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宠2(三)

2018-12-08 11:30阿舒
飞言情B 2018年8期

阿舒

【上期回顾】:赵萌萌找到周嘉怡的母亲,想让她母亲劝周嘉怡和秦墨分手,却没想到她的人生从此跌落谷底,因为她家老爷子说:“萌萌,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赵嘉怡才是……”

我呆呆地望着落地窗外,不知道外头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点儿将整个城市裹在一层湿冷的雾气里。记忆一层一层地倒回,仿佛又回到那个雨天,周嘉怡浑身湿透地冲到别墅里,然后我的生活天翻地覆……

那个下午,老爷子三言两语便将整件事情解释清楚,他的话虽然不偏不倚,但是无论怎么描述都不能抹杀我的亲生母亲当初是怎么在医院用别人的孩子交换了自己孩子的幸福,无论她的理由多么冠冕堂皇都不能抹杀她所犯下的罪恶,而我原来甚至根本就没有父亲……

在赵嘉怡进门之前,她与老爷子已经核对好亲子鉴定,整整一个星期,两个人皆不动声色。她们果然是一对亲生父女,在调查好一切之前,半分端倪都不曾显露,于是我在那一瞬间立刻成了一个傻瓜以及罪犯的女儿!

我跑出别墅大门,觉得人生突然荒谬无比,脑子里不断交织着与煎饼大妈见的那一面,她可疑的神态,她小心翼翼讨好的态度,她看起来那么朴实且善良,根本不像一个会换别人孩子的人。我多么想找她问清楚,让她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

可我甚至没能跟她说上一句话,等我依着周子聪调查的地址到达她家的时候,只有凌乱且狭小的客厅以及邻居的絮叨:“也不知道她家女儿是怎么了,今天跟赵大妈大吵一架后跑了出去,赵妈急匆匆地去追,结果半路撞上一辆卡车,你不知道,当时血流得满地都是,还是我家孩子打的110。你是嘉怡的同学吧,有没有这孩子的电话,赶紧联系她,她妈正在医院急救呢!”

有那么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哪……哪家医院?”

“中心医院。”

我确定生活搞了一场巨大的恶作剧,而我毫无疑问是这场恶作剧的对象。坐在抢救室门口的时候,我都没有想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我握着快要没电的手机,不停地翻通讯录,妄图能够找到一个能将我从这场噩梦里拯救出来的人,然后我的手机停在秦墨的名字上,久久不能动弹。

其实那会儿我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同秦墨联系,我一直告诉自己,要戒掉这个叫秦墨的男人,可是那一刻,如同溺水般,秦墨成了我唯一的一根稻草,我哆哆嗦嗦地按下拨通键,秦墨接听得特别快,好像他一直在等这通电话似的,他说:“萌萌”,声音非常温柔。

那可真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我想,却突然哽咽地根本没法说话。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过了三个小时,我周围一直像是在演一出哑剧,我几乎忘了我可以哭,仿佛一旦哭了,那么这场噩梦必然成真。然而秦墨的声音在那一刻是那么动人,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唯有哭泣,大声地、毫无保留地、徹彻底底地哭泣……

“萌萌,你怎么了,你在哪儿?”

我死命地哭,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像所有脑残女主角一样,将手机哭到了没电。你看,我总有一种能力,将事情推往更糟糕的方向。

可是一个小时后,秦墨还是奇迹般地找到了我,以至于我后来无数次地为自己赖在秦墨身边找借口,毕竟在我人生的每一个重大拐角处,都有这个男人的陪伴。

秦墨在医院足足陪了我一个星期,我们一直在等医院里的女人醒来。我多么想听她解释,告诉我这是一场误会,或者她随便跟我说些什么都可以,只要她能醒。但是那一个星期里她始终没有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我突然开始觉得不公平,凭什么赵嘉怡换回的是她健全安康的父母,而我却要面对一个将死之人?甚至渐渐疑心这是否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报复……

