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剧粉把爱奇艺告上法庭

岳云

吴声威一纸诉状把爱奇艺告上法庭，他本是爱奇艺会员，在看《庆余年》时竟然发现要付费点播。随后，他在知乎刷到“如何看待《庆余年》VIP也要付费点播的操作？”这一热帖。“一般情况下，我碰到问题首先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诉讼。”

吴声威是《庆余年》追剧大军的一员，也是一名执业4年的律师，起初起诉爱奇艺只是一个想法，他在知乎的那条热帖下随手发了一条：“如果有1000个赞我就起诉爱奇艺。”睡了一夜醒来，他发现点赞已经过千。

吴声威迅速写好起诉状，12月17日寄送到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并且把自己的知乎简介改成“起诉爱奇艺当事人”。吴声威起诉了爱奇艺后，在他的建议下，有腾讯会员的同事林健也起诉了腾讯视频。

爱奇艺和腾讯视频大概不会想到，这一次关于超前付费点播的热度会比《庆余年》这部剧更高。

#庆余年超前点播50元#的话题一度冲上微博热搜第一名，甚至引来《人民日报》评论说，“吃相难看”。吴声威在知乎上，关于这次起诉的文章和回答点赞超过10万。用户对视频网站收费方式的不满情绪达到了高 潮。

260万人点播，120万条吐槽

腾讯视频最先尝到超前点播的甜头。今年8月，腾讯视频在热播剧《陈情令》上首次试水超前点播模式，会员用户可以通过“单集6元，6集打包30元”的模式提前一周看到大结局。也就是说，当普通会员更新至39集时，VIP会员更新至45集，会员额外付费超前点播后，最多可直接看到50集大结局。有数据显示，在《陈情令》大结局放出不到19小时，就有超过260万人付费点播。

在收获真金白银的同时，腾讯视频也收到近120万条的用户吐槽。腾讯视频对此做出补充说明：VIP会员可以提前观看的更新规则不会有任何变化，此次行为只是为了能给不同诉求的用户，提供多种选择。这条解释也遭到用户10万多条评论的反抗。

此后，腾讯视频依旧“我行我素”，陆续在自制网剧《明月照我心》《没有秘密的你》《从前有座灵剑山》试水超前点播的收费模式。按照节目质量和收视情况，超前点播的集数、价格都不太一样。唯一不变的是超前点播都是在临近结局时开始，一次性打包到大结局。

这一次《庆余年》之所以引发众怒，并引起持续大规模高热度的讨论，主要原因还在于点播时间过早、付费价格过高。

《庆余年》的播出平台是腾讯视频和爱奇艺。12月11日，两家视频平台双双针对《庆余年》开启VIP超前点播。按照两大播放平台给出的追剧日历，从22集开始可以解锁“超前点播”，这意味着到大结局（46集）结束，有25集用户可以选择提前观看，按照每集3元的费用计算，需要花费75元才能提前看到大结局。虽然在“超前点播”推出的前5天内，视频网站推出折扣优惠，即会员可以50元的价格直接解锁“更新日多看6集”的权益，直到大结局，但这个价格仍然不算低。

吴声威告诉本刊记者，从用户协议开始，爱奇艺和用户之间的约定就存在很多不公平。例如，用户协议第三条：“爱奇艺有权基于自身运营策略变更全部或部分会员权益、适用的用户设备终端。”这在吴声威看来就是一个无效的“格式条款”。

不只是超前点播，在“会员去广告”这项权益上，视频网站也在想方设法打折扣。例如，用小剧场的方式在剧中插播广告，或者在片头播放精选过的会员广告，用户可以选择跳过，但并不是当初承诺的会员免广告。

腹背受敌

在12月17日的“新文娱·新消费”年度峰会上，腾讯视频和爱奇艺都对《庆余年》引发的争议道歉，并承诺优化会员服务。两次回应在当天依次登上新浪微博热搜。

据36kr报道，腾讯视频副总裁王娟和爱奇艺副总裁、自制剧开发中心总经理戴莹都表示，对会员的告知和消费心理把握不够体贴，未来将更多考虑用户心理。同时，王娟也提到腾讯视频的难处，那就是影视行业今年整体亏损严重，这也是视频平台对新变现模式探索的原因。

事实上，视频网站在过去十年的疯狂烧钱已经不是新闻。曾经，中国最有钱的三家公司站在他们背后。優酷背后有阿里巴巴，腾讯视频有腾讯，爱奇艺过去也有百度为它持续输血。

爱奇艺是同行中最早涉足自制内容和会员订阅服务的公司。2016年，爱奇艺对《盗墓笔记》网剧提出“会员看全集”的排播策略，大获成功，为网剧差异化排播提供了新思路。爱奇艺在经营上也略领先于腾讯视频保持在第一的位置。

