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G,不简单的“董事会工程”

刘彦沣

今年8月，美国商业圆桌会议（BRT）发布了关于公司目的的声明，提出公司不再是只为了股东利益，而必须为了包括雇员、供应商等利益相关者的利益，公司的首要任务是创造一个更美好的社会。参与发表声明的包括诸多大企业的CEO，包苹果、百事和沃尔玛等。1997年BRT称，管理层和董事会的主要责任是对公司股东的责任，其他利益相关者的利益都是股东责任的延伸。此次BRT的声明被认为打破了传统的股东至上观念，引起了商界的关注和讨论。究其本质，是公司应以股东导向模式还是利益相关者导向模式的争论，延伸来看，是公司应看成是财产还是实体。

股东利益与其他利益相关者的利益是不可分割的，从目前的国际趋势来看，已不再单纯强调股东利益至上，而是倡导企业综合考虑以可持续发展为导向的环境（E）、社会（S）和治理（G）。ESG已渐成主流，以ESG为核心的社会责任投资理念也代表了当前国际投资、经济发展的新趋势。有研究指出，ESG得分更高的企业通常带来更低成本、更好的经营业绩和股价提升。如2013年哈佛商学院的报告显示，可持续发展做得好的公司，从长期而言股票市值和财务表现好于同行业。多数机构投资者相信ESG与公司经营能力、效率和管理之间有直接联系，而且呈现正相关的关系。

从国际上看，ESG倡导及信息披露工作备受国际组织重视和欢迎。如联合国全球契约组织、全球报告倡议组织、国际标准化组织、可持续会计准则委员会、世界交易所联合会、国际综合报告委员会、世界可持续发展工商理事会等国际组织均发布相关指引、指南、标准或报告。根据世界交易所联合会的调查，全球有3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交易所都提出了ESG 信息披露的要求，其中，德国、菲律宾、 波兰、新加坡、土耳其等交易所明确了ESG信息披露的标准和指引。巴黎交易所、约翰内斯堡交易所、吉隆坡交易所、澳大利亚交易所等对上市公司ESG披露有强制性要求。2019年上半年，港交所修订《环境、社会及管治报告指引》等相关规则，新增4方面强制披露规定。

ESG侧重长期视角的可持续发展，重视ESG是企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要求。在新形势和环境下，衡量企业的标准改变了，除了财务指标，投资者开始关注非财务指标，通过把财务指标和非财务指标结合起来判定企业的优良。大型的资管公司，如贝莱德、先锋和道富，都提倡公司要意识到对雇员、顾客和社区等利益相关者的义务，而不仅仅是对股东的义务。公司在ESG方面的管理能力，显示了公司持续发展所必需的领导力、良好的治理。很多大型机构投资者都是ESG的坚定支持者，将ESG融入投资决策过程，越来越多地支持股东关于环境和社会的议案。据统计，美国公司中涉及ESG的股东议案逐年增长，2018年赞成社会和环境议案的机构投资者从2014年的19%提升到29%。ISS和Glass Lewis两大投票代理机构除了关注公司治理，也开始重点关注公司关于环境和社会方面的股东议案，并强调董事会在监督环境和社会风险方面的义务;当存在管理不当、威胁或减少股东价值等情形时，会建议股东投反对票。

越来越多的机构投资者关注ESG带来的长期投资风险、收益，ESG被认定为公司的一个重要风险因素，需要公司更好地披露。根据投资者的需求，国际大公司把ESG披露作为一项重要工作。从美国的情况来看，许多公司自愿增加ESG方面的信息披露。如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Jay Clayton所强调的，公司应该集中于提供负责任投资者所需要的重大信息披露，使得投资者基于每个公司的特殊情况作出知情的投资、投票决定。

关于ESG重要性的认识，目前已经基本达成了共识，但其内涵实际上很难界定和衡量。ESG范畴很宽泛，不是喊喊“口号”，也不是一个“大箩筐”，不是把非财务相关的因素都纳入。而ESG的本质、概念和外延也存在模糊，并未有完全统一的认识，很多机构和国际组织都有自己的判断标准。如MSCI、Sustainalytics、道琼斯、汤森路透、英国富时及彭博等机构都对ESG及信息披露设置标准，给予打分和评估。一些大型机构投资者建立自己内部的团队，开发自己的标准和决策评估过程。全球来看，关于G的标准争议较小，而在E和S的标准方面存在差异。E通常包括气候变化、碳排放、空气和水污染、垃圾及废物处理、能源消耗及利用效率等;S主要包括劳工关系、雇员管理、员工多样性、产品质量安全、数据和隐私保护、慈善和扶贫事业等。这些都是公司在发展过程中有必要予以重点关注的议题。

就ESG本身而言，不是目的，可以说是工具，或者说是发展路径、管理理念和模式。ESG是需要投入的，需要成本。一些投资者认为专注于ESG不能以投资回报的损失为代价。根本目标应该是通过ESG来引导企业提升长期风险防范能力，促进企业管理提升，提高回报能力和长期价值，积极影响投资。随着我国资本市场对外开放步伐的加快，关注和重视ESG可持续发展已成为必然趋势，而从我国公司情况来看，大部分的公司并没有准备好，不同规模、发展阶段和行业的企业差异较大，在需求和发展方面存在不平衡，公司当期诉求和远期发展目标也存在差异。ESG信息披露方面也存在难点，不同行业差异很大，尤其在环境信息方面，存在标准不统一，数据难以统计和获取等操作性问题，有些数据还较为敏感。建议可以分步走，由规模较大的以及特定行业的企业先行推动相关工作。

总体而言，上市公司应结合自身情况，注重理解ESG对企业自身战略和业务的潜在影响，认识ESG的重大价值和发展潜力，使ESG成为企业发展的内生动力。在一定程度上，ESG可以说是“董事会工程”，需要董事会、企业主要負责人特别是董事长重视、去推动，融入企业文化、企业战略，同时需要股东、投资者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