她回光返照的那一天,秦墨恰好不在,下了一个星期雨的城市终于露出了一点儿阳光,其实这一个星期我都过得十分恍惚,如果没有秦墨在身边,我可能连走进病房的力气都没有。

我已经决定原谅她,或者应该乞求宽恕的那个人是我,毕竟我才是原罪,但是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多余,爱与恨、悲哀与愤怒,我已经十分平静。

我走近她,看见她的脸被厚厚的绷带包裹着,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与干涩的嘴唇。她的眼睛转过来看着我,仿佛想要说话。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叫她一声,电视里都那么演,一个母亲在弥留之际应该希望她亲生的孩子唤她一声。就在我准备叫出口的时候,听见她嘶哑且微弱的声音:“嘉怡,嘉怡……”然后她的眼珠不停地转动,仿佛在急切地寻找那个身影。

我突然浑身僵硬,觉得悲哀,却又无从悲哀……

“你想见赵嘉怡?”

她十分困难地点了点头。

“你再坚持一下。”那一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忽然决定要去找赵嘉怡。

这个人快死了,她是生你的人,她最后一个愿望是想见赵嘉怡一面,我这样想着,手心握得非常紧,猛地冲出了病房。

我并没能将赵嘉怡带到她面前。

后来陈筱无数次地问我赵嘉怡那天为什么没有出现,我都缄默不语,毫无疑问那成了我跟赵嘉怡不死不休的起点……

我的亲生母亲是带着对赵嘉怡的愧疚去世的,她临终甚至没有一句话属于我。最后的最后,她都在喃喃地跟赵嘉怡道歉,仿佛是想托我转达,而我永远都不会去转达!

“因为她周嘉怡不配!”

在每一个相遇的场合,我总是找无数的机会给周嘉怡难堪,这不仅让我变得如同疯子,连陈筱都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每次因她与秦墨争吵,我都歇斯底里,这让秦墨无计可施且成为我与他之间一道又一道的裂痕。

我甚至根本没有办法去思考秦墨是否还喜欢周嘉怡这个问题,因为一旦去揣测答案,那么我必将陷入绝望。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咖啡馆里的温度更冷了,忍不住抱紧了手臂,显然我最近的生活并不顺遂,先是得罪了秦墨,方才又将对我掏心掏肺的陈筱气走,实在是失败得彻底。

我拿出包里的手机,忽然很想给秦墨打一通电话。

秦墨昨晚说将我的包包扔掉了,很有口是心非的嫌疑。今早见到这部手机,我便猜测他其实并未生多大气,此刻打一通电话过去问候,大约能将昨晚的不愉快抹去。

遗憾的是,秦墨大约在参加什么重要会议,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我有些无聊地在布满雾气的落地窗上画圈,忽然隐隐地觉出一丝寂寥与孤单。

有时候,除了秦墨与陈筱,我怀疑我自己是否一无所有。

手机铃声打断我的思绪,我本以为是秦墨,那头却传来一道久违的女声:“赵萌萌,你可真不赏脸,咱们班那么多同学,除了出国赶不回来的,可就差你了啊。”

我这才想起,前几天高中班长沈佳联系我,想让大家聚聚,日期恰好是今日。

我彻底把这件事忘了,或者是刻意遗忘。自从周家大小姐的身份被扒拉下来,我总是刻意回避很多聚会,熟人越多越让我无所适从,要是刚才没有与陈筱吵架,那我此刻一定找借口推掉,但现在,我突然异常渴望一场热闹,于是问:“在哪儿啊?”

“稍等,我发你定位啊,赶紧的。”沈佳热切地说。

我瞅了一眼落地窗里那个精致却略显枯萎的自己,抹了一点儿口红,提上旁边的Prada,结账走人。

两个小时后我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显然我完全低估了一场聚会的风险。既然高中三年我都没有在A中建立起自己的小团体,明显有三观不合的嫌疑,那么三年后,我居然想从这场同学会中寻找一抹温暖,实在是痴心妄想。

“萌萌,问个问题你可千万别介意啊。”

我刚想回句“介意,您千万别问”,奈何此女完全没留一点儿空隙,“听说你现在和周家断绝关系了,这是真的吗?”

