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树理早期小说创作研究

2019-01-15 15:55李素梅
山西青年 2019年21期
关键词:赵树理大众化题材

李素梅

(杭州万向职业技术学院,浙江 杭州 310000)

赵树理描述自己的创作道路时说:“我和文艺的关系,除参加革命行列(脱产)以前,是一个爱好者及有一点质朴的大众观念外,可分为1.专业化以前;2.入京以前;3.在京时期三个阶段来叙述。”[1]“专业化之前”、“入京以前”和“在京时期”,代表了赵树理创作实践探索与发展的不同阶段。据此,列入赵树理早期创作的小说有27部:1929年创作小说《悔》《白马的故事》;1933年《有个人》《金字》;1934年《胡涂县长》《忧心的日子》;1935年《盘龙峪》;1936年《过差》《打倒汉奸》;1940年《喜子》《变了》;1941年《探女》《“帮助”》《吸烟执照》《二木匠》《李大顺买盐》《魏启明》《李二嫂的炉边闲谈》《不堪造就》《李克仕妙计留如意》《照像》《骂老婆》《匪在那里》《放羊老汉谈“招呼”》《红绸裤》《豆叶菜》。这些作品展示了赵树理由生涩走向成熟的创作实践,也见证其探索与践行自己大众化理论的过程。

一、浅尝辄止的心理小说创作

1929年4月28日至1930年5月,以“共产党嫌疑”之名,赵树理被逮捕,关押在太原“山西自新院”,在该院自办刊物《自新月刊》上,赵树理发表了《悔》《白马的故事》。院方规定《自新月刊》由政治犯投稿自编,绝大多数被迫写稿都以含蓄隐晦的笔法,用多种形式表达内心爱憎或者写一些关于科学研究等不涉及政治的文章。赵树理这两篇小说就是这样创作出来的,《悔》着重描写了一个被反动学校开除返乡学生面对父母亲情时的温暖,《白马的故事》写在狂风暴雨中失散的白马和主人的故事。两篇小说以主人公心理活动描写为主,笔法隐晦。《悔》着墨全在“亲情”,而对“开除”的原因不着一词,正是对被捕入狱最后的阐释,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敢于承担,亲情的牵挂让他觉得温暖。《白马的故事》则写被风暴、大雨、泥石流逼迫的白马的心理活动。这两篇小说技巧和语言都显得很青涩,在人物互动中用白描的手法刻画人物的心理活动,有着模仿鲁迅式的冷峻的痕迹。

二、大众化创作的开端与实践

赵树理在心理小说创作的道路上浅尝辙止,从自新院出来之后,创作了《有个人》《金字》,小说开始走向大众化的路子。之后,他的小说极少关注自我,更多关注生活在晋东南这块土地上的劳苦大众,这是赵树理小说创作最原始的动力。

《有个人》写“有个人姓宋名秉颖,他父亲是个秀才。起先他家也还过的不错,后来秀才死了,秉颖弄得一天不如一天,最后被债主逼的没法,只得逃走。”[2]小说以概述开头,详细讲述了为人老实的秉颖如何一步步沦落到被债主逼逃的故事。这篇小说已初步具备了赵树理小说所有写作技巧和语言风格:以白话文写成,通俗自然,语言的口语化、乡土化,讲究音韵之美,琅琅上口;叙事结构完整,脉络清晰等。可以说,他的小说创作在这一时期基本完成了通俗大众化的创作技巧,故事性强,但思想上缺乏深刻性。

这一阶段最成功的小说是《盘龙峪》,采用连载方式发表于当时的一些小报,大多散佚,其写作规模已不可见,学术界认为应当是十万到二十万字的长篇小说。1985年董大中在《中国文化建设协会山西分会月刊》第1卷第2至4期(1935年2月15日,3月15日、4月15日)中发现第一章,署名“野小”。这一章约八千字,文字洗练,情节紧凑,它不仅在对话中使用了大量的农民语言,而且叙述语言采用民间口语与新兴白话文体相结合的风格,独具创新和特色,展现出浓郁的乡土气息,朴素又深沉。这是赵树理创作技法成熟的重要标志。

