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卫斯理对18世纪英国教育的贡献

2018-11-27 21:04文婧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18年10期
关键词:约翰慈善英国

内容摘要:在18世纪英国,大众教育尚未成型。占人口多数的下层民众因无力支付学费被排斥在正规教育体系外,童工的大量使用更是加剧了本已存在的教育缺失问题。作为当时最具影响力的人物之一,约翰·卫斯理通过兴办慈善学校、参与主日学校运动、编撰大众读物等多种形式,将教育推广到下层民众中间,极大促进了基础教育的普及与发展。但由于其教育观严苛且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以致在英国教育理论史上没有留下太多痕迹。

关键词:约翰·卫斯理 循道派 18世纪英国 大众教育

关于循道派创始人约翰·卫斯理对英国教育的贡献问题,以往史学界关注不多。作为18世纪英国各种教育机构的发起人和推动者,卫斯理主要为两类群体提供了教育机会:一是被正规教育体系排斥在外的穷人;二是“经历重生”的循道派会众。卫斯理是一位实践的巨人,有学者认为,在促进民众教育方面,乔治时代的英国无人能与其媲美。[1]但由于其教育观严苛且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以致在英国教育理论史上没有留下太多痕迹。

一.18世纪英国教育缺失问题

当时,兴办基础教育并非国家和政府的职责,这项工作主要由英国的教区学校承担。根据学者M·马尔夸特(M. Marquardt)的统计与分析,18世纪的教育机构主要有以下三类:一是具有悠久传统的拉丁语学校(Latin schools),一般受到基金会的资助,但基金他用的现象非常普遍,只有极少数学校在组织机构和教学质量上有保障;二是公学(public schools),实际上是开设人文课程的私立学校,基本只对富裕家庭的子女开放;三是非国教派开办的各类学校(dissenting academics,secondary schools)。这些学校由独立派(Independents)、贵格派(Quakers)、长老会(Presbyterians)、浸礼派(Baptists)和其他非国教派别资助,其生源主要是被国教教育机构排除在外的非国教派子女,在这些学校,自然科学和现代语言受到重视。除此之外,英国乡村地区还设有一些私立学校,这些学校主要传授儿童基本的读写知识和简单的算术,并收取适当的学费,其教师多由单身女性和未受过正规教育的社会人士担任。当贵族阶层在庄园和城堡里享受私人教师的服务时,绝大多数普通家庭却因无力承担学费而被排除在英国正规教育体系之外。[2]

作为补救措施,当时一些宗教组织开设慈善学校,免费为穷人子弟提供初级教育。在这中间,“基督教知识普及协会”(Society for Promoting Christian Knowledge)的成就尤为突出。然而,随着其传教兴趣向海外转移,从18世纪中期开始,这些宗教组织对国内教育的热情大为降低,慈善学校日趋衰落。[3]当时,对慈善学校持否定态度的人不占少数,包括英国古典经济学家伯纳德·曼德维尔(Bernard Mandeville)。曼德维尔怀疑培养穷苦人家孩子的读写算能力是否具有价值和意义,在1724年的一篇文章中,他论证道,“上学与工作相比,前者是无所事事的。孩子过这种安逸的生活时间越长,当他们长大能从事真正的劳动时,无论在体力还是爱好方面,就都更不能适应”[4]。

曼德维尔的看法代表了当时的主流教育观念。18世纪的英国人认为,穷人子弟应该尽早挣钱养家糊口,而不是在学校里浪费时间。[5]据保尔·芒图记载,在英格兰北部和西南部的织工家里,儿童从五岁甚至四岁起就能挣工资,特别是随着早期工业革命的兴起,“尽可能地雇佣儿童和相应地减少工人人数就是纱厂主的明显的利益。兰开夏的最初一批工厂满是儿童。罗伯特·皮尔爵士的工厂里同时有一千以上的儿童”[6]。童工主要来自社会下层,工业革命前他们因缺乏金钱而无法就学,现在却连上学的时间也没有了。英国的教育缺失问题进一步恶化,正如一位当时的教育权威人士所言:“大部分的英国人,没有受过教育就走进坟墓。”[7]

二.卫斯理普及大众教育的举措

约翰·卫斯理对教育问题的关注从“牛津圣社”(Holy Club)时期开始。当时,他因每周探访穷人家庭而注意到英国的儿童失学问题。为此,他组织了一个小型儿童慈善班,聘请一名教师为来自贫困家庭的20多名儿童免费提供教育。[8]其后,对下层民众特别是贫困儿童的教育一直贯穿于他的生命始终。约翰·卫斯理对18世纪英国教育的贡献集中在三个方面:兴办慈善学校、参与主日学校运动、编撰大众读物。

