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不呼

2018-12-02 22:30朱颖
北方文学 2018年27期
关键词:城楼体贴国度

朱颖

《礼记》有言:登城不指,城上不呼。

城上妄指,定会使人猜忌惊疑;登高疾呼,亦引城下人惊骇仰首。礼之至,情之至,自古通法。细微中窥见的,似位衣袂飘飘的翩翩君子;正立拱手间,星移斗转,威然不动。

城楼之上,几步回踱,即可见其风度几何,体贴与否,诚然,登高而望,极目云蒸霞蔚,不乏诡谲雕楼耸立,其间羊肠小道,行人如梭;临兴而叹,实所有感抒怀,情不自主,然正因拥有此种高度,才更适垂目观望,揣摩另一视角的情绪波澜。玩味人情的始末,就于细枝末节中演生。

日落时分,城上之人缄默信步而下,走出古城楼,走进结网的时光,在亘古的冥色中,归依至另一维度的曙光。

盛世华彩在驼铃慢摇中染上大漠的金黄,蓬草摇曳的暗沉与红褐漫漶的辉煌在此荡涤出一片月地云阶,锦绣玉帛、纸燕传奇、茶香漫溢,在远古的血腥中划出一空明地带,众生相安。或因种种懂得,所以慈悲向前。从古至今的安和,具象地凝缩在一幅夕阳剪影中了;中华在经历孤立无援与暴力输入的昏天黑地后,在城上斜倚,光晖环绕中舒眉而笑,不惊不扰。城下,游人不绝。

因而,大爱往往以温柔诠释,而温柔又借“懂得”的体贴描画眉眼。有此面貌与生命的长路,才可穿越千年,往乎来日。

与此同时,我们也在此路上于不同温度的距离探索,欲追寻最庸和的一段:没有切肤灼热之痛,亦无冰冷万里之隔。无可否认,“城上城下”之说是建立在高度差上的。俯仰之間,才可推心置腹地考量;彼此相隔,所以才可洞察外象,从而铸就上述美好与共。《树上的男爵》中,柯西莫逃出迷失的社会,背过身来与人们拥抱;似要感谢叶子从枝头落到树根的距离,在两端的世界才从冲突彼伏中挣逃,如此安详。由此,我们不禁发问:是否只有先与人疏离才能最终相依?相反,又是否只要迈向前紧紧相偎,也就可与之血肉相生?

我们,从一人至一国而至一个时代,永远都在追寻这个答案。寻一种最体面的温柔体贴,并赋予之新生和当代的触感,以呼应时代的节拍。所以,从来也不曾有完全的离群索居,也不曾有绝对的生死相依。它们只是一种“适合”,在不同境况中或多或少偏倚向两者中更具生命力的一方,然后,以更从容的方式拥抱这个世界,看见她的美好与生机。

每个人都是自己世界的圆心,与外界千千万万的联系由此发散开。有自己的“丝路”情谊,也有独居的理想国。前者是给予世界的温暖,而后者是留给自己的宽容。于二者,皆不可抛诸孤妄弃掷之地。

而后,每一个体又组成一个国度。一个无论于精神还是物质拥有一定高度的国度。她首先要拥享与之相称的气度,借此友好结交,共筑美美与共的和谐版图。与此同时,凌驾此高度之上,亦是守卫了一方开枝散叶的独立空间,得以于和平氛围中寄望远方,且不忘来路;不渝所担负的文化使命与民族责任,独立于大同之外,各美其美。

当所有的疏离与相偎凝结在世纪的史书中,我们才能看见一个不同于前页的时代,有他的前进,亦有他的退守。它脱骨于前日,又在后世的雕琢中羽翼渐丰。站在前人的祭奠上,他秉承着智慧的锋芒与创造的渴望;又蹒跚地从狂热的挥霍中返回从容的闲暇,从机械的虚张中返回本真的稳重,从……

在与世界、时光的耳鬓厮磨或背道而驰中,我们都是不同温度的赶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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