这一时期的创作尽管没有直接触及革命题材,只是用故事的方式讲述农村生活的苦难,但其小说为大众服务,立足乡土的创作意识,为其参加革命队伍之后的小说创作奠定了成功的基础。

三、题材新闻化的提出与实践

1937年赵树理发表文章提出了四个建议:即写作通俗化,题材新闻化,联络读者组织读者,组织集团创作组。[3]这四个建议成为之后指导其创作实践的框架性理论。其中,“题材新闻化”的主张和实践,改变了赵树理小说在通俗化技巧之下思想意义不足的问题,其创作题材更加贴近现实,接近政治。

1940到1941年,赵树理共发表17篇小说。这些小说以革命的姿态切入到农村生活中去,从题材意识到语言选择,他高举“大众化”旗帜,紧随解放区文学的新范式、新风格,把成熟的写作技巧运用到革命运动中,并在革命中不断修正和调整创作技巧。其中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短小说《喜子》和《变了》。《喜子》写出了“不抗日活不成,鬼子手里难活人”的呼唤;《变了》写出了乡村社会女性意识的觉醒和增强。这两篇小说是赵树理小说题材新闻化追求的探索,标志着其政治意识的增强,开始自觉融入到解放区文学革命的大潮流中了。

1941年,赵树理更加贴近革命,题材选择直接而大胆,比如诗歌《呸呸呸 汪精卫》《警告亲日派》《何应钦早该斩》《参加抗日军》,杂文《漫谈持久战》《亲日派怎样与汪逆呼应?》等。这种直面现实的新闻式题材选择提升了赵树理小说创作的动力,这一年创作小说15篇。为了追求小说的通俗化,让其贴近民众,仍选择“小人物”为主角,如二木匠、李大顺、李二嫂等。但在这些“小人物”身上,赵树理却寄予了大题材。《探女》通过马大娘与女儿的对话写出了“我们这里是根据地,村里住有抗日军,军队也帮忙春耕,县政府也有命令,谁家有人当了抗日军,家里自然有人照应”,言语中表达了对根据地政策的肯定和持久抗战的决心。这时期的短小说注重了题材的新闻性,但造成了人物性格的单一,说教性强,文学性差。

《再生录》是借传统的章回体结构形式去讲述“新闻式题材”,这是一个重要的挑战。小说写了两条线:一条线写泥水匠杨二牛参加游击队的过程,一条线写他的干弟张天锡在战争中被逼破产,加入伪治安军,最后又投入革命队伍。人物塑造虽然仍显得过于概念化,但整体结构有了很大改进,而且他把叙事与环境和人物语言很好地结合在一起,是创作上的一次勇敢尝试。

1941年5月以后赵树理的小说创作进入成熟期,新闻式题材和“小人物”事件有了更准确的结合,形成了赵树理式的幽默和语言风格。《吸烟执照》借赵六因病上了大烟瘾,被鬼子强制领吸烟执照,造成家里生活困顿,赵六努力戒了,但还得领烟土,让人哭笑不得。《李大顺买盐》写李大顺买盐却反被罚六十元的经历,寥寥数笔,却引人深思。

另外,在“大众化”的创作过程中,赵树理一方面从传统艺术中汲取营养,另一方面则对大众化的庸俗倾向保持了充分的警惕。为避免庸俗化,他提出了“改造民众”的观点,这是赵树理大众化理论的一个重要突破。

总之,赵树理早期小说的创作,为其后来专业创作提供了创作实践和理论准备。在此基础上,才有了赵树理既紧贴中国农村革命实际,又能超越农村旧思想、旧行为的约束,扫清流行在大众中的错误认识,准确描写了中国土地革命实质;才有了赵树理基于旧形式而又具备新时代气息的小说创作技巧,在充分利用章回小说情节性的基础上,形成了集中展示人物冲突,在人物冲突和矛盾中揭示人物形象,突破了“新闻式题材”的写实性,实现了文化的“改造民众”的意义;更重要的是,在语言使用上,既采用大众语,又丰富大众语,形成了具有鲜明赵树理风格的语言特色。正是有了这些准备,才有了《小二黑结婚》等作品的成功面世,也才有了“中国气派”和“老百姓喜闻乐见”的“赵树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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