在福音布道的同时,卫斯理积极兴办慈善学校,推动基础教育的普及。1739年卫斯理在布里斯托尔附近为金斯伍德矿工家庭(Kingswood miners)开设第一所慈善学校。其后不久,为穷人开设的慈善学校在伦敦、纽卡斯尔等地陆续成立。往往是,布道堂在哪里建立,慈善学校就在哪里兴起。这些学校部分设在居民家中、非国教礼拜堂,或其他公共场所,但大多数建有专门的校舍。所聘教师既有专职老师也有牧师、布道师以及有一定素养的俗人,传授的内容包括读、写、算术和基督教信仰。办学经费绝大部分来自捐赠,并设有专人监管。学校为无力支付学费的家庭免除一切费用,还为有需要的儿童供应衣物。[9]

卫斯理事必躬亲,在办学过程中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从他的日记来看,他在布道和日常谈话中經常论及儿童的教育和培训问题,并且定期督导学校、亲自授课、编撰教材,甚至与学生家长探讨育儿理念,参与教师选聘等等。[10]“晚上我抵达金斯伍德,第二天我选择弥尔顿的几段作品给高年级学生作为每星期抄写和背诵的材料。”[11]“我替学生们编了一册短短的英国史;星期五和星期六则草拟了罗马史一篇短篇,作为拉丁史家的导论。”[12]而在卫斯理论及教育的布道中,以文字形式保存下来的就有“论儿童教育”(On the Education of Children)、“论家庭宗教”(On Family Religion)、“论服从教育”(On Obedience to Parents)等多篇。

兴办主日学校是卫斯理对18世纪英国教育的另一项重要贡献。主日学校(Sunday school),顾名思义,是指仅在主日即周日授课的学校。其起源与童工现象密切相关。由于童工没有条件接受正规教育,其父母又长时间在工厂做工,无暇顾及他们的成长,长期疏于管教,使他们极易沾染各种恶习,譬如喧闹、打架、偷窃等,以致于在当时少年犯罪问题引起英国社会各界的关注。[13]于是,他们选择在周日这天将童工召集起来,聘请老师为他们教授读写知识和教义问答。在卫斯理看来,主日学校的主要目的就是“普遍地改进风俗,宣传基督教知识,遵守安息日,为教会和国家增加有益人才。”[14]

最早的循道派主日学校由教友汉娜·保尔(Hannah Ball)于1769年在海威康比建立,虽非卫斯理一手创办,但显然受到其强烈教育责任感的影响。[15]此后,循道派主日学校如雨后春笋般在英格兰各地涌现,特别是新兴的矿区。卫斯理的得力助手——布道师弗莱舍仅在1783年一年就发起成立六所主日学校。纽卡斯尔的第一所主日学校开设之时,一个月内报名的学生多达800人。18世纪末,为了统筹各地主日学校的管理,循道派还在伦敦组织起主日学校协会。[16]1784年7月18日,卫斯理在布道前考察一所主日学校,并在日记中写道:“我发现无论走到什么地方主日学校都在蓬勃发展”。[17]离世的前一年,卫斯理还感慨:“主日学校已把许多每礼拜天在街上戏游的孩子肃清了。”[18]卫斯理逝世后,循道派继续其未竟之事。据年会统计,1854年在循道派主日学校就读的学生有401763名,1904年多至100万名。[19]

卫斯理还通过编撰、出版廉价的大众读物向下层民众传播教育。他写作的内容丰富、主题多样、语言浅显,极受民众欢迎,成为英国廉价大众读物的先驱。[20]1747年,卫斯理出版的《基础医学》(Primitive Physic)几近每户一册;1749至1755年六年间,卫斯理陆續编辑出版了“基督文库”(Christian Library)共五十卷,用卫斯理自己的话说,这一套丛书旨在“包纳英语世界最价值的著作……从而为那些敬畏上帝的人们提供一个完善的书库”。[21]此外,简明文法书(Grammars)和四卷本《简明英国史》(History of England)等,也都是卫斯理广受欢迎的作品。[22]这些著作不仅带给下层民众更多的世俗和宗教知识,还为提高他们的文化水平发挥了一定的作用。

