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见辛弃疾交游傅君用寿藏铭及其事迹与家族世系考释

2019-02-21 07:15程继红1汲军
上饶师范学院学报 2019年2期
关键词:东洋朱子辛弃疾

程继红1,汲军

(1.浙江海洋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舟山 316022;2.上饶师范学院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江西 上饶 334001)

傅君用是辛弃疾居铅山瓢泉时的交游之一,稼轩词中两见:一为《念奴娇·是谁调护》词序云:“余既为傅岩叟两梅赋词,傅君用席上有请云:‘家有四古梅,今百年矣,未有以品题,乞援香月堂例。’欣然许之,且用前篇体制戏赋。”[1]450二为《贺新郎·曾与东山约》词序云:“题傅君用山园。”[2]39可见词人与傅君用交往匪浅。稼轩词中涉及到铅山傅氏除了傅君用,还有傅岩叟和傅先之,他们二位生平事迹皆可考,独傅君用不明。邓广铭先生《念奴娇·是谁调护》笺注云:“傅君用,事历未详。词中谓与岩叟为邻,疑亦岩叟族人。”[1]450其他如徐汉明[2]40、朱德才[3]诸先生亦皆云傅君用事历不详。今幸见《宋儒生傅处士寿藏铭并引》,方揭傅君用事历谜底。

一、《寿藏铭并引》概况及录文

寿藏,亦称生圹,乃生前预筑的坟墓,故《幼学琼林》云“生坟曰寿藏”。寿藏铭,亦为墓主生前撰就。今所见《宋儒生傅处士寿藏铭》为拓片,藏江西省上饶市博物馆,原石藏地暂不可考。拓片上端横额篆书大字“宋儒生傅处士寿藏铭”,竖题“宋儒生傅处士寿藏铭并引”,书写者为傅君用门生。兹录文如下:

宋儒生傅处士寿藏铭并引

门生乡贡进士□□□□□□

年 月 日,傅商弼治寿藏于鹅湖乡第四都之陈原,□□□□,时年七十有六,恐将来子孙习于世俗之弊,过有僭礼,故预写终制。予娶赵氏,亡已十五年,生子皆不育,惟茂良一人,甫冠,未娶而亡,以族孙炎为后。女一人,适从事郎赵橒夫,已亡二十年。庶子节,孙男三人。余少而好学,限于有司程度而不遇,无行事可纪,将来不必求志铭于他人,亦不得受人溢美挽章,只填死葬年月日,附葬祖妣茔所。余少学礼,又尝学佛教。今明圣人之礼以示子孙,使不得违;辩佛氏之非,使之不惑。别书于壁,仍自预为铭曰:少而好学志也,老而不遇命也;厚葬之僭礼不可违也,佛老之非当破千载之惑也。

右《寿藏铭》,先君所自作也。往年,先君尝亲题《宗谱》云:“始祖宏生四子,仕南唐,官至宣徽使。与宰相徐铉议不合,出为信州刺史,卒于郡治,葬于旁罗,子孙因家焉。一子诜,迁东洋。”先君其七世孙也。曾祖抗,祖缜,皆不仕。父钦时,赠承仕郎,生三子。先君讳商弼,字君用,居次。生于绍兴之戊寅五月丁卯日,卒于端平之甲午十月辛巳日,享年七十有七,在正寝也。绍定六年秋,尝预卜寿穴二所,一曰陈原,一曰谢坞,皆其生平所注意者。今年秋九月,一病寝革。未殁前一日迟明,自知将终,折简以命方生志,遂有“病躯危笃,昨来所讬写遗文可急来,忍死以待,为书于壁,以示子孙”之语,其“文”即所为《寿藏记》是也。起视其书,反卧而逝,了然不乱。节痛思治命,欲不逾月而葬于陈原,卜不吉,且为日甚迫,事弗克集。因友人王明甫质疑于克斋陈先生。先生者,先君之所敬畏者也,亦以为礼贵从宜,择吉地而葬之可也。节遂改卜于谢坞,亦所以承先君也。其地坐坤申而面寅甲,于阴阳家为宜,且密迩稼轩先生之佳城,生得其所亲,葬得其所依,陈原有灵,亦必安妥。遂于是年十二月壬午日襄事焉,惧后人不知此心,敬序其颠末如右。端平改元岁次甲午十二月□旦,孤子节泣血百拜谨书。

