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时期日军第一次轰炸昆明概况

■董杨

抗日战争时期，为了破坏和阻止国际援助，日本侵略者对昆明大肆轰炸，轰炸的次数之多、投弹之多、炸死炸伤民众之多，仅次于陪都重庆。80年前的1938年9月28日，日机第一次轰炸昆明。本文根据截至目前所掌握的资料和进行的相关研究，得出了抗日战争时期日军第一次轰炸昆明造成的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的若干数据；但由于年代久远、搜集资料困难等客观原因，应该说，得出的这些数据还只是初步的和尚不完整的数据，并不是研究的最终结果，以期今后在掌握更多资料和取得研究新成果的基础上对有关数据再做出修订和补充。

一、对日机第一次轰炸昆明原因和经过的记载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的第二年，日军为什么要开始轰炸昆明？据云南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总纂《云南省志·卷首》的记载：“日军为完全封锁中国，并彻底侵占中国，把云南作为轰炸的主要目标之一。1938年9月19日，日军下达“大陆命第201号”，以驻中国南海的日军第5舰队航空兵派飞机轰炸昆明，威胁刚修建开通的中国西南军事补给线滇缅公路。这一时期，轰炸云南的敌机主要是从武汉出发的。”①

日军第一次轰炸昆明的经过如何？据1938年9月28日《云南防空情报处关于敌机首次袭昆报告表》记载，空袭情报：8时30分接桂省情报，敌机9架经邕宁、万岗、乐里、田西、西林、西隆向滇飞；8时40分由江底入境，经罗平各哨、陆良、杨林、板桥；9时14分由市郊东北侵入市空；9时20分由呈贡、宜良、弥勒、泸西、邱北、广南、富宁出境。处置情形：8时40分空袭警报，9时50分紧急警报，10时30分解除警报。②

二、档案记载的日军第一次轰炸昆明造成的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

据1938年9月28日《云南防空情报处关于敌机首次袭昆报告表》记载，空袭略况如下：1、巫家坝机场中弹80余枚。2、昆明市西门外潘家湾、凤翥街、苗圃等地中弹23枚，毁师校1部，炸民房37间、震民房29间，死94人，伤47人，牛、马各1头。3、我空军击毁敌机1架，焚毙敌空军5名，生获俘虏池岛1名。③

据1939年12月4日《昆明市人口伤亡汇报表》记载，1938年9月28日第一次敌机轰炸昆明市四区凤翥街及潘家湾，重伤男11人、女8人，轻伤男10人、女12人、童2人，死亡男7人、女14人、童：女1人，男4人，不明53人。（以上数据并包含了中国军人1死1重伤）。

据1939年12月4日《民营事业财产直接损失汇报表（商业部分）》记载，1938年9月28日第一次敌机轰炸昆明市第四区凤翥街，造成民营事业财产直接损失（商业部分）共计国币31,000元，具体损失如下：房屋全毁者29间、半毁者43间，25，000元；器具1000元；现款1500元；存货1000元；运输工具款500元；其它2000元。④

据1947年10月18日《云南建设厅农业改进所为报抗战损失呈》记载，1938年9月敌机轰炸昆明，省建设厅农业改进所被炸毁苗木5800株，损失时价值法币29万元。⑤

日军对云南的轰炸，造成人员和财产的重大损失，从中央到各级政府都给予灾民救济。据记载，1938年，9月昆明被炸付埋葬费1100元，12月省政府赈5000元；10月昆明被炸财政部赈2万元。⑥

三、文献资料记载的日军第一次轰炸昆明造成的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

据《昆明市志》第二分册记载，1938年9月28日，日军飞机9架轰炸昆明，投弹34枚，造成75人死亡，83人受伤，炸毁房屋195间。⑦

据《云南省抗战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历史简编》记载，1938年9月28日，昆明遭受日本军国主义空军首次空袭，日机向昆明市潘家湾一带投下重磅炸弹数十枚，顿时硝烟弥漫，弹片横飞，死者尸横遍野，幸存者呼天嚎地，惨叫之声不绝。据当天统计，被炸死亡190人，重伤173人，轻伤60人。⑧

