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脱欧的法律影响分析

摘 要 脱欧对英国和欧盟来说不仅是经济、政治上的脱离，还有法律上的切割。但是英国加入欧盟的四十余年中，欧盟法与英国法律体系已经在很大程度相互融合，若要强行分离，将不可避免对欧盟法和英国法产生冲击和影响。英国法方面面临大量的法规转换或失效，而欧盟经此事件后一体化路径也会深受影响。目前英国和欧盟均已出台相关法律或文件以引导发展，实现平稳过度。但是由于脱欧所涉及法律问题的复杂性，英国法和欧盟法都需要一个较长的过渡期来进行调整，才能消除英国脱欧事件带来的影响。

关键词 英国脱欧 法律分析 影响

作者简介：叶芬，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欧洲研究中心，湖北科技学院。

中图分类号：D90 文献标识码：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11.005

脱欧对英国来说不仅是经济、政治上的脱离，法律上的脱欧才能决定英国是否能完全与欧盟撇清关系。学者们对此问题论述较少，关于英国脱欧的法律分析大多是针对脱欧程序问题和脱欧合法性问题，较少有论著提及英国脱欧后会对欧盟法和英国法产生的影响。英国要从法律上脱离欧盟，无可避免会对欧盟和英国法律制度产生冲击和影响。因此，研究此问题可以帮助我们更好的了解脱欧后欧盟和英国法律制度的发展趋势。本文拟从欧盟法和英国法之间的关系发展变化分析的基础上对英国脱欧后欧盟法及英国法律的影响作出分析和预测。

一、欧盟法与英国法的关系发展

目前，英国虽已启动脱欧程序，但未正式脱离欧盟，身份上仍属于欧盟成员国。所以，欧盟法与英国法的关系可以区分为在英国正式脱欧之前与完成脱欧之后两个阶段，且其关系发展应有所区别。

（一） 脱欧程序完成之前

在英国完成脱欧程序之前，英国仍属于欧盟成员国，与其他成员国一样仍受欧盟法律约束。欧盟法律体系与成员国国内的法律体系的关系是既彼此独立又互为补充。处理欧盟法与成员国法之间的关系主要涉及两方面：一是欧盟法在成员国内的效力问题；二是欧盟法与成员国法的冲突问题。在多年的司法实践中，欧洲法院创新性的确立了欧盟法的直接效力和优先效力原则，确立了欧盟法在成员国中可以直接适用，以及在欧盟法与成员国法有冲突时欧盟法律的优先地位。在英国正式脱离欧盟之前，英国仍要遵守欧盟法的相关规定，欧盟法在英国法律體系中仍然具有直接效力和优先效力。

（二）脱欧程序完成之后

参照《退出欧盟法案》提出的法律框架，可以看到英国预备废除欧盟法在英国的直接效力和优先效力。也就是英国脱离欧盟成员国身份后，欧盟法将不能继续在英国国内直接适用，也不再具有优先的地位。

英国能否不再适用欧盟法？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具体从欧盟法的内容分析。欧盟法的法律渊源主要体现在三个层面：基本法、派生法和欧盟法院的判决。欧盟基本法的主要内容是构建欧盟以及确定欧盟法的基本原则，英国退欧后不再是其成员国，欧盟基本法将无法再对英国产生效力。欧盟的派生法主要是以规定和指令的形式针对成员国发布，脱欧后规则和指令也不再对英国具有约束力。不过，之前的一些欧盟的规则和指令已经通过直接适用或转化适用的方式渗入到英国法律中了，除非英国对相关法规进行修改或废止，否则从形式上看英国似乎还在受欧盟法的“指挥”。英国作为欧盟成员国，欧盟法院的判决对其是有拘束力的。而过去欧盟法院作出的判决已经作为先例被英国法院援引，或者其内容被转化成为国内法了，除非英国法院推翻先例或者英国议会修改成文法。总之，在英国加入欧盟的四十余年中，欧盟法已经融入英国法律体系，成为英国国内法的一部分，想完全分割不是轻易可以实现的。