以上录文分铭和引两部分内容,其中铭为傅君用自撰,引为其庶子傅节所记。傅节为其父寿藏铭作引,略同于今之作序。该引在叙述傅君用家族世系之外,主要记载了傅君用生卒年、去世与卜葬经过。

二、傅君用事迹及其交游考释

从以上寿藏铭并引录文可知,傅商弼,字君用,生于南宋绍兴二十八年(1158)五月丁卯日,卒于端平元年(1234)十月辛巳日,享年七十有七。从《宋儒生傅处士寿藏铭》题目来看,傅君用的定位已经很清楚了。首先,他是一位儒生,即遵从儒家学说的读书人;其次,他是一位处士,亦即是一位未仕之士。他自述少而好学,但无科举功名;又曾学佛,但终以释氏为非。因经历简单,故自嘲“无行事可纪”,最后感叹“少而好学志也,老而不遇命也”。由于他深受儒家思想影响,唯恐“子孙习于世俗之弊,过有僭礼”,故“厚葬之僭礼不可违也,佛老之非当破千载之惑也”。可见傅君用自撰寿藏铭的旨意,其实还有一层临死之前鸣志的意思在里头。

关于傅君用的家庭成员情况,寿藏铭记载较详。其妻姓赵,15年前去世。生子多人,但只有傅茂良活到成人,可惜未娶而死,遂以族孙傅炎为后。赵氏生女1人,嫁给从事郎赵橒夫,但也去世20年了。而傅君用与庶妻还有一子,叫傅节,有子3人。

傅君用去世后,下葬过程是颇费一番周折的。在绍定六年(1233)秋,傅君用尝预卜寿穴二所,一曰陈原,一曰谢坞,这两地都是其生平所关注的地方。但在傅君用死后,傅节本想不逾月而葬于陈原之地,但却出现意外,因为再“卜不吉”。傅节缘何要急急忙忙“不逾月”而葬呢?也许他是为了遵守傅君用在寿藏铭中交代的“厚葬之僭礼不可违也”的遗训。一般而言,古代礼制,士死后要满一个月,到第二个月才下葬,称为“逾月”之制。《左传·隐公元年》:“天子七月而葬,同轨毕至;诸侯五月,同盟至;大夫三月,同位至;士逾月,外姻至。”杨伯峻注:“逾月者,历二月也。”[4]但傅节在“痛思治命”之后,作出“欲不逾月而葬”的决定。所谓“治命”,便是一个人临死前神智清醒时的遗嘱,相对于“乱命”而言,后亦泛指生前遗言。也许,傅节一方面担心天有不测风云,还是让死者早安地下为妥;另一方面,因为傅君用有“厚葬之僭礼不可违也”的治命,可见他是主张薄葬的。薄葬,体现在时间上其实就是短丧。比如,曹魏时期推行薄葬,时间上要求不逾月。傅节担心发生变故,倘有违父命,便要承担僭礼的罪责,所以才急着要不逾月而葬。殊不知,早先预卜的陈原之地,这回再卜时却不宜了,因此才有征询陈文蔚之举。傅君用去世是在10月18日,谢坞襄事是在12月19日,刚好2个月。傅节原计划不逾月,现在因故逾月,但也符合古礼设定的逾月而葬制度,前后时间掐的相当准确。

值得注意的是,傅节在引文中提到了两位交游人物,一位是克斋陈先生,一位是稼轩先生。

我们先说克斋陈先生与傅君用的关系。当时上饶、铅山两地的文人围绕陈文蔚形成一个交游圈,而这个交游圈与围绕辛弃疾形成的交游圈基本上是重叠的。傅节在卜葬遇到疑问时,曾请教过克斋陈先生。这位陈先生,即陈文蔚(1153—?),字才卿,号克斋,信州上饶人。尝举进士,师事朱熹,讲读上饶、铅山等地,以坐馆为生,居家不仕,是一位丘园派的理学家。其学以求仁致诚为本,以躬行实践为事。文章醇厚精确,不愧有道之言。著《四书集成》《尚书类编》,散佚。端平初,都省言其所作有益治道,诏补迪工郎。今有《克斋集》存世。

陈文蔚比傅君用年长5岁,其《甲戌正月从君用弟觅月桂栽》写他向傅君用觅月桂然后栽种,诗曰:

花发枝头月月新,不妨分种过西邻。琴书结束归来日,要使门庭长有春。[5]