此女当年在班级里应该毫无存在感,否则我不至于想了半天连名字都想不起来,她如今改头换面,削了下巴,垫了额头,连声音都分外娇柔,配上她那双美瞳,问出这样没脑子的话倒显得十分无辜了。

我正想着该怎么怼回去,桌子对面的某位比她更没有脑子的男士大约为了显示自己是混金融圈的,一边握着酒杯很有技巧性地露出腕间那只暴发户都喜欢的瑞士手表,一边喝高了般地道:“那怎么有假,好家伙,这事儿当年咱们A市闹得多沸腾啊。周萌萌,不不,现在是姓……姓什么来着?”

“赵!”他旁边的“四眼田鸡”提醒。

“对,是姓赵。”瑞士表男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就因为这事儿,你们家的集团股份当时跌了不少吧?”

“现在也不能说是她们家的了,人家周家有个女儿,叫周嘉怡,你们不看财经版么?据说那女的是个天才,高中连跳两级,当初出国留学拿的是全额奖学金,学校老牛气了,我想起来了,乔欣,你也是那儿留学毕业的吧?”

“是,嘉怡学姐当初就是我们学校的名人,毕业的时候代表学生会致辞的也是她,可给咱们中国留学生长脸了。”

“你们别瞎聊了,好好一场同学会,非得聊人家私事。刘光辉你个大嘴巴,自己先罚三杯给咱们萌萌道歉。”我没想到替我解围的会是沈佳,当年她虽然是班长,成绩好、人缘好,但我一向对喜欢在老师面前邀功的班干部不感冒,与她也不过是面子上的情谊,没想到今天她能为我说话。

“是是是,该罚,该罚。不过赵萌萌,我们也不是想讨论你的私事,这不同学一场,大家关心关心你吗!”

“对啊,萌萌,你也别把咱们想得那么坏,从前你是咱们班上最得意、家里条件最好的,咱们班没有一个不羡慕你的。因为你家里条件好,好多同学都得到过你们家的帮助,你看这学校图书馆是你们家建的吧。你现在落魄了,有什么难处尽量跟咱们几个说,别不好意思。”

这哥们儿说得特诚恳,我都差点儿信了。可是他是从哪里看出我落魄的,难道我赵萌萌全身上下贴着落魄这两个字吗?我心中冷笑。

“就是。萌萌,听说你毕业这么久,连工作都没有找到,我们公司正缺一个前台,月薪虽然不高,好歹也是份儿正经工作,你可别嫌弃啊。”又蹦跶出一个“戏精”。

“喂,杜小雨,你这话我怎么听着不大对味儿,什么正不正经的,人家萌萌现在怎么不正经了?”

“这不是听人说她被包养了吗,你看她今天一身名牌的,你们还真当是租的啊。”杜小雨这话一说完,全场静了静,皆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环顾了一圈,从场上每个人的眼睛里都看见了赤裸裸的鄙视、不屑与幸灾乐祸,我终于明白,当初我有多高傲,那么现在,在他们眼里或者在他们的想象里我就应该有多么不堪、悲惨。

世人惯常捧高踩低,你赢了不一定有人真心祝福,但是一旦倒下,那么必然面临无数奚落。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瞅了一眼全场唯一替我担心的沈佳,心中一暖,溢到嘴边的讥讽终于收敛了些:“你们想听什么答案呢?你们心里面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瞧瞧,当初那个高高在上仗着命好就不把咱们放在眼里的女同学过得有多可悲,多自甘堕落!你们就那么想好了,如果这能让你们每天被老板支使得团团转、累成狗却捧着那点儿可怜薪水的工作生涯好受一点儿的话。”

我又侧頭去看杜小雨,“对了,工作的事我看就算了,毕竟就算是换你的岗位,一个月也不够我买双鞋的。不好意思,我赵萌萌一丁点儿都没有想要工作的意思,只有那些没能力让男人养的女人才会整天把自己塑造成一副黄金女斗士的形象,安慰自己那点儿可怜又浅薄的自尊心。”

