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小爱”退役记

度公子

10月23日，福原爱召开了正式退役的新闻记者会。发布会上，她不忘再次感谢中国乒乓球——“如果没有中国，没有中国的训练环境、教练们，绝对没有今天的我。”

在国乒历代大魔王面前，福原爱都没能拿到世界性大奖。但很多不关注乒乓球的国民，仍旧会对她印象深刻，无论是一口东北话，还是笑起来弯弯的眼睛，都很难让人以成败评判她。就像她说的，是人生里有乒乓球，而不是乒乓球里有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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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汉城奥运会将乒乓球列入奥运席位，这一年，女子单打首金由中国队员陈静摘得。从此，中国女乒开始了对这个项目“惨绝人寰”的垄断。同年11月1日，在日本陆奥仙台，福原爱出生了。

起先与乒乓球结缘的是福原爱的哥哥。客厅里摆放了一台乒乓球桌，也是为了方便哥哥练习用的。1992年，3岁9个月的福原爱，为了博取整日陪哥哥练球的父母注意，第一次拿起了球拍。

这一年，张怡宁进入了国家队。

这一年，19岁的新人邓亚萍代表中国，远赴巴塞罗那参加奥运会，同行的还有乔红、李子荷、高军。

之后，邓亚萍拿到了奥运会乒乓球女子项目中的首位“双冠王”，时任国际奥委会主席的萨马兰奇亲自为她颁奖。

她的成长正是邓亚萍制霸乒坛的年纪。

当福原爱带领乒乓球低潮的日本，终于拿到国际赛场的入场券时，中国女乒早已完成了另一轮的魔王交接。王楠、张怡宁，已然拿到了邓亚萍交过的接力棒。

小爱第一次打球时，头刚高过球桌，就语出惊人，“反手打几个都行是吧。”在母亲的惊诧中，原本正经练球的哥哥，反倒成为了小爱的背景板。

4岁，母亲带她参加全国大赛，不会发球的小爱屡屡犯规，一次次哭着跑向场边的妈妈。

哪怕只有4岁，但规则就是规则。最后，被要求跟对方教练道歉，还在奔跑中被撞倒了。第一次比赛止步十六强，在她慌乱的眼泪中匆匆结束。

退役前几年，福原爱在采访中说：“24年来，参加了各种各样的大赛，那个场馆最大当然是不可能的，可是到现在我还是觉得那个场馆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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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母亲开始对她进行正式的发球训练。

刚上幼儿园的福原爱，还在放学路上，就开心地期待回家练球。半个月后，福原爱就能朝着球桌定点发球了，母亲在球桌一角放上她的HelloKitty水壶，她就朝着它一下下打过去。

一个月后，参与仙台市的比赛，对方是一个二年级的男生，一脸稚气的福原爱节节紧逼，这回大哭的是对手。

福原爱曾说：“头脑还是空白，手就先动起来了。”那时，母亲在训练日志中记录下她适合打球的六个优点：非常热爱乒乓球，不放弃，好强不认输，热心钻研，高度注意力，对胜利的渴望。

热爱与渴望，是促使福原爱继续乒乓球之路的根本。她和母亲一同训练，约定要打1000个球，中间断了就要重新来过，如果母亲失误了，也一视同仁。

就连5岁生日，也是在训练馆度过的。这一年，参与宫城县比赛，她力克比她大两岁的全国大赛第三名，拿到了人生的第一个冠军。颁奖时，评委还嘱咐她“拿好，别掉了。”

不久后，福原爱再度参加全国大赛。不同去年，这次顺利进入决赛。但也只是个5岁的孩子，面对对手，一紧张，又哭了。可一旦哨响，挥起球拍，又根本不像是个幼儿园孩子。

这场比赛，福原爱一战成名。到哪儿都有人喊她“爱酱”“小爱”，媒体更是为她加封“天才乒乓球少女”。就连日本天皇接见她时，还说过“那时候经常在电视上看到你哭呢。”毕竟从不会发球，到夺得儿童组全国大赛冠军，只用了一年。

