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诗经》起源的“东门”意象

2019-01-12 18:03刘子贤
魅力中国 2019年8期
关键词:如云东门诗经

刘子贤

(国防大学军事文化学院,北京 100081)

一、东门的起源

《诗经》中的东门出现频率很高, 篇名出现“东门”的都是东夷故地的作品。而郑、陈两诸侯国是东夷族的后裔。郑在今天的河南地区,陈在今河南东南及安徽北。东夷故地的城东门是先民聚居之处, 也是进行娱乐的场所。由此而来, 青年男女之间的交往, 也多在东门一带进行。正因为如此, 《诗经》中出现的东门意象,无一例外都是表现青年男女之间的婚姻恋爱内容的。(1)

郑国、陈国都处于东夷故地, 那里的诗篇反复提到东门,东夷崇向东, 它的房屋也是东向开门。契丹君主在祖宗圣地的行宫东向开门, 可见契丹族早期的帐蓬都是如此,东门指的是城东门, 古代学者早有注释,历来没异议。(2)

也有学者认为,“东门”指古时里居的东门,而不一定是旧注中的城东门。这种意象有它的局限性、区域性、封闭性, 但在《诗经》的时代有所反映, 这也是说明当时的东门意象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是相当重要的。

二、《诗经·郑风·出其东门》

《出其东门》是一首爱情诗,是一位男子表示对爱恋对象专一不二的诗,也有一说指是男子对自己妻子专一不二的诗。宋代朱熹对此诗作者的专一态度表示赞赏,他说:“是时淫风大行,而其间乃有如此之人,亦可谓能自好而不为习俗所移矣。”(《诗集传》)《朱子语录》中也有记载:“此诗却是个识道理人作,郑诗虽淫乱,此诗却如此好。”

诗词原文如下: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出其闉闍,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由开头首句可看,在迈出城门的刹那间,此诗的主人公被“如云”、“如荼”的美人吸引了。那毫不掩饰的赞叹之语,正表露着这份突然涌动的不自禁之情。然而,人的感情是奇特的,“虽则如云,匪我思存”、“虽则如荼,匪我思且”在众多女子前怦然心动的主人公,对于自己内心所爱的选择时,吐语竟如此出人意料。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虽则如荼,匪我思且”这两句是转折,正以无可动摇的语气,表现主人公的情有独钟。读诗之人自然发疑:他那幸运的恋人而今安在?于是“缟衣綦巾,聊乐我员”、“缟衣茹藘,聊可与娱”二句,给了读诗之人回答,该两句带着无限的喜悦和自豪,将这位恋人推到你的眼前。女子“缟衣綦巾”、“缟衣茹藘”,均为“女服之贫贱者”,这两句揭开第一层谜底,原来主人公的恋慕之人是一位身份低微的女子,但更会对主人公肃然起敬:原来他所情有独钟的,竟是这样一位素衣绿巾的贫贱之女!两心相知,何论贵贱贫富——这便是弥足珍惜的真挚爱情。

由此回看诗章之开篇,那对东门外“如云”、“如荼”美女的赞叹,其实都只是一种渲染和反衬。当诗情逆转时,那盛妆华服的众女,便全在“缟衣綦巾”心上人的对照下黯然失色了。这是主人公至深至真的爱情所投射于诗中的最动人的光彩,在它的照耀下,贫贱之恋获得了超越任何势利的价值和美感。

三、《诗经·陈风·东门之杨》

这同样是一首爱情诗,描写男女约会而久候不至的诗歌。诗的画面很美,枝叶繁茂,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天上星斗满天,星光明亮闪烁。心爱之人却没有能够如约而至,多么令人失望。

诗歌原文如下:

东门之杨,其叶牂牂。昏以为期,明星煌煌。

东门之杨,其叶肺肺。昏以为期,明星晢晢。

他(或她)一定是早早吃罢晚饭,就喜孜孜地来到城东门外赴约。这约会在初恋者的心上,既隐秘又新奇,其间涌动着的,当然还有几分羞涩、几分兴奋。

我们上文也提出东夷之地的“东门”是人们娱乐场所,陈国都城的“东门”外,又正是男女青年的聚会之处。此时主人公的伫足之处,正有一排挺拔高耸的白杨。诗中描述它们“其叶牂牂”、“其叶肺肺”,可见正当叶儿繁茂、清碧满树的夏令。

当黄昏降临、星月在天的夜晚,乌蓝的天空撒下银白的光雾,白杨树下便该映漾出一片怎样摇曳多姿的树影。清风吹过,满树的叶儿便“牂牂”、“肺肺”作响。这情景在等候情人的主人公眼中,起初一定是异常美妙的。但当主人公久待情人而不见的时候,诗歌诗情便出现了巨大的逆转。“昏以为期,明星煌煌”、“昏以为期,明星晢晢”——字面的景象似乎依然很美,那“煌煌”、“晢晢”的启明星,高高升起于青碧如洗的夜空,静谧的世界便全被这灿烂的星辰照耀了。然而,约会的时间明明是在黄昏,此时却已是斗转星移的清寂凌晨,连启明星都已闪耀在东天,情人却不知在哪儿。诗讲究含蓄,故句面上始终未出现不见情人的字眼。但那久待的焦灼,失望的懊恼,分明已充溢于字里行间。于是“煌煌”闪烁的“明星”,似也感受了“昏以为期”的失约,而变得焦灼不安了;就是那曾经唱着歌儿似的白杨树声,也化成了一片嘘唏和叹息。

朱熹评价说:“此亦男女期会而有负约不至者,故因其所见以起兴也。”其实此诗运用的并非“兴”语,而是情景如画的“赋”法描摹。在终夜难耐的等待之中,借白杨树声和“煌煌”明星之景的点染,来烘托不见伊人的焦灼和惆怅,无一句情语,而懊恼、哀伤之情自现。这正是此诗情感抒写上的妙处。由于开笔一无征兆,直至结句方才暗示期会有失,更使诗中的景物描摹,带有了伴随情感逆转而改观的不同色彩,造成了似乐还哀的氛围递换、变化的效果。这样的表现,就尤其令人叹为观止了。

这样一首情诗,《毛诗序》却附会为“刺时之作”,以为刺的是“昏姻失时,男女多违,亲迎女犹有不至者”,未免太离谱,其为今人所不取,自然是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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