说到这里,全场的女性同胞立刻朝我投来愤怒又鄙视的目光,我压根儿没空搭理,只觉着胸中一口恶气不除不快,噼里啪啦准备结尾,“这顿饭我看是吃不下去的,不过这杯酒嘛,我先干为敬,没别的,给咱沈班长一点儿面子。可下次这种聚会还是不要找我了,我嫌不上档次!”说完,我将手上红酒一饮而尽,转身,头也不回地踏出了包厢。

一出包厢我就气得浑身颤抖,即使嘴上我那般不饶人地怼回去了,可“包养”两个字仍旧像冰冷的针尖狠狠地扎入我的心脏。我曾经觉着我不在乎,梗着脖子对自己说没什么,我同秦墨是真爱,秦墨便是我的梦想,可是无论我跟自己说得多么斩钉截铁,也无法更改现在一无所有,只能靠秦墨供养自己的事实。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想来参加这样一群充斥着豺狼虎豹的同学会!

厕所里,我捂着自个发红的眼睛,觉得再没有比今天更糟糕的一天。

“姐?”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

我吓了一跳,这分明是个男声,转身一看,居然是我那个不着边的弟弟周子聪。

“你怎么在这儿?”我吸了吸鼻子,大约从前在周子聪面前还是很有一副姐姐的派头,此刻倒不想让他看出我的脆弱,抹了一下眼睛,颇为淡定地问。

“你哭啦?”偏偏周子聪这个二百五,从前就不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回我闯了祸,他肯定第一个跟老爸告状,这会儿也很没有眼色地拆穿了我。

“我才要问你呢!周子聪,这是女厕所,你来这里做什么?”我撸起袖子,万万没想到周子聪这败家玩意儿如今比我还要堕落,当即便要施展开拳脚。

周子聪以手护头:“不,不是,你别打,姐,姐,这是工作,真是工作!”

“放屁,什么工作要跑到女厕所来。好啊,周子聪,一年多不见,你这要上房揭瓦了吧,不对,你不是出国留学了吗?”我停下手上的动作,顿时觉得周子聪胆大包天,居然敢逃学回国。

周子聪苦哈哈地脸色又红又白:“咱出去说成不?这,这在女厕所呢!多丢人!”

“你还知道丢人!”我压根儿不肯给他好脸色,一边推他,一边抬脚往外面走。

周子聪给我解释了半天我才知道,老爷子逼着他学金融,花钱送他出国深造,立誓将他培养成周嘉怡那样的顶尖人才。可是周子聪的兴趣压根儿不在读书这上头,两学期下来挂科太多,又加上惹是生非的性子,居然被学校开除了,最近才偷偷溜回国,又不敢在老爷子眼皮子底下晃,只好在网上开了一家私人侦探所,接点儿小活,而所谓的小活,也就是帮人家离婚夫妻抓抓对方的小辫子。

“你可真出息了周子聪,放着好好的周家少爷不做,在这儿抓人家老婆出轨,连女厕你都蹲?你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敬业呢?!”我抱着手臂阴阳怪气地道。想教训这小子不务正业吧,可人家肯放弃国外那么优渥的生活跑回国吃这份儿苦,也实在不大容易。

“嘿嘿,你可别跟咱爸咱妈说啊。求你了,姐。”周子聪眯着他的单眼皮,讨好地跟我撒娇卖萌。

我冷冷一哼,却突然想起其实我跟周家没半点儿关系了,周子聪也算不上是我弟弟,要不是刚才一时情急,我根本没有立场去管这件事。

想到这儿,我也摆不出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垂下眼帘,有些低落地道:“你担心什么啊,我现在跟他们没联系,其实你也不用再叫我姐了,我不是你姐姐。”

这样一说,对面的周子聪突然也没了言语,良久,他才颇为伤感地道:“你还认我这个弟弟吗?你要认,我也认你是我姐,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能说断就断啊。”

听到这句话,再想起以前与周子聪老是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可周子聪小时候就特别懂得护短,在外人面前永远是一副维护我的姿态。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在外面一个人多注意点儿,别老惹是生非的。你要不想学金融,好好跟家里谈谈,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想了想,到底没有说要认下他的话,我也实在说不出口。

“知道了。”周子聪点点头,看上去倒比以前乖巧许多,忽然他又眼尾上翘,很有当初家里养的那只拉布拉多的讨好劲儿,“要不,姐,你先借我点儿钱呗?”

