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琼:在不断尝试中体悟音乐的快乐

2018-12-06 08:42付琼
小演奏家 2018年9期
关键词:长笛音乐

在沪上长笛界,我关注四十多岁的王琪多年,有人评价他是一位技艺高超、做事实在的演奏家、教育家,我认同。原籍江西的他早年就读于上海音乐学院附中,师从著名长笛演奏家林克铭教授,即便后来旅法取得了长笛教育硕士,回国后合作过几十个国内名团,他依然把这份师生情看得很重。怀揣着传承恩师衣钵的愿望,王琪成为了上海师范大学音乐学院的教师,多年来他为中外专业院团培养出众多专业演奏员,付琼就是其中一个。王琪告诉我这是个德才兼备的好学生,想来,这大概就叫“虎门出将才”吧。

我的家乡在江苏徐州,那是一座拥有两汉文化的古城,艺术氛围超出很多人的想象,我认识的这里的很多孩子都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各大音乐院校。

我的爸爸是位爱乐者,年轻时曾学过小提琴,在那个人人忙于升级电视机的年代,他却买了一套先锋音响,每天在家里播放各种磁带和CD。耳濡目染之下,我也迷上了音乐,还把自己的零花钱都用在了买磁带上。记得那时候,放学后只要有时间,我就会钻进音像店去淘好听的音乐,流行、摇滚、乡村、古典、爵士……只要碰上好音乐,那种兴奋感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就连写作业也离不开耳机。

六岁那年,爸爸买了台电子琴给我,没有乐谱,我完全是靠记忆在琴键上摸索脑海里的声音。直到有一天当我把《小红帽》演奏了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等到过了这个阶段,我渐渐不满足于单旋律的声部,开始加入左手的伴奏,可那时我不懂得什么和弦连接与低音声部,只是反复去琢磨怎样按左手会让旋律和谐好听。

七岁时,爸爸问我要不要专门学习一样乐器?我点点头。爸爸便把他的好朋友、江苏师范大学的孙巍巍教授请了过来。很多年过去了,和孙老师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仍历历在目,他穿着黑红格子的褶皱绒布衬衫,牛仔裤外套着一双磨旧的咖啡色系带短皮靴,手里提着一个咖啡色的长盒子,那可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文艺青年的典型打扮,看上去既洋气又时尚。他把那根闪闪发亮的长笛从盒子里拿出来拼装好,接着便吹奏起来,那美妙的旋律顿时吸引了我,就学它了!

开始每周一次的专业课学习后,每天写完作业后,我都要练习一个小时,随着时间的推移难免就有些懈怠,有时候还会想办法偷懒。因为吹笛子,我不能看电视;因为吹笛子,放学后要早回家;因为吹笛子,很多体育运动都不能做,怕伤到手。但每次眼泪流过,我都没有放弃。其实,我的父母并没有要求我成为大演奏家,只是希望我坚持做好自己喜欢的事情,后来我也不负众望地考上了南京艺术学院。

上高中时,有一阵子我突然迷上了摇滚乐,央求爸爸给我买了第一把摇滚吉他,但这或许算是爸爸“噩梦”的开始,因为从那时起,长笛不再是我的唯一,古典音乐也不再是我谱架上的全部,我的心思被分掉了一半。

进入大学后,我又第一时间申请了贝司专业,开始玩起了人生中的第二件乐器,也开始扩展自己的音乐领域,向流行音乐迈进。那时,爵士乐是我的新宠,它像个高级又很难拼装的玩具,我很爱它,一直到现在。

大二那年,我作为校园新人打榜被推荐到南京广播电台推广我高中时期写的作品《Green》。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参加电台节目,紧张到主持人一直在安慰我,结果直播时我的声音竟然无比镇定,思路也很清晰,节目中,我像个话匣子一样打开就停不下来,就连主持人都说我之前紧张是在逗他玩。这首歌后来被制作成了MV,拍摄过程中很多有趣的事情至今令人难忘,比如拍到一半时我脚上的鞋子坏了,不得已只能拍远景和上半身。这首MV随后在南京教育电视台播出,记得当时我是捂着脸看的,觉得自己哪儿都不够好。但也正是从那次开始,我对自己的音乐之路有了更多的信心,我开始大量创作音乐作品,想把自己的想法通过具体的音乐作品表达出来。

不满足于演奏别人的作品

我们经常开玩笑地对学习民乐的同学说:“你们如果是第一,那就是世界第一。”但是对学习西乐的同学来说,民族音乐背景有时会是一种干扰,毕竟西乐是舶来品。

对学习西乐的同学来说,要学就要学正宗的西乐,不能不中不洋,但还是会不自觉地加入汉语的四声音调,这样的演奏有时就会破坏一个乐句的整体音调与走向。但我个人觉得同样重要的还要尽可能多地体验当地的传统文化,因为再伟大的作曲家也有根植于心的民族性和地域性。就我而言,我会始终怀着一颗猎奇的心去探索和体会不同的文化、语言和音乐,开阔视界的同时,也能丰富自己的音乐储备。

在尝试对其他音乐类型的涉猎以及学习创作之后,我对长笛演奏方法的多样性产生了好奇,开始探索用长笛演奏各种不同类型的音乐。这时,古典音乐似乎也开始变得“听话”了,我开始能听懂更多变化的和声、更多层次的色彩、更丰富的复调旋律,甚至更深的创作意图,它的变幻莫测让我想要探索更多,并发现更多的惊喜。

