杀出一条血路,拿到了B大的录取通知书。我们班也备受瞩目,同学聚会的氛围比其他班都要活跃。有同学提议我们学霸二人组来个拥抱,我和沈季对视了一眼,不好意思驳同学的意。

当那个礼节性的拥抱刚要开始时,我瞥见窗外站了一个人,再揉了揉眼睛,那影子立刻消失不见了。

房屿好像有什么急事要办,根本没来参加聚会,结束后,我给他打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三天之后,我确定那道影子就是他。我爸却告诉我他去海岛度假了。

于是,我安慰自己,开学总能见到。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了九月。

B大是知名学府,开学季都比别的学校要繁忙。天气如流火,我戴着大大的遮阳帽,背着书包,拉着两个笨重的行李箱,艰难而缓慢地挪动。直到一只干净好看的手搭了过来,我抬起头,发现房屿比之前黑了一些,但五官显得更加硬朗。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用細如蚊蝇的声音说:“那天,在办公室,谢谢你。”

我想,他一定能听懂我的话——

其实我无意间看到了,看到他在办公室极力帮我辩解,义正词严地说裘安安没有错,他还说,如果主任再为此事批评我,他就放弃B大的保送资格。

这对学校、对他,是何等荣耀的一件事,在他心里却统统不如我。主任没有继续追究,其实不是因为沈季,而是因为他。

在那一刻,我便发誓,我要拼尽全力,直到与他并肩,让别人再也挑不出我们不相匹配的地方。

于是,我找到沈季,他身上有我欣赏的很多品质,比如勤奋,比如刻苦,他也早看出来我对房屿的心意。我想和他联合,互相激励,一起抵达我们渴望的高度。

以前的我懦弱而自卑,那一刻像是发了狠心一样,只想亲手将壁垒打破。我更想证明的是,那些破土而出的感情只是两颗心的萌动,无关门第,无关金钱,更无关其他,哪怕没有房屿,裘安安也是个很棒的小姑娘。

高考是唯一的机会,我必须抓紧,无暇分心。

那些努力过的画面如雪花翩跹,我感慨良多,却不知从何说起,房屿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不自然:“嘴里说着感谢我,却和别的男生拥抱。”

我凑到他的面前,嬉皮笑脸地说:“从前有一只小兔子,她喜欢兔子王,后来她跟一只帮助过她的兔子拥抱,可兔子王误会她了,还不听她解释。你说兔子王是不是很小气?”

烈烈的阳光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他语气里的阴霾烟消云散:“兔子王承认他很小气,所以他今天来找他的小兔子了。”

我脸上的笑意一圈圈扩大,任凭他牵着我的手去报到,领军训用品。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不觉得挤,也不觉得热,有他陪着,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

刚把东西整理好,我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他牵上了我的手:“我们去吃饭吧,我看到一家新开的店铺,你一定会喜欢。”

我听到这个字眼却被吓怕了,心里一颤一颤的:“不会是……麻辣烫吧?”

他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我的脑袋耷拉了下去——麻辣烫啊麻辣烫,我这一生估计要像甩不开房屿那样甩不开你了。

“我来告诉你一个秘密。”许是看见了我的动作,他附在我的耳边,“其实我不喜欢麻辣烫的味道,但为了某人,只好忍一忍。”

我心里一软,踮起脚尖,用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在他的额角轻轻一啄,印上了一记凉如春露的吻。

亲爱的房屿,我也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其实我一直一直都钟情于你。

春天的花、秋天的月、磨过森林的古鹿之唇,任世间美景万千,在我心里呀,统统都不如你。

编辑/周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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