二、英国脱欧对英国法的影响

英国政府于2017年2月2日公布了《“脱欧”法案》，首次以法律文件的形式明确了脱欧目标和流程，正式迈出脱欧第一步。英国政府表示，将在近期废止1972年的《欧盟共同体法案》的优先地位，并且会逐步将当前欧盟立法转变为英国国内立法，在未来完全脱离欧盟之后再根据国内需要修改或者废止上述法律。

2018年6月20日，英国议会表决通过了政府提出的《退出欧盟法案》。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于2018年6月26日签署《退出欧盟法案》。这一关键性法案的通过，意味着英国国内在脱欧问题上达成了原则性共识，否决了议会对于欧盟进行脱欧谈判的最终决定权，而让主张“硬脱欧”的英国政府获得谈判的主动权。根据《退出欧盟法案》，英国将在2019年3月29日正式脱欧。《退出欧盟法案》为英国确立了脱欧后的法律体系框架，废除欧盟法律在英国的直接或间接适用和优先地位等原则，将转换现有的欧盟法律为英国国内法，为英国脱欧后的法律承接问题做好准备。在接下来1-2年的过渡期间，各项政策法律需要修订完善，仍将有各种不确定的因素。但不可否认，脱欧会对英国法产生巨大而深远的影响。英国脱离欧盟后，英国法应受到以下几方面的影响：

（一）英国法律体系中的欧盟法不再具有至高地位

《退出欧盟法案》第一条申明在英国退出之日即废除1972年《欧洲共同体条约》，该条约确立了欧盟法在成员国的直接适用和优先地位等原则。也就是说，英国退出后，欧盟法的直接效力和至高效力不再适用于英国，欧盟法不能再直接在英国适用，在实践中当英国法与欧盟法发生冲突时英国方面也只能以英国国内法优先。按照上文分析，英国选择了“硬脱欧”的主张，那么接下来英国方面不仅要与欧盟就相关条约、法律和规则进行清算和切割，还要根据此前欧盟法律转化为英国国内法的情况，重新构建相关法律结构，以“彻底地从欧盟夺回主权”。但事实上，自英国1973年加入欧共体后，为履行成员国义务，不断对国内法进行修改和调整以配合欧盟法的统一进程，欧盟法早已和英国法高度融合，无法切分清楚。英国退出欧盟后，虽然能将先前让渡给欧盟的大量主权回收，但是欧盟法的影响早已深入骨血，英国再也无法在法律上和事实上“恢复原状”。

（二）已进入英国法律体系的欧盟法面临失效或转换

《退出欧盟法案》确定了将现有欧盟法律转换为英国国内法，将照抄或以同样法律效力引入2万多部欧盟法律进入英国成文法体系。具体包括，转换直接适用的欧盟法律法规和派生法为英国法律；保留英国为履行欧盟义务而制定的已经在英国法律体系里的所有法律；终止欧盟法院在英国具有直接引用的、超越国内法的最高效力；欧盟法院历史判例如同英国最高法院的裁决一样仍然具有法律约束力等等。此举能最大限度帮助英国法律体系在脱欧后实现平稳过渡。但是，英国退欧后相应的不再享有欧盟成员国的权利，涉及欧盟运行的基本条约以及以欧盟为主体缔结的国际条约等方面法律不再适用于英国。英国需尽快与欧盟及其他国家或组织重新在相关领域谈判签订新条约，缔结新的合作关系。

（三）英国法需要填补欧盟法失效后遗留的大量法律黑洞

当前《退出欧盟法案》提出的法律框架较为粗略，实践中英国仍面临大量法规失效问题，给英国制造法律上的黑洞。英国退出欧盟面临的最大的风险体现在经济贸易方面。英国出口额一半以上是与欧盟内部大市场之间的贸易合作实现的，而且英国加入欧盟的40余年里，由欧盟作为代表代替成员国缔结了许多国际贸易协定。在英国退出欧盟后，英国将不再有权利享受欧盟成员国之间四大自由流通零关税的各项福利和便利，欧盟与其他区域或第三方国家签署的国际贸易协定也不再适用于英国。目前主张硬脱欧的英国政府和工党都拒绝加入欧洲经济区，因为这意味着英国脱欧后还要遵守欧盟的规则。特雷莎·梅已表示英国将退出欧洲单一市场，控制边境及移民，同时寻求与欧盟达成新的贸易协议，并且同世界各国签订新的贸易协议。离开了欧盟，英国将不再享有欧盟签署的所有双边和多边贸易协定，即将要面临一系列的贸易关系重新谈判的问题。英国目前正在积极开展“全球英国”发展战略，出台国内政策文件和通过立法将“全球英国”政策“内化”为政策发展战略和法律条例，以提高英国在脱欧后国际贸易中的竞争力，保护英国不受到歧视性贸易的危害。但是，失去欧盟成员国的资格，英国的国际地位和影响力将大打折扣，难以在谈判中占据有利地位。

