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乌镇故事到乌镇模型

没有哪个江南小镇像乌镇一样，融合了完全不同，甚至有点相互矛盾的特质，使你分不清哪个是真正的乌镇。

是小桥流水，青石板路的江南水乡，承载着舞台、戏剧、自由表达的梦想之地，还是汇聚互联网、大人物、前沿趋势的非现实空间？每年秋季，这里会呈现截然不同的形象，且几乎是在一个月内完成切换。

迄今，乌镇已经举办过6届乌镇戏剧节及5届世界互联网大会。镇上的6000万常驻人口，以及超过2万间民宿房间，每年为超过千万对乌镇抱有各种不同想象的游客提供服务。他们有慕名而来，对时髦的互联网行业感兴趣的年轻人，有痴迷于戏剧表演的文艺青年，更多的则是寄望于在假期沉醉于江南风物，暂时逃离快节奏现代城市生活的人—这些想象和行动，创造了超过10亿元的年营收数字，将乌镇推上了中国经营效益第一古镇的位置。

乌镇几乎没有淡季—3000个本地人早已习惯每天7点准时到西栅上班，而丝毫不觉得在一个人造景区里定时扮演“员工”这一角色多有违和。相比今天这样的多重身份的乌镇带来的财富和声望，失去江南小镇原生态的肌理，似乎也没那么令人感慨。更何况，乌镇的总设计师陈向宏在改造乌镇的过程中为了形成修旧如旧的感觉，从浙江安徽拆迁的老街与老房子搬来石料石材，已经尽可能维护了整体风貌—毕竟，这里是陈向宏的故乡。

现在的乌镇，是陈向宏颠覆传统文旅概念的一个产品。

论江南古镇的开放意识，乌镇起步相当晚。1999年，桐乡市政府作出一项重要决定：乌镇古镇保护开发首期工程全面启动，陈向宏被赋予重任。但此时，已经比同属浙江的周庄晚了10年。事实上，桐乡的发展在当时的长三角地区算是较为缓慢的。这在客观上也使乌镇保持了更原汁原味的小镇格局与风貌，而免于大规模“破坏性”拆迁。

既然晚了，陈向宏也决定不再重复其他古镇的观光旅游的思路。他想制造一个不一样的小镇，一个独一无二的乌镇。为了快速达到改革的目的，像很多强势的“想做事的”地方官员一样，陈向宏也不顾反对意见和压力，力主拆迁，他曾在媒体采访中这么说：“要快速做很多很事，你必须不按常规来。”

如果说陈向宏是1990年代以来某种典型的地方官员形象，那么乌镇可以说是古镇经济里，发展模式最为清晰的案例。为了实现度假休闲目的地的设想，乌镇在景区资源产权上展开了极为严格的统一化管理：全部民宿自营，不外租；房客由游客中心统一分配，住宿费归乌镇旅游公司，再由公司分配给房东。这种强力推行的措施，使乌镇的管理更为高效，且避免了利益纷争—正是这种思路令乌镇更像一个完整的、被设计出来的产品。这个产品模型叠加了人们对江南的乡愁和对现代生活方式的依赖。

现在，乌镇模式正在输出到全国其他地方。速度很慢，但希望在于，每個地方都不会是对乌镇的简单重复，中国的古镇经济，也有望就此摆脱千篇一律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