我方才的感动瞬间就化为乌有,没想到一年多过去了,我依然没逃脱是这小子的提款机的命运,合着刚才他一口一个姐的叫得亲热,最后在这儿等着我呢。

“你的零花钱呢?不是出国留学么,老爷子给你的零花钱不少吧。”

“这不全搭在这些设备上了吗,你说要想成为一个专业的侦探,那肯定得先有一套专业的设备的吧。为了这些设备,我都啃了半个月方便面了。”衬着他有些消瘦的面颊,模样十分可怜。

于是,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我心一软,周子聪便从我这个人肉提款机上利落地提走了两万块。

“谢了啊,姐。你可真是我亲姐,不,比亲姐还亲。”收到转账通知的周子聪嘴比蜜还甜。

我牙都酸了。

“对了,刚才在厕所,你怎么哭了?”这小子终于良心发现,晓得关心我了。

别说,被这小子这么一打岔,我糟糕的心情终于好过一点儿,倒没有方才那样难受,但也不大想跟周子聪提我的伤心事,“没什么,都被我给怼回去了。你还不了解我,哪儿有我吃亏的时候。”

“秦哥欺负你了?还是你们吵架了?”周子聪不信,小心翼翼地问。

我白了他一眼,心想我跟秦墨吵架那可是再正常不过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周子聪自作聪明,以为自己猜对了:“吵就吵呗,不是我说你,从小你脾气就不好,我看也就咱秦哥能惯你,不然你换个人试试?赶紧结婚吧,否则我真担心你嫁不出去。”

我愣了一下。“你刚才说什么?”

“结婚!你毕业证不是拿了吗?早点儿结婚,不然秦哥这样的,你还敢放养啊,不怕夜長梦多?”

我真的没想过有一天是周子聪这个二愣子能点醒我。这一年多,我浑浑噩噩地跟着秦墨的节奏走,在秦墨的羽翼下生活,压根儿忘了,其实我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为什么不可以跟秦墨求婚呢?

我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一个大胆的想法窜入脑海。

可是我压根儿忘了,我的梦想从来就不是秦墨的梦想。

而陈筱今日的一番话最终一语成谶。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期待秦墨出差归来,然而内心又十分忐忑,毕竟现在的我一无所有,跟秦墨与“门当户对”四个字相差甚远,我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是秦墨大约不是那种计较门第的人……

对了,还有秦妈妈,结婚这类大事,秦母的意见在秦墨心中一定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欣慰的是秦妈妈一直疼我,若我提出结婚,她应该不至于反对吧。

想到这里,我心中有了主意,搞定秦妈妈必然成了计划的第一步。

于是,稍晚一点儿,趁着秦妈妈在在园子里倒弄她花草的时间,我偷进厨房,使尽浑身解数,施展了一番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手艺,准备讨好秦妈妈。

说起厨艺这件事,还是进了秦家之后,我才悲催地发现自己除了对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名牌感到兴奋,居然也能对着厨房里新鲜脆嫩的蔬菜瓜果开心。

陈筱知道这事也很无语,略略沉思,很快得出结论,觉得我日后若是真的被秦墨甩掉,也不至于一事无成,至少还有我亲妈的煎饼摊可以继承。

那是我第一次惹秦墨生气,其实自从被周家赶出,我又精心策划与秦墨有肌肤之亲以后,秦墨大约觉得我有几分可怜,一直对我小心呵护,处处忍让,颇有几分孵小鸡的架势,偏偏我那会儿作天作地,觉得周遭目光异样,很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被打回原形,越发想要在一群野鸡中鹤立鸡群,成天泡吧、赛车,混迹各种名流聚会,最后一次,被几个人算计,很快我就觉得周围云里雾里,宛若仙境,以至于秦墨迈着他的大长腿跨进来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得指着他憨笑:“东华上神!”

