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傻子和一片奇异的土地

◆原书节选◆

我一挥手，喊一嗓子什么，就带着一群下人的崽子，一群小家奴冲出了寨门。我们从里向外这一冲，一群看门狗受到了惊吓，便疯狂地叫开了，给这个早晨增加了欢乐气氛。好大的雪！外面的天地又亮堂又宽广。我的奴隶们也兴奋地大声鼓噪。他们用赤脚踢开积雪，捡些冻得硬邦邦的石头揣在怀里。而画眉们正翘着暗黄色的尾羽蹦来蹦去，顺着墙根一带没有积雪的地方寻找食物。

我只喊一声：“开始！”就和我的小奴隶们扑向了那些画眉。画眉们不能往高处飞，急急忙忙窜到挨近河边的果园中去了。我们从深过脚踝的积雪中跌跌撞撞地向下撲去。画眉们无路可逃，纷纷被石头击中，身子一歪，脑袋就扎进蓬松的积雪中去了。那些侥幸活着的只好顾头不顾腚，把小小的脑袋钻进石缝和树根中间，最后落入了我们手中。

这是我在少年时代指挥的战斗，这样地成功而且完美。

———《尘埃落定》（阿来）

◆推荐理由◆

以上片段节选自阿来的《尘埃落定》。你也许可以把它概括为“雪地逮画眉”，或许还会想到鲁迅《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的“雪地捕鸟”，虽然呈现的是不一样的风情。冲动的少年，野性的奔跑，蓬勃的生命力，释放的天性，尽在这“逮画眉”的字里行间。只是你可能想不到，指挥这场“成功而且完美”的“战斗”的少年，是个傻子。

傻子是小说的主人公，也是故事的叙述者。他是真傻吗？好像是的，“一个月时我坚决不笑”“两个月时任何人都不能使我的双眼对任何呼唤做出反应”“我一咧嘴，一汪涎水从嘴角掉了下来”“侍女不来给我穿衣服，我就会大声叫嚷”……聪明的读者，你还可以从书中找出很多足以证明“我”是个傻子的句子。可是在上面节选的语段里，“我”明明是一个既有号召力，又有行动力的孩子王啊！如果继续往后看，你会发现成年后的傻子再一次指挥了这样一场“成功而且完美”的“战斗”———在边境建立市场！这个傻子，分明就是一个大智若愚的王者。而他“智”的端倪，其实从奶妈第一次到来就体现出来了：“她的奶水像涌泉一样，而且是那样的甘甜。我还尝到了痛苦的味道，和原野上那些花啊草啊的味道。而我母亲的奶水更多的是五颜六色的想法，把我的小脑袋涨得嗡嗡作响。”智者，知人也。

也许正因为大智若愚，“我”才有机会“在土司制度将要完结的时候到这片奇异的土地上走一遭”“要是我是个聪明的家伙，说不定早就命归黄泉”“上天叫我看见，叫我听见，叫我置身其中，又叫我超然物外”。这是命运的安排，也是作者设置的巧妙的叙事视角。那片奇异土地的原始与神秘、质朴与荒诞，通过一个傻子的叙述，袒露在读者面前，叫你讶然惊呼，又叫你喟然长叹。

这片奇异的土地，让我深有感慨的还有一个关键词“规则”。没有法律条文，但一切按规则行事，包括复仇。规则如此强大的原因，我想是因为———敬畏。

想说的太多，还是同学们自己去阅读吧。相信你的思考和收获一定远超我以上片言只语的提示。

荐书人：赵智敏，中学语文教师。爱生活，爱阅读，喜欢带学生一起写点小文章。有个人公众号“蜗行有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