即便如此，爱奇艺仍然不赚钱。根据金融服务公司麟智的统计，在过去十年中，爱奇艺经营亏损合计近300亿元。其中最大的亏损来自内容上的投入，包括购买版权和在自制剧、电影、综艺上的投入。爱奇艺2018年年报显示，333亿元的成本中，光是内容成本就花费211亿元。

在内容上的持续投入为爱奇艺带来用户规模的迅速扩张，今年6月爱奇艺成为全球首个会员订阅用户超过1亿的公司。但烧钱换用户的故事已经渐渐失效，爱奇艺的订阅用户数量虽然仍在增长，但增速已经明显放慢。

不只是会员人数增长变慢，几位视频网站的领头人都在不同场合提到行业现在面临的压力：影视公司去年和今年倒闭1884家;短视频爆发对用户时间造成巨大分流;受整体经济形势影响，广告业务也开始萎缩。多方面的碰壁或许是视频网站们最近看起来有些着急的原因。

焦虑成为行业的普遍情绪，今年12月12日举办的上海网络视听产业周开幕活动上，爱奇艺首席内容官王晓晖干脆把它当作了演讲的主题：“焦虑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腾讯视频的王娟也特别提到广告招商这一点：“去年，不论是综艺还是头部大剧，在招商方面基本上完成既定目标，但今年在招商方面明显感觉特别吃力，一是广告商的预算有所减少，二是广告主对于投放的效果要求更高。”

会员打折，权益“瘦身”

视频网站大吐苦水，说自己不赚钱。另一边，用户们在知乎和微博上，抗议爱奇艺、腾讯视频花式收费，“内容要是能做得像奈飞（Netflix）一样，我也愿意多花钱。”“要是能看奈飞（Netflix）谁看国产片啊。”

这一次《庆余年》之所以引发众怒，并引起持续大规模高热度的讨论，主要原因还在于点播时间过早、付费价格过高

但内容制作的问题不止来自视频网站，整个中国的影视工业都有很多功课要补，这需要时间和耐心。爱奇艺CEO龚宇在文娱垂直媒体“三声”的一次采访中表达了这种无奈：“科技创新和内容生产，都还没到成熟期。”国内视频行业距离成熟还有好多年，“但一个行业让大家习以为常之后，就会说这个产业成熟了，该赚钱了。”

事实上，视频网站和用户之间的矛盾隐患，在此前视频网站会员打折时就埋下了。今年夏天，视频平台纷纷推出会员折扣，如爱奇艺的89元年费会员、腾讯视频会员买一送一、优酷与淘宝推出的88会員套餐等。这些折扣降低了用户成为“尊贵VIP”的门槛。

而国外的流媒体巨头奈飞（Netflix）的订阅价格要高上许多，且实行会员分级，付费套餐分为三个档位——7.99美元、10.99美元、13.99美元，会员都可以看影片库中所有的影片和剧集，唯一差距是分辨率以及音效。

国内视频网站的会员费用，远不足以支撑剧集的制作、版权等成本。对会员用户而言，观看每一集剧集的边际成本几乎为零，视频网站从用户方得到的边际收益也并不丰厚。因此，如何挖掘高黏度会员的价值，成为视频网站努力的方向，点播服务开始进驻热播网剧领域。

腾讯视频将点播引入网剧排播，从高消费能力的粉丝群体开始，试水“存量会员用户”的价值挖掘。

这种模式的探索本没有错，错就错在“吃相太难看”。无论是会员单集付费，还是超前点播，都不应该建立在剥削已有会员功能和权益的前提下。

关于“《庆余年》付费”的知乎话题下，知乎官方设有投票：你认为视频平台会员仍需付费的条款合理吗？96%的知乎用户选择了“不合理，会导致套娃薅羊毛”。

临近年底，腾讯视频和爱奇艺彻底丢了一把脸。但对视频网站来说，这一年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

自去年限制演员天价片酬以来，影视剧、综艺的制作和采购成本都明显降低。龚宇在2018年报后的分析师电话会议中表示，自去年8月以后，内容的采购成本和制作成本都已经下降，演员片酬从最高的1.5亿元开始回落到5000万元，平台采购从最高的单集1500万元回落到800万元。

当前视频平台会员价格体系形成于2011年，到了该变的时候。此次出丑之后，各视频平台会更理性地探索新的付费模式。这是一个无法阻挡的趋势：如何合法合理地设计VIP及内容付费体系，提高会员费？采用会员分级制？还是单集单剧的付费方式？这是腾讯、爱奇艺等视频平台亟需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