东华上神异常冷酷,抬手便回给我两个响亮的大耳刮子。

我与秦墨朝夕相伴,虽然也曾动手动脚,但通常都限于和谐的玩闹,这样被结结实实地抽耳光,实属开天辟地第一次,然后秦墨一把将我拉出包厢,塞进他的宾利,直奔秦家大宅。

秦墨那时是真的被我气得狠了,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颇有乌云压顶之势。

偏偏我脑袋痛得要命,药物让我的行为与语言显得凌乱且滑稽,一边指着驾驶座上的秦墨大骂混蛋,一边脱衣服高唱“死了都要爱”。秦墨腾出握住方向盤的一只手企图阻止我,我却顺手给了他一巴掌。

天地可鉴、日月可证,秦墨打小是读书的好苗子,高智商、高情商的代表,简直是我们那一圈儿里富二代的精英典范,连秦妈妈都舍不得动他一根指头,随着这一耳光下去,大约秦墨也懵了,一个急刹车,将车子停在路边。我便是再迷糊,也清醒了几分,几乎不敢去瞧他的脸色。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在突然静谧下来的空气里,我不敢承认自己其实已经清醒了,因为实在没胆量承受秦墨的怒气,只好继续装疯卖傻,小心嘟囔着歌词以求秦墨能够念及我如今已经是一无所有的孤女,发挥他那可怜的同情心。

“回去再收拾你!”奇迹般的,秦墨大约是被我气糊涂了,怒极反笑,也说不出多余的话,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暂时放过了我。

然后,收拾的结果便是整整一个月,我没有得过秦墨一个好脸色,且所有副卡被没收,勒令禁足,除了秦宅与学校哪里都不能去,可怜得连在食堂点份套餐都要靠陈筱替我刷饭卡。这种日子如何能忍,我只好偷偷找秦母出主意,秦母知道我那天的荒唐事儿,亦是十分生气,坚决站在秦墨一边,可看我可怜兮兮的模样,也有几分心疼,偷偷指点我说秦墨喜欢喝粥。

秦墨喜欢喝粥,但并不是所有的粥他都喝。

他最喜欢的一家粥店在广州,老板是个地地道道的广州人,听说祖上还给慈禧做过粤菜,死胖子做了二十几年粥,架子极大,轻易不与人做菜,粥店每天限量供应,就连秦墨想要尝尝老板的手艺,也不得不提前预约,打个“飞的”亲自过去。

我与那位胖老板一直不大对付,特别不待见他每次在秦墨面前端着架子,一副大爷模样。可秦墨却很喜欢胖子的手艺,闲暇时也会心血来潮地带我飞去广州。

为了夺回副卡、解除禁足令,我别无他法,只好悄悄让陈筱替我买了飞机票。

头等舱里,我抱着保温盒迎着周遭各界精英的异样眼光被自己感动得都快哭了,觉得世上再没有如同我这般对秦墨更贴心贴肺的人,简直是恋人里的典范,情人里的楷模。

结果奔到死胖子的店铺,被他气得半死,一句“本店的粥一律不外带”便想打发我。

“放屁,秦墨每次来你都给他打包!”

胖子眯着眼睛十分不屑:“秦墨是秦墨,你是你!”

我那个怒啊,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等冷遇,当即想要将对方暴打一顿,无奈目测了一下彼此的体积,完全不占优势,可也十分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乘其不备,一路狂奔至厨房,想要来个强取豪夺,结果自然是被胖老板拎小鸡似的扔出了厨房。

我赵萌萌虽然好吃懒做,但也不是半路放弃的性格,既然已经特意买了机票过来,决计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于是那几天,胖子走哪儿我就跟哪儿,就连他上厕所我都在门口蹲着,最后他终于妥协,无奈道:“不是我不给你外带,喝粥讲究时效,就算你现在拿着最好的保温盒带回去,也不是同样的味道,可别砸了我的招牌。”

我想了想,确实是这样的道理,可毕竟不甘心,灵光一闪,扯着胖子的袖子,恶狠狠地威胁:“那你教我做!不然连你约会我都跟着!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看上菜市场卖海鲜的寡妇了!”