三.卫斯理的教育观评析

约翰·卫斯理的教育观很大程度上源自他的母亲——苏珊娜(Susanna Wesley)。在1732年写给卫斯理的一封信中,苏珊娜较为详尽地探讨了自己的育儿之道。苏珊娜一再强调,必须培养子女绝对服从的良好道德与品格。她这样写道:“当务之急是驯服他们的意志,使他们养成顺从的品性。对儿童来说,理解能力的培养是一项长期工程,可以循序渐进,但驯服他们的意志却是刻不容缓的事,要越早越好。不然,他们就会染上倔强和固执的毛病。……建立规则和示范作用都还不够,驯服他们的意志才是进行宗教教育的坚实基础。……自我意志是所有罪恶和不幸的源泉,克服它才能推动虔敬和幸福。”[23]卫斯理深受母亲观念的影响,他把自认为最富有智慧的知识和信仰传授给孩子们,同时以“小大人”的标准严格要求他们,希望他们过虔敬而圣洁的生活。时人常常批评卫斯理的学校是严苛的、斯巴达克式的,但不可否认,卫斯理成功培养了许多孩子,这些孩子未来将成为勤劳、有教养、有责任心的英国公民。[24]

卫斯理的教育观还受到英国哲学家约翰·洛克的影响。在《人类理解论》(An Essay Concerning Human Understanding)一文中,洛克批判了“天赋道德原则”,提出著名的“白板说”,认为人的心灵如同白板,观念、原则和知识都来自后天,是在感性经验的基础上通过理性得来的。在他看来,人小时候的精神最脆弱,但由于未受到外在观念的影响,可塑性也最强。这种观点为卫斯理所接受,他把人类对知识的渴求视作蒙受天启(revelation)的一部分,认为打破意志、树立权威的最佳时期在童年,故而十分重视儿童教育的重要性。[25]

作为一名宗教领袖,毋庸置疑,宗教一直是卫斯理的教育理念的终极考量。可以说,卫斯理对于教育的热情很大程度上源自一种宗教乐观主义情绪。约翰·卫斯理认同奥古斯丁的原罪说,承认人的原罪和堕落,但同时他也相信籍着耶稣基督的殉道和上帝的恩典,人性的顽疾可以逐渐治愈,人能够回到最初的完美状态。正是基于人性的可塑性,卫斯理特别强调教育的作用。在他看来,作为上帝的创造物,孩子们从一出生便沐浴着上帝的爱与祝福,但如果不能使其转变性情、摆脱原罪、实现再生,这种祝福将失去意义。卫斯理把教育看成是上帝的恩典在成人和儿童心中作功的媒介,是顺从上帝并荣耀上帝的行为,这是其全部教育活动的动力所在,也是其强烈教育责任感的来源。[26]知识与虔敬、学识与信仰、真理与爱心(the mind of Christ)——所有这一切融合在一起,通过教育传递给成人与儿童,特别是那些需要自尊和社会认可的成人与儿童,在这方面,卫斯理比同时代其他人做的都要多。[27]

注 释

[1][19][22]M. Edwards, John Wesley and the Eighteenth Century: A Study of His Social and Political Influence, London: Epworth, 1933, p.135, p.139, p.136 .

[2][3][5][8][9][10][15][21][24][25][26][27]M. Marquardt, John Wesleys Social Ethics: Praxis and Principles, Nashville: Abingdon Press, 1992, p. 49-50, p.50, p.50, p.51, p.52, p.53, p.54, p.58, p.62, p.65, p.61-62, p.66.

[4]奥尔德里奇:《简明英国教育史》,诸惠芳等译,人民教育出版社1987年版,第72页.

[6]保尔·芒图:《十八世纪产业革命:英国近代大工业初期的概况》,陈希秦等译,商务印书馆1991年版,第334-335页.

[7]威尔·杜兰:《世界文明史.第27册:伏尔泰与英国》,幼狮翻译中心译,台北:幼狮文化事业公司1984年版,第85页.

[11][12][18]章文新(Francis P.Jones)主编:《卫斯理约翰日记》,许碧端译,香港:基督教辅侨出版社1962年版,第291、293、562页.

[13]David Taylor, Crime, Policing and Punishment in England 1750-1914, London: Macmillan, 1998, p.62.

[14][16][20]W. J. Warner, The Wesleyan Movement in the Industrial Revolution, New York: Russell & Russell, 1930, p.236, p.234, p.230.

[17]N.Curnock(ed), The Journal of the Rev. John Wesley, 8vols, London: Robert Curry, 1938, vol. Ⅶ, p.3.

[23]转引自Henry D. Rack, Reasonable Enthusiast: John Wesley and the Rise of Methodism, London: Epworth Press, 1989, p.55.

(作者介绍:文婧,武汉大学历史学博士,中共武汉市委党校、武汉行政学院理论中心教师,研究方向为世界史、15-18世纪欧洲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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