这在乒乓球正处于低潮期的日本，可谓是希望的曙光。

而荣誉的背后，都是辛勤的训练。短短一年，她用坏了三个球拍。都是因为个子不够，球拍经常磕到台面，久而久之，就比正常拍子小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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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岁时，作为特邀选手福原爱与前世界冠军小山智丽对打。一开局就用独创“王子发球”咄咄逼人，一度将36岁的小山智丽逼入窘境。后来，比赛结果险胜，但观众都对天才少女的表现，激动异常。

小山智丽说下一句著名的话，这几乎奠定了福原爱日后的乒乓球之路。“大家太大惊小怪了，在中国，小爱这种选手有1000个。”

福原爱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来中国挑战职业联赛。上场打比赛时，她总习惯性往场边望，“以前不管流多少泪，母亲都会在场边。现在一回头，满场都是陌生的观众。”

2003年，她被破格选入参加巴黎世锦赛，成为日本最年轻的选手。她的优势是反手打，但严格的教练对她说：“用正拍，也要打穿世界。”出发前，为了激发小爱斗志，教练还邀请她去现场观看一场相扑比赛。

比赛到来时，世界排名91位的福原爱，迎战代表新加坡出征排名12位的李佳薇，福原爱赢了。当她再度出场时，现场的日本观众，为她自发组织了一场人浪。

全民狂欢，达到了高潮，但即将戛然而止。

这一战，对手是世界排名第一“冷面大魔王”张怡宁。福原爱没有延续天才少女的奇迹，最终止步八强，但这已经是当时日本队最好的成绩了。

15岁的福原爱，带领日本又杀入了阔别14年的世界八强，并出战雅典奥运会。

回国后，因为福原爱，日本掀起了乒乓球狂潮。以往全国举办全日本乒乓锦标赛的会场是东京武道馆，只能容纳两千人，观众还稀稀拉拉。后来民众参与热情空前，赛址搬迁到了容纳1万人的东京体育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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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福原爱在辽宁训练时跟王楠关系很好，在广州训练时，又和小她三岁的刘诗雯结成好朋友。2008年，北京奥运会前夕，王楠送她一个玉佩，福原爱说：“楠姐，我戴着这个抽签是不是抽不到你了呀？”

很多人戏称，福原爱和中国的关系大概就是小灰灰和羊村的关系。

就连刘国梁直播的时候也亲口说过：“整个国家队就没把福原爱当外国人，感觉是国家队编外人员。除了不能代表我国出战外，可以享受一切国家队资源，队医的康复、教练的指导、训练的器械全方位提供。”

“我现在说话有辽宁口音，以前也有山东口音，我曾经跟过山东的教练。我4年前来中国，跟河南教练，有河南口音。后来到天津，有天津口音。中国的教练是哪里的，我就有哪里的口音。”

自从嫁给江宏杰，福原爱彻底是半个中国人了。

2008年，汶川地震时，福原爱急得吃不下饭，在得知日本派出60人救援队时。脱口而出“那哪够啊，我也去一下，我去的话就61个人了。”

2011年，日本大地震，故乡仙台在地震中面目全非，福原爱也立即寄了一车救灾物资，还在每个箱子上认真写了祝福语。

这样一位单纯、善良的女孩，很难不被人喜欢。日本一家媒体跟踪拍摄福原爱24年，3000多盘磁带，最终制作成92分钟纪录片《福原爱：镜头之下的四分之一个世纪》。

“对你来说，乒乓球意味着什么呢？”

“一种绝对不能辜负的存在吧。”

“那你觉得乒乓球有辜负过你吗？”

“完全没有。”

有個段子，总结福原爱的职业生涯，“走了张魔王，来了李魔王，铁打的爱酱，流水的大魔王”。纵观福原爱的比赛，无论是与上一代张怡宁的对决，还是丁宁、李晓霞的厮杀中，她都是以大比分落后。

但无论在赛场胜负如何，福原爱都已经超越了体育范畴中日文化的纽带，也是国民最不愿意以成败定论的女球员。

王楠说：“不管中国队还是日本队，可能取得成绩不一样，但最后那个苦都一样。”一个运动员在职业生涯所取得的成绩固然重要，但她身上的体育精神、人性光辉，其实更超越成绩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