三、英国脱欧对欧盟法的影響

作为第二大成员国经济体的英国的退出无疑会对整个欧盟的发展产生深远的影响。这种影响表现在欧盟在国际舞台的影响力将被削弱，欧盟不得不对欧洲一体化路径作出调整，相应的欧盟的法律制度也会受到一定影响。

（一）欧盟机构改革迫在眉睫

欧盟近年来面临的挑战重重，而其应对效果则差强人意。普通民众对欧盟机构的官僚主义和脱离群众的作法批评由来已久。美国皮尤研究中心所做的民调显示，一些欧盟主要成员国民众对欧盟的支持率暴跌。

当欧盟成员国开始援引正当的条约权利来威胁将要退出时，欧盟治理不力的窘境就已经显露无遗。此次英国脱欧事件暴露出欧盟面临着经济增长乏力、失业率居高不下、欧债危机、难民涌入、恐怖活动盛行等大量问题，充分显现出欧盟正在承受前所未有的压力。但是欧洲一体化带来的和平共赢不会被轻易放弃，因此欧洲一体化的方向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而且英国的退出也许还会促成为欧盟改革的契机。

（二） 欧盟安全、防务政策面临挑战

英国退出欧盟，将会给英、欧边界管理带来一系列的问题，同时给欧盟的安全、防务政策带来新的挑战。英国脱欧迫使欧盟重新定位其国际战略目标，改变欧盟的安全与防务政策。由于英国历来在欧洲防务一体化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且其作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身份，在过去一直是欧盟安全、防务方面的重大依靠。可以预测到英国的退出将大大削弱欧盟在国际安全事务中的话语权。但与此同时，英国脱欧也意味着推进欧盟的内部军事力量建设的阻力减少，欧盟有希望建立单独的“战略自主权”来保护欧盟自身的安全。

（三） 欧盟经济政策面临改革

目前欧盟的债务困境仍未结束，而英国作为欧盟第二大经济体、世界第五大经济体，是欧盟经济增长的主要贡献者之一，因此英国的退出必将导致欧盟经济整体增长速度显著下降。英国脱欧使得欧盟面临着严峻的政经风险，或将拖累经济复苏步伐。

欧盟接下来在财政货币机制上势必要进行一系列改革，以加快财政一体化步伐，从而有效防范金融风险，解决经济发展不平衡问题。因此，欧盟在接下来可能会加强财政纪律和制定统一的金融管理制度，并在欧盟机构与成员国之间搭建协调沟通机制，以加强协调配合从而强化欧盟及各成员国对金融风险的防御和抵抗能力。

四、 结语

英国脱欧事件给英国和欧盟带来的冲击和挑战是巨大而深远的。目前脱欧程序仍在进行中，但是英国想要保留现有好处并降低其承担的成本，而欧盟为了防止内部脱欧情绪蔓延，双方基于各自利益考量，都不大可能作出很大的退让和迁就，谈判的艰难程度可想而知。伴随着脱欧最后期限的临近，英国和欧盟应该都会竭力打破这场僵局，以最大的诚意实现和平分手。英国脱欧事件的影响力和脱欧法律问题的复杂性，将致使英国和欧盟双方都需要一个较长的过渡期来进行调整和恢复。

参考文献：

[1]强薇. 英国“脱欧”迈出关键一步.人民日报.2018-06-23（11）.

[2]史天昊. 英国“脱欧”终于有法可依.法制日报.2018-06-29（004）.

[3]张华.论英国“退欧”进程中的条约法问题.欧洲研究.2017，3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