西南联大教授冯文潜先生在联大任教时写有日记《联大八年》，该日记对日军首次空袭昆明记录如下：“（1938年）九月二十八日星期三，八时三刻鸣笛，旋紧急鸣笛，同石先生在书房后廊，用远镜仰视，但见银机九架带队出现在头上，正诧异间，遽闻机枪声，始退入室中。旋同秩，秩抱大董启昌下楼，枪声更密，近如迫身，窗户动摇。三数分钟后机向西南飞去，十时半解严。同秩、昌外出，路遇佛槎谓昆华被炸，同昌至金城，知昆华电话不通，即趋崇仁，始悉有死伤。子坚已趋往。急归，拟约秩同往，远见启廉已在门前。急问同人安否。谓潜源已死去，哀哉。……往晤毕君，知老郭在彼照顾入殓。院内生徒死二人，伤三人，此尚有六人被难。院前街市死伤亦有数十人之多。……回崇仁，坚、秩已归来。复同秩往昆华，前后楼顶已飞去。前楼桐棺四具，排到后院已盖棺矣。”⑨

四、本地媒体对日军第一次轰炸昆明的报道

第一次敌机轰炸昆明市人口伤亡调查表（云南省档案馆）

据《都市时报》刊载的《日军轰炸昆明惨绝人寰》一文中记载，“三三四七复三三，西角人民泪不干；龙头虎耳红日照，一番灾难泪涟涟”，这是60多年前在昆明传唱的一首悲愤民谣。句首的“三三”指9月，“四七”指28日，句末的“三三”指9架日军飞机，“西角”指昆明被轰炸的城区位置，“龙头”指今天的龙翔街，“虎耳”指长耳街，也就是凤翥街，“红日”说的是日本的徽记。这首民谣反映了日本侵略者对昆明狂轰滥炸，昆明人民悲惨景象。1938年9月28日首次受到空袭，日军飞机投下的炸弹落在了今天的昆明师范专科学校、龙翔街、凤翥街一带，这里的所有房屋都变成了一片废墟，居民死伤无数，死伤者多为跑不动而没有隐蔽的老弱者和妇女儿童，有的死者被炸弹的弹片撕得血肉模糊、开胸破肚。断垣残壁上，到处都抛洒着死难者模糊的血迹和碎肉，惨不忍睹。⑩

据《云南日报》刊载的《大轰炸中的昆明市民生活》一文中，作者孙翊华写道，1938年9月28日，日机首次空袭昆明，投弹103枚，城西潘家湾、苗圃、胜因寺、凤翥街一带，多处房屋被毁，横尸遍野，惨不忍睹。此后的几年间，昆明人民开始了“跑警报”的生活——听见警报，人们就跑到郊外、乡下，躲避日本飞机轰炸。⑪

据《昆明日报》刊载的《1938年9月28日昆明人开始“跑警报”》一文中记载，1938年9月28日，日军第一次空袭昆明，共投弹103枚，造成人民伤亡、房屋受损，从这天起，昆明人民开始了“跑警报”的生活。在昆明市档案馆一册《昆明市商会 九二八被炸调查及禁敌货卷》资料中，记载了这一天昆明遭遇的部分袭击情况，这份珍贵资料记录的是昆明第四区九二八遭敌机空袭后难民所受损失概况，包括受害者姓名、房屋、损失房价、住址等内容。第一页中我们看到：四坊，程美，房屋全毁三大间，损失房价折合国币二百元，地址龙翔街7号；魏文礼，震毁房屋四大间，损失房价折合国币二百元，地址龙翔街四十至四十六号……资料记载的共有23户受损人家，主要分布在龙翔街和凤翥街。市档案馆档案学会秘书长顾建英介绍，九二八这天，日军空袭昆明共投弹103枚，造成多处房屋被毁、横尸遍野，最严重的为潘家湾、凤翥街、胜因寺一带，此次空袭造成昆明市民轻伤60人、重伤173人、死亡190人，此后轰炸越来越频繁，直至1942年飞虎队来到昆明才有所好转。⑫

据《都市时报》刊载的《日军飞机专门朝人群最密集地方投弹》一文中记载，昆明市档案馆资料显示，敌机袭昆始于1938年9月28日，敌机9架空袭昆明，轰炸小西门外潘家湾，投弹103枚；当日8：40昆明上空发出空袭警报，8：50 紧急警报，10∶30 解除警报，空袭历时 1小时50分。昆明市档案馆档案资料显示：此次空袭造成昆明市民轻伤60人，重伤173人，死190人；空袭中击落敌机1架，生俘敌方机械师1人，毙5人，敌机由航校生黎宗芳击落。当时，日军飞机朝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投下了炸弹，死伤甚重。在潘家湾一带的树枝上，挂着断手残肢，地上尸首不全，还有的孩子趴在已经被炸死的母亲的身上，其状惨不忍睹。从此昆明人民开始了长达6年的“跑警报”生活。⑬