胖子震惊到无语。

至此,我得了几招胖子的真传,很是应了陈筱那句要想征服一个男人的心,得先征服他的胃!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征服秦墨的心,但秦墨每次喝粥的表情,怎么说呢?十分惬意。

秦妈妈信佛,喜欢吃素,我便也特地学了几道素菜,摆在客厅餐桌上,很是精致可爱。

秦妈妈眼睛笑得弯弯的,很给面子地夸我:“咱们萌萌就是能干,瞧瞧这饭做得,刚才在园子里就闻到香味了。”

我被夸得晕乎乎的,觉得结婚这事儿如果有秦妈妈支持,估计能成一半,于是十分乖巧的夹了一块西蓝花放入秦母碗里:“那您可得多吃一点儿。”又因着自己一个女孩子,居然要先开口跟男方求婚,难免也有几分羞涩,脸色红红的。

秦妈妈神神秘秘地过来,一脸知道内情的模样:“怎么?秦墨又停了你的卡啊?别搭理他,女孩子得富养,要多少零花钱,阿姨偷偷给你!”口气十分豪爽。

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秦母有这样的猜想也十分合理,毕竟秦墨这个混蛋,只要一吵架,对付我的招数便是停掉我的副卡,走之前还威胁我要烧掉我衣帽间的那些宝贝来着,偏偏这招百试百灵,每每都能逼我就范。

想到这儿我就恨得牙痒痒,可又想起对面坐的是秦母,顿时表情有几分扭曲,不好意思地道:“没,我们俩好着呢!”

秦母这才露出轻快的表情,尝了尝瓷碗里的西蓝花,动作优雅又好看,吃罢才絮叨道:“这就对了,你们俩别老吵架,秦墨这孩子没什么坏心眼儿,对你虽然严厉了点儿,但也真是为了你好,你千万别跟他计较。”

我心里琢磨着我才不跟他计较呢,我就想跟他结婚来着,就怕您不同意……

“你看看秦墨对外面的女孩儿能这样吗?那是把你当自己人!”

“真的?”我顿时心花怒放,无端品出一丝甜蜜。

“那可不,我自己养的孩子我能不知道?秦墨护短,你看你什么时候在外头吃过亏?”

“可我在他手上吃的亏也不少,他老教训我!”想到秦墨时不时把我扔在半路上吹冷风,我就能气得跳脚。

“那还不是你淘气!”秦妈妈点了一下我的鼻子。

我“嘿嘿”傻笑了两声,觉得话题聊到这里,估计有戏,很是殷勤地起身替秦妈妈捶背捏肩,“秦阿姨,那我以后不淘气了!您看,咱们家里人是不是有点儿少啊?秦叔叔在国外打理市场,秦墨又经常出差,每天只有我一个人陪着您,多寂寞啊!”

秦母闭着眼享受道:“怎么,你想养宠物了?可秦墨对毛茸茸的东西过敏,要不,阿姨在园子里腾个地儿,让你偷偷养?”

“不是。”我期期艾艾地,语速也变得缓慢,声音像是齿缝挤出来的,“您说,咱们家里添个新成员怎么样,比……比如说小宝宝之类的?”

秦母猛地睁开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眼神里掠过一丝惊喜:“你怀孕了?”

“啊?”我被秦母跳跃式的脑洞惊到了,原本想要表达跟秦墨结婚,早点儿生宝宝的话一时卡在嘴里。

秦母瞅了一眼我的小腹,既欣喜又有几分生气:“秦墨这个混账,这么大个事儿也不跟我说,还让你一个女孩子来提,我这就跟他打电话,太不像话了!”秦母念叨着,说罢,风风火火地拿起手机去打越洋电话了。

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我怀孕了,可是一看秦母惊喜的样子,心底一个邪恶的念头冒出来:如果秦墨以为我怀孕了,会高兴吗?会跟我结婚吗?

我那时并不知道,人心是最禁不住试探的,而显然我愚蠢又大胆的小邪念以燎原之势将事情发展得不可收拾。

【下期预告】:赵萌萌满心欢喜地以为秦墨要跟她求婚了,却没想到秦墨说:“萌萌,你还年轻,这个孩子,我们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