在南京艺术学院跟随马莉和刘强副教授学习之后,我遇到了人生中的第四位恩师——我的研究生导师、上海师范大学长笛副教授王琪老师。他的严格要求让我在乐器的控制、音乐风格的把握以及对音乐的思考上更加精准深刻,使我在古典音乐的学习与探索上又迈出了大大的一步。

我很少参加比赛,不属于比赛型选手,这可能缘于我自小内向、喜欢独处的性格,所以喜欢自己在家吹吹写写,创作很多与长笛有关或无关的曲子,也因此获得了可能与其他长笛演奏者不同的经历和体验。比如创作,需要经常进出录音棚,在隔音的棚子里长笛自带的扩音小麦克的音质会被吸收掉,干巴巴的声音需要自己去适应,并通过耳麦传出来的音质加以调整,所以在平时的练习中就需要特别关注对音色的听觉把握;还有对音准的控制,录音棚话筒捕捉声音的敏感度极高,因此哪怕是一点音准波动都会被无限放大,而好的音准会为录音师省掉很多后期缩混的麻烦,也会收获专业的赞誉。

享受音乐带来的快乐

跟大多数学琴的孩子一样,我从小就不可避免地要去考级和参加演出、比赛,但這些都是我不擅长的,因为在别人面前表演和自己玩耍是不一样的。有句话叫“关上门演奏都是大师”,说明作为音乐演奏者,要具备的不仅仅是好的演奏技艺,还要有强大的内心去面对大众的喜好与评判,因此心理素质的培养应被看成同等重要的课程去重视和学习。

那段时间尤其是有了随身听之后,我常常把自己关进房间,带着耳机,一张碟片无限循环地听。记得小学时我第一次参加管乐比赛演奏的是《牧童短笛》,当时为我钢琴伴奏的是江苏师范大学的费成铿教授,如此奢侈的钢伴待遇远远超过了其他小朋友,但即使是在他老人家温柔又强大的钢琴伴奏庇护下,我依然全身发抖、手脚冰凉,最终以第三名的成绩结束了比赛。

从那时起,我就有了心结,特别害怕比赛,因为习惯了自己和自己玩,突然要我去和别人竞争,并且还有输掉的可能,那样的挫败感让我觉得音乐之路开始变得艰难起来。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高中,我考上了全校唯一的艺术班,班上的同学都是美术和音乐方面的佼佼者,大家在一起交流切磋,自然也少不了很多排练演出,我也渐渐习惯了在大家面前表演。那时候,我常常鼓励自己:身边的同学都可以做到,你为什么不可以?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因为在我心里一直有个深不见底的洞,一旦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掉进去。

真正改观是在大学时期,那时候我开始玩乐队,有时弹贝斯,有时吹笛子。令我费解的是,一到演出前夕,我们的乐队成员就显得异常兴奋,从他们身上看到的只有对舞台的享受、对音乐的投入以及相互之间毫不费力的配合。

第一场演出结束后,这种热情的氛围也让我感受到了站在舞台上的乐趣,当我小鹿乱撞地从舞台上走下来,跟队友说自己弹错了一个和弦时,大家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有什么关系,谁在乎?要的就是我们开心演,观众高兴看。走,吃饭去!”那一刻,我心里咯噔一下,病根找到了,原来是我自己玩得太骄傲!其实真的没有人在意你的骄傲,也没有人在意你的不好,真正在意的只有你自己,一切都是你内心的自导自演。

那次演出之后,我们报名参加了一项大赛,当时在后台时我印象特别深刻,那天邀请的嘉宾是著名歌手任贤齐。候场时,他的身边保镖林立,我站在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非常清晰地看到他在深呼吸来压抑自己的紧张和兴奋,眼神里似乎有些焦虑,但当主持人报幕完毕,他快步登上舞台,刹那间那种兴奋和松弛的表现和之前判若两人。看到这些,我更加清晰地体会到:“大牌明星都是如此,你的顾虑又算什么呢?”放下心中的包袱,我感到无比的放松,人头攒动的观众席上突然有个女生的尖叫声划破天际:“付琼,我爱你!”那一瞬间,我心里的黑洞终于被填满了!

至今,我已经举办了四场独奏音乐会,从第一场担心撑不过全场,第二场担心不能完全发挥,第三场结束觉得不够完美,再到第四场的自信满满,这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变化也涵盖了我整个学生时期每个阶段的进步。

随着一场场演出和考试的试炼,我变得越来越适应舞台,越来越能思考和捕捉自己的內心活动,并以此来总结自己的不足。再回过头看自己,其实我从来没觉得孤独,我会时不时和自己对话,对于心中不能解答的问题,我会在书本里寻找答案,这也让我养成了读书的习惯,也由此发现生活中的很多难题大部分都能在书本里找到解决的方法。再后来,我发现音乐其实充满哲理,读的书多了,对哲学的思考多了,愈发感觉和音乐变得越来越亲近了。

说来很奇怪,我小时候在脑海中出现的一些感觉和画面以及对未来的设想到目前为止都在一一实现,像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当然也不排除存在着对某种结果的渴望而形成的潜意识或心理暗示的推动作用。希望我能在音乐这条道路上、在艺术创作的世界里永远充满期待地勇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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