据《云南信息报》刊载的《全城棺材都卖空殓不完太多遗体》一文中记载，在第一次轰炸中，西南联大教授闻一多就负了伤，当时他有两个小点的孩子在家里面，大一点的孩子在外面读书。空袭来时，闻一多把小一点的孩子安排在家里较为牢固的桌子下面，他跑出门去找大一点的孩子，沿着武成路（今人民中路）人行道走时，一枚炸弹落在他附近，一栋房屋炸塌，飞溅出来的一块砖砸中了闻一多的头部，当即满头是血。当时在西南联大读书的李良驷老人正在护国路的一家银行兼职，轰炸来临时，他正乘车往护国路一带行进，大批躲避空袭的市民蜂拥跑来，人太多，将道路完全堵死了，车子先是缓慢前行，到后面无法行进，只得停在路中央，许多人无路可走，竟扑到车上。日军飞机见这里人多，便将炸弹投下来，剧烈的爆炸声响过后，车子外面的人死了一大片，许多都是被爆炸的气浪震死的，看不出明显外伤，但七窍流血。李良驷躲在车里，幸运躲过一劫。⑭

据《春城晚报》刊载的《云南老报人追忆烽火岁月》一文中记载，丁文原名丁维炯，解放前夕，参加了云南地下党外围组织“新民主主义联盟”，是云南日报老报人，担任过云南日报第三印刷厂副厂长。“日机轰炸昆明，第一次是在1938年9月28日。”还差两个月就96岁的丁老，还记得当时的防空警报拉得特别长，日本轰炸机飞得极低，街道上的人们甚至可以看到敌机上日本军人的头盔。“老师和十多位同班同学，都在轰炸中不幸遇难。”⑮

五、亲历者对日军第一次轰炸昆明的口述资料

据《忆日机轰炸昆明》一文中周祖安的口述：“1938年，我在昆明大西门外的西南联大附属实验小学读书。9月28日早晨，学生们刚吃罢早点，正准备上第一节课，急促的空袭警报声接连响起，师生纷纷朝学校大门外疏散。不一会，日军的9架重型轰炸机就飞至昆明上空了。我跟着一群师生，往西城郊避难。那时的西城郊，距离西南联大不远，大片稻田里灌了浆的谷子，长得很高，可以作掩护，我们来不及犹豫，一头钻进稻田里。刚隐蔽起来，敌机扔下的重磅炸弹就在不远处爆炸，震得大地抖了起来。飞机在我们周围俯冲扫射，打得尘土飞扬。日机在昆明狂轰滥炸了半小时，昆明航空学校高级班的学生冒着枪林弹雨用高射机枪击落了一架敌机，擒获了敌机飞行员赤岛，其余的飞机慌忙逃走。警报解除后，幸存的我从稻田中爬出来，一路上尽是横七竖八、血肉模糊的尸体。我匆忙跑到学校一看，教室都被炸垮了，活着的人们用草席盖着一具具血肉难分、缺头断脚的尸体。”⑯

