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人如何优雅地吃虫子

2018-12-14 05:52杨春雪
东西南北 2018年19期
关键词:墨西哥人蝎子蝗虫

杨春雪

據说,早在西班牙殖民者到来前,生活在墨西哥的阿兹特克人就有吃虫子的传统。当时,这块大陆上没有牛、羊、马、猪等大型牲畜,印第安人生产、生活所需的营养很大一部分是来自昆虫。

如今,这个“前西班牙时期”的吃虫传统正在悄然复活。

不久前,在墨西哥城举办的昆虫美食节上,多个本土店家竞相向顾客科普昆虫的营养价值,他们用最优雅的方式将昆虫纳入食谱,再搭配上一段祖先与昆虫的传说,令顾客驻足买单。

舌尖上的昆虫百科全书

众多昆虫中,我一眼便识得蝎子。这种昆虫在中国食谱上也找得到。据《本草纲目》和《中国药典》记载,蝎子具有“熄风镇痉、消炎攻毒、通络止痛”等功能。中国人早已研究出蝎子的上百种烹调法,比如著名的“蝎子宴”。

墨西哥蝎子的个头比我在国内见到的略大一些。一只只油炸全蝎按照身材大小整齐地摆放在桌上,单只出售,一只中等大小的蝎子卖130比索(约合40元人民币)。

商家将顾客选定的蝎子小心地摆放在一张玉米嫩衣上,挤一瓣青柠檬,让汁水渐渐浸入蝎子身体,并在其全身均匀地撒上辣椒粉。为了让这份美食显得更优雅,商家还在蝎子身旁添置一瓣鲜橙,并在上面落一小勺辣椒酱。于是,递到顾客手上的菜肴成了一件暖色调艺术品——淡黄色玉米嫩衣衬着亮褐色蝎子,还搭配了橙色和鲜红色。

如果说有的昆虫连很多墨西哥人都叫不上名字,那么蝗虫则是无人不识。蝗虫在墨西哥和中美洲被称为Chapulín,源于古老的印第安语Nahuatl。墨西哥人最熟知的Chapultepec公园(蝗虫山公园)的词根便是这种昆虫,究竟是因为山头的形状像蝗虫还是树林中蝗虫数量多,已无从考证。

吃蝗虫在墨西哥瓦哈卡州十分流行,人们每年5月初至初秋期间收集蝗虫,洗净后置于平底锅上烘烤,配上大蒜、柠檬、盐、辣椒等佐料。

常出现在墨西哥食谱上的昆虫还有以龙舌兰为食的Chinicuil,这是一种飞蛾的幼虫,据说其多肉的身躯透着龙舌兰的清香;还有Hormigas Chicatanas,一种会飞的红色大蚂蚁,只在雨季出现;以及一种蝉的亲戚Cocopache,又名Giant Mesquite Bug(大豆科灌木虫),据说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昆虫之一,其化石可以追溯到侏罗纪时期;还有一种来自非洲的昆虫Cucaracha de Madagascar(马达加斯加蟑螂),这种昆虫无论从名字还是外形都令人无法下咽,其外形不似普通蟑螂,会发出嘶嘶叫声,生活在森林里,以水果和植物为生。

美是前提

为了将虫子送到顾客口中,墨西哥商家煞费苦心地推陈出新。除了传统的昆虫烹饪法——将昆虫烤熟并配上盐和各种咸辣味酱料,他们竟然还尝试将昆虫与甜味相结合,制作了昆虫点心和昆虫蛋糕。这一大胆尝试无疑迎合了墨西哥人对甜食的喜爱。

墨西哥人将美视为美食的前提。在每一份点心上都可看出他们试图让昆虫产生美感的良苦用心。他们将昆虫自身的线条、色泽与点心的形状、颜色加以融合,例如,用Cocopache点缀蛋糕,这种虫子棱角鲜明,乍一看像是趴在巧克力蛋糕上的一粒粒核桃仁;用Hormigas Chicatanas装饰巧克力块,红蚂蚁的大肚腩圆圆的,像极了蓝莓;他们还将Chinicuil与曲奇相搭,飞蛾幼虫的波浪形线条与饼干的曲线配合得格外优雅。

除了坚持美学,还有商家选择走本土化路线——将昆虫卷到墨西哥人最爱的玉米饼里。还有一种披萨大小的薄脆玉米饼,放在火炉上烤,上面铺一层芝士,“芝士丛中”挤满各类虫子,简直是一本摊开的昆虫百科全书。更有一种充满童趣的吃法——将一只只昆虫串成“冰糖葫芦”。

大多数顾客同我一样,只是看客。商家告诉我,并不是所有墨西哥人都能接受吃虫子。这一习俗流行于农村地区,在城市并不常见。

尽管如此,很多墨西哥人还是选择大胆试吃。

虽然虫子种类千差万别,但人们吃虫子的第一环节极为相似——拿出手机拍照。

一个高个子男士接过玉米嫩衣包的蝎子,眉头微蹙,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他的手在蝎子头部和尾部间迟疑片刻,提起蝎子的尾巴,艰难地咬掉了一只前鳌。

大部分人吃虫子前表情都是凝重的,但待虫子咀嚼下肚,他们通常会点头示意周围的看客“味道不错,值得尝试”,尽管蹙眉并未立刻释然。

也有一些爱虫人士是专门冲着美食节来一晌贪欢的。他们的目标通常是那个“爬满昆虫的百科全书”。一个小胖孩嘴角未擦便兴冲冲地去排队买第二个,他看到我这个外国人在打量他,便先竖起大拇指,又指了指虫子,意思是“那个很好吃”。

昆虫味道考

虫子究竟是什么味道?

曾经读过汪曾祺先生的短篇小说《老鲁》,其中吃虫子的经历令人印象极深。

在无米下锅的岁月,他们曾经吃过一种甲虫,“形状略似金龟子,略长微扁,有一粒蚕豆大,村里人即叫它为蚕豆虫或豆壳虫。”

这种虫子吃柏树叶子,小说中,老鲁“带一个可以封盖的瓶罐,走到哪里,随便在一个柏枝上一捋,即可有三五七八个不等”,拿回来后,“掐了头,撕去甲翅……热锅里下一点油,煸炸一下,三颠出锅,上盘之后,撒上重重的花椒盐,这就是菜”。

汪先生在书中写道,“豆壳虫味道有点像虾,还有点柏叶的香味。因为它只吃柏叶,而且很‘雅。”但他也坦言,“以后,即使在没有虾的时候也不会有吃这玩意的时候了。”

昆虫美食节逛一圈下来,味觉有些异样。刚要离开,却看到一家店铺桌上赫然摆着意大利狼蛛。有乒乓球大小,黑得匀称、浓密,全身每一处绒毛都清晰可见。500比索(约合150元人民币)一只。

在我惊叹之时,一对青年男女买下一只。偌大的黑点被装到了一个更大的白色一次性塑料饭盒中。把此次昆虫节中的霸主随随便便放到一次性饭盒中,实在是不够尊重,更不够优雅,而且竟然没有附带任何酱料。

这对顾客询问了店主如何食用。我在一旁依稀捕捉到“鳄梨酱”、“辣椒”之类的词,他们便提着饭盒离开了。

那么,他们究竟如何吃狼蛛?这个问题此后一直深深困扰着我。

(贾亮荐自《环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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