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只陆龟为何被判了刑

刘亚　李斐斐

“龟是个很好的聆听者，不管你跟它说什么，它都会一直伸着脖子望着你，就像是在认真地听你诉说。”说起养龟当宠物，一位“龟迷”告诉《方圆》记者。在传统观念里，龟是很有灵性的宠物，在民间传说中，龟也有吉祥招财、利风水的很多说法和故事，所以很多人都喜欢在家里养龟，一般养巴西龟、草龟的比较多，普通小龟价格也就十块到几十块钱。所以，买只小龟做宠物成为很多人的养宠新选择。

除了市面上常见的品种，有的“龟迷”还盯上了一些颜值更高的品种——比如辐纹陆龟，是一种花纹非常美丽的龟类，分布区域为非洲马达加斯加岛的南部。同时，它也是世界上珍稀的陆龟之一，属于国际濒危动物，列入《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附录I，等同于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不能私人喂养、出售、运输、贩卖。

然而，宠物越是珍贵美丽，“龟迷”们就越是愿意为了心仪的宠物铤而走险。2018年12月12日上午，男子陆小峰就因为非法购买陆龟，而坐到了北京市西城区法院的被告人席上。

5000元一只的辐纹陆龟

31岁的陆小峰是北京人。早前，陆小峰在北京的一处花鸟鱼虫市场闲逛，看到有商家卖陆龟，觉得很是漂亮，就想买了当宠物养，但是几千块的价格让他犹豫了。

2017年2月，他在“灵龟之家”网站（一家专卖龟和蜥蜴的销售网站）上加了一个叫“龟据地”的商户微信。一番交流后，陆小峰看上了一只“高颜值”的豹纹陆龟——不单单是外表，光是名字就给人一种很“时尚”的感觉。这只龟的皮肤是奶油色，龟壳颜色是深浅相间的杂色，类似豹纹，所以得名豹纹陆龟。于是，陆小峰花费1700元入手了第一只豹纹陆龟。

一个月后，他在一家网站上又加了一个叫“巴基”的商户微信，先后花费1万元购买了两只辐纹陆龟。虽然一只辐纹陆龟价格就要5000元，但陆小峰看着龟，心里就很是喜欢，觉得这个价钱值得。2017年5月，他又花费750元购买了一只印度星斑陆龟。

四只陆龟都通过快递寄到北京后，陆小峰对它们投入了很大的热情。养普通巴西龟、草龟并不复杂，但饲养陆龟则要麻烦得多。因为陆龟仅生活于陆地，仅食植物，对温度、湿度、阳光等环境条件较为敏感，需要饲养箱和加温灯等专门的养龟器材。在购置完各类器材后，陆小峰不仅每天精心照顾，还给它们喂食洗澡，呵护有加。用陆小峰自己的话说，“孩子都不养，就对龟好”。连陆小峰的妻子对陆小峰的这一爱好都有些抱怨，觉得他花了快两万块去买龟太费钱，买回来了，还成天一门心思放在龟上，整天伺候龟。

但没养多久，陆小峰就发现他最早购买的那只豹纹陆龟体型较大，总是会用爪子踩其他龟。“4只陆龟中的豹纹陆龟个儿比较大，老踩那些小的，就想着把它卖掉或者换一只其他的。”陆小峰说。为了几只龟都有好生活，陆小峰打算把这只豹纹陆龟“送走”。

龟被视为很有灵性的动物，陆龟更因为色彩绚烂而成为爬宠界的流量明星。（图片来源：CFP）

2017年6月18日，陆小峰在百度贴吧上发了一个帖子，表明自己正在出售豹纹陆龟。结果，龟没卖出去，反而招来了警察。

因为买龟成了被告人

2017年6月28日，当民警突然敲开陆小峰的家门时，陆小峰十分错愕，“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民警很快从陆小峰家中找到了4只陆龟，并当场带走。当场没收上述涉案陆龟4只。经鉴定，涉案陆龟分别属于辐纹陆龟、豹纹陆龟和印度星斑陆龟。经北京市野生动物保护、自然保护区管理站出具证明，证明涉案辐纹陆龟属于《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附录Ⅰ物种，为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豹纹陆龟和印度星斑陆龟属于《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附录Ⅱ物种，为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陆小峰也未曾向北京市园林绿化局提出过出售、收购、利用、运输上述野生动物及其制品的行政许可申请。