据《日机首次轰炸昆明》一文中朱朝炳口述：“1938年9月28日上午9时许，丽日腾空，蓝天如洗。昆明街头人流熙来攘往，显得格外热闹。突然，全市的制高点五华山瞭望台挂出了两个大红灯笼，这是预报敌机已飞临昆明上空的“防空警报”。紧接着，尖利刺耳的警报器像怪兽一般地吼叫起来。满城百姓如遭电击，先惊得目瞪口呆，等到稍稍清醒过来，便慌不择路的四散奔逃。仅仅过了几分钟，9架涂着“膏药旗”的日本“九六式”双引擎重型轰炸机耀武扬威地从长虫山方向窜入市区上空，躲避空袭的人们喘息未定，就听见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黑灰色的烟柱冲天而起。紧接着，密如飞蝗的机关枪子弹就冲着人群倾泻下来。顷刻间，潘家湾、凤翥街及小西门苗圃（今南疆宾馆一带）便化为一片火海。血肉模糊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街心、瓦砾间，烧焦了的树枝上粘附、吊挂着死难者的断肢残骸、内脏器官，真是惨绝人寰。受伤者呼号惨叫之声不绝于耳，闻之者无不伤心落泪。日机仓促投弹后，立刻遭到我方地面防空炮火的猛烈射击，空中强盗们惊慌失措，拼命逃窜。不料又遇到中国空军3架战斗机的拦截。经过一番紧张激烈的生死格斗，有一架日机在宜良上空被我航校教官姚杰击落，飞行员池岛跳伞被当地农民活捉，由保安队解往昆明。后来这架飞机残骸被运往昆明，陈列在文庙大成殿外的平台上，供各方人士自由参观。另一架九六式“泰文96228号”战斗机，在我方战斗机穷追猛打之下，驾驶员魂飞胆裂，失去控制，坠落在路南（今石林县）红米珠。还有一架敌机负伤累累，从我方驾驶员的视线里逃脱，但是不久也坠毁在无名的荒山中。⑰

据《抗战中亲眼所见日军罪行》一文中杨沛霖口述：“1938年夏，我在昆明念初中，听说日本侵略者将派飞机轰炸昆明，大伙心里很紧张，因为昆明实在是一座不设防城市，没有什么防空武器，更没有作战飞机，不知道敌机来了如何躲避。那一天，敌机果然来了。9架轰炸机飞临昆明上空，如入无人之境，它绕城半圈，发现西门外潘家湾师范学校附近，聚集了众多逃难人群，凶残的敌人即选择此地投弹。霎时间，手无寸铁的中国老百姓成了日军屠刀下的牺牲品，惨不忍睹！在幸存者的一片哭喊声中，日机大摇大摆地‘胜利’返航∶谁知就在此时，中国的1架装有机枪的训练飞机突然插进日机‘人’字队形中间，开枪扫射。敌机猝不及防，被击中1架，坠路南县石林附近，一飞行员被生擒活捉，押解来昆。

据《太阳滴血——侵华日机轰炸昆明罪行》一文中西山区马街镇苏家村七十三岁老人苏桐口述：“当天他在昆明市武成路洪化桥缝衣店工作，那天空袭警报响后，城内慌乱、市区商店居民关门上锁，小西门城门拥挤不堪，跑得远的到麻园、大小虹山，江家桥、土堆。跑得近的到潘家湾。他带着师傅的两个孩子才跑到潘家湾，日本飞机就在小西门外潘家湾投放炸弹。两个孩子都被炸弹破片炸死在血泊之中。”⑱

注释：

①云南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 总纂：《云南省志·卷首》，云南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15页，云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云南省抗日战争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第35页

②云南省档案馆馆藏档案 档案号1111-1-15-1

③云南省档案馆馆藏档案 档案号1111-1-15-1

④昆明市第四区区长：《民营事业财产直接损失汇报表（商业部分）》1939年12月4日，云南省档案馆11-7-154-153-160。

⑤《云南建设厅农业改进所为报抗战损失呈》1947年 10月 18日，云南省档案馆77-9-2174-16～17。

⑥《昆明市人口伤亡汇报表》1939年12月4日，云南省档案馆 11-7-154-153-160；《云南省政府关于炸灾赈款指令》1938年12月10日，云南省档案馆106-3-1621-19～20。《中央银行昆明分行为派员领取救济费函》1938年10月14日，云南省档案馆106-4-3861-16。

⑦《昆明市志》第二分册，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853页。

⑧《云南省抗战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历史简编》，中共党史出版社2013年版，第106页。

⑨《口述昆明第九辑——老干部讲抗战史》2015年版，第170页

⑩2006年8月15日《都市时报》

⑪2014年8月24日《云南日报》第7版

⑫2015年8月15日《昆明日报》第A03版

⑬2015年8月15日《都市时报》

⑭2015年8月26日《云南信息报》

⑮2015年9月2日春城晚报A07版

⑯中共云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抗战纪实》（抗日老战士征文选），云南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67页。

⑰中共云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抗战纪实》（抗日老战士征文选），云南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47页。

⑱资料录自《续云南通志氏编》、民国时期《云南日报》《昆明人防》总第十八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