因涉嫌犯非法收购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陆小峰于2017年6月28日被公安机关羁押，同年7月21日，他被取保候审。2018年12月12日，陆小峰因为收购和出售上述陆龟被控非法收购、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该案在北京市西城区法院开庭。

“你买这些陆龟到相关部门咨询过吗？有没有想到过可能是国家的保护动物？”法官在法庭上问。陆小峰回答：“從买到被抓，我始终都不知道这是保护动物。商家也不可能告诉我们这个。我就知道这几种龟都是外来物种，没想到这个事情的后果会这么严重。”

“养这个龟的人太多了，我真不知道是违法的。”陆小峰在法庭上说。虽然陆小峰自称不知道这些陆龟是保护动物，但网上还是有人发现他的非法出售行为，并举报了他，森林公安民警这才上门突查。陆小峰对自己收购和出售陆龟的行为供认不讳。警方顺藤摸瓜，将出售给陆小峰陆龟的卖家抓获。之后，北京市野生动物救护中心接收了森林公安分局移送的涉案陆龟。

陆小峰的辩护律师则表示，陆小峰出于爱好购买陆龟，对陆龟爱护有加，出售行为是为了给陆龟更好的生活环境，与出售野生动物牟利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也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希望法庭对其从轻处罚。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341条规定，非法猎捕、杀害国家重点保护的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的，或者非法收购、运输、出售国家重点保护的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及其制品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出庭支持公诉的北京市西城区检察院检察官胡乩生告诉《方圆》记者，陆小峰未经国家主管部门批准，非法收购、出售国家保护的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破坏了国家对环境资源的保护制度，妨害了社会管理秩序，应当以非法收购、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追究其刑事责任。其出售陆龟的行为尚未得逞，属犯罪未遂，可以比照既遂犯从轻或减轻处罚。

在庭审的最后，陆小峰说：“从拘留所出来之后，我还去野生动物保护机构去看过那几只陆龟。我就是真的因为喜欢它们，真的不是为了牟利。但我的法律意识淡薄，事儿闹这么大，我也很后悔，以后我一定吸取教训，以后要学习一些法律常识，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了。”

2018年12月28日，被告人陆小峰因犯非法收购、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被西城区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二年，缓刑二年，并处罚金人民币四千元。

稀罕的动物多半是保护动物

“诸如因非法买卖陆龟当宠物的案件并不是孤例，几乎每年都会有几个像陆小峰这样买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当宠物的年轻人被判刑。”胡乩生向记者介绍，近年来，随着居民生活品质的提高，对宠物的需求已不限于猫狗，蜥蜴、黄金蟒、鳄鱼、小猴子这些以前觉得特别又稀罕的动物，都成为人们的宠物。

根据最高法司法解释的规定，所谓“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包括列入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的国家一、二级保护野生动物和列入《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附录Ⅰ、附录Ⅱ的野生动物以及驯养繁殖的上述物种。司法解释中明确规定，“收购”包括以营利、自用等为目的的收购行为。

“也就是说，只要购买珍贵濒危野生动物，不管是否以牟利为目的，为个人饲养而非法收购，只要没有林业行政部门的审批手续，同样都是犯罪行为。人工繁殖的珍贵濒危野生動物也同样都受法律保护。而且，这一法律条款没有规定数量下限，只要非法购买一只保护动物，就是犯罪行为。”胡乩生说，对任何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的买卖行为，均属于犯罪行为，一旦查获将受到法律严惩。

在胡乩生看来，购买宠物前，特别是那些价格贵重的动物，必须要准确区分是否是保护动物，不要贸然养殖。如何判断自己想买的宠物是不是保护动物？

“其实很简单，听起来稍微新奇点的动物就有可能是保护动物。如果不确定，可以上网查一下，看看它是不是国家一、二级保护野生动物和列入《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附录Ⅰ、附录Ⅱ的野生动物，拿不准的话，还可以向林业部门和动物保护机构进行咨询。”胡乩生说，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看价格，比如市面上普通的草龟、巴西龟十块钱买一只，而陆龟价格动辄上千，单从价格上看，价格昂贵的龟大多数都不是普通的龟。

“另外一点就是，要注意安全防护，健康卫生地饲养;如果是无意中购买的，一定要找到森林公安，上交野生动物，对于外来物种一定不要随便扔，防止对社会环境及物种产生破坏。”胡乩生提醒。

（文中涉案人员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