这首诗作于嘉定七年(1214),当时陈文蔚61岁,傅君用56岁,故称傅君用为弟。诗中月桂很可能是傅君用山园里的品种,联系陈文蔚另一首《晚步傅氏小园》诗,或许便是写傅君用的这个园子。这说明傅君用与陈文蔚原先就已经认识。陈文蔚是当时上饶文人圈中少有的高寿者,端平元年(1234)傅君用77岁去世,陈文蔚已经82岁。本年正月15日,陈文蔚还讲学于上饶邻县永丰(今上饶市广丰县)龙山书院[注]程继红《陈文蔚年谱稿》,未刊。。所以当傅节因友人王明甫质疑于陈文蔚时,陈文蔚给出了自己的意见,这样傅节便将父亲改葬于谢坞。

接下来说说稼轩先生与傅君用的关系。关于谢坞之地的具体位置,傅节在引中明确记载“密迩稼轩先生之佳城”,也就是说离稼轩墓园较近。今稼轩墓园在陈家寨西南约5里的阳源山颜家垄,照傅节的记载,则谢坞应该离颜家垄不远。傅节对于最后卜定谢坞,其实是感到很幸运的,因为他说傅君用与辛弃疾的关系是“生得其所亲,葬得其所依”。傅君用比辛弃疾小18岁。辛弃疾去世在开禧三年(1207),此时傅君用49岁。傅君用卒时,辛弃疾已经谢世27年了。傅节有此感慨,一方面说明辛弃疾与傅氏家族交往较深,另一方面也可想见辛弃疾在傅氏家族心目中的地位很高。

辛弃疾《念奴娇·是谁调护》词序提到傅君用“家有四古梅,今百年矣”,照此推算,至少在傅君用曾祖时就已经种下了,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傅君用家族在此地定居的历史较长。而联系《贺新郎·曾与东山约》词序为“题傅君用山园”,则傅君用的这四株古梅,大概便种植在山园之中。关于这两首词的写作时间,邓广铭先生考定《贺新郎·曾与东山约》作于庆元六年(1200),而《念奴娇·是谁调护》应在此前。由此可知,辛弃疾游傅氏山园时年60岁,傅君用时年42岁。

除了这两位交游之外,傅君用既然出现在傅岩叟的宴席上,而且与之同姓,故邓广铭先生推测他们是同族关系。傅岩叟,生卒年未详。陈文蔚有记曰:

铅山傅岩叟,幼亲师学,肄儒业,抱负不凡。壮而欲行爱人利物之志,命与时违,抑而弗信,则曰士有穷达,道无显晦,乃以是理施之家,而达之乡。……岩叟名为栋,尝为鄂州州学讲书。[6]

傅岩叟在稼轩瓢泉词中有12见,可见二人交游之频繁。此外,傅君用还有一位交游,就是寿藏铭的书写者方某,他是傅君用的弟子。

关于傅君用的师承,则是依靠陈文蔚的记载我们才得知的,其云:

铅山傅商弼一日来访文蔚,蹙然而言曰:“正叔余先生,予师也。殁几三十年,嗣人湮微,不能发其先德,使有善弗彰,吾子合为论著,予将以碣诸石,使来者有考焉。”文蔚闻其言而悲曰:“正叔,予同门友也,知其平生甚悉,顾力未足以振之,幸吾子欲发其有余。既死,文蔚虽不文,其敢辞?”[7]

原来傅君用的老师是上饶余大雅。值得一提的是,在《克斋集》中傅商弼这个名字早有记载,只因为在这块《寿藏铭》出现之前,没有其它文献可以将傅商弼和稼轩词中的傅君用联系起来,让后人等了八百多年才弄清楚他们是同一个人。

余大雅(1138—1189),字正叔,世居上饶[注]陈文蔚《克斋集》卷十二《余正叔墓碣》(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但黄宗羲误余大雅为“顺昌人”,见《宋元学案》卷六十九《沧州诸儒学案》(上),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2300页。而束景南沿黄宗羲之误,也以其为“顺昌人”,见《朱熹年谱长编》(卷上),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616页。。淳熙六年(1179)二月,朱子赴任南康军,道经铅山,大雅纳贽,拜谒于观音寺[注]黎靖德《朱子语类》卷一百十三:“大雅谒先生于铅山观音寺,纳贽拜谒,先生问所学。”据束景南考证,此在淳熙六年。见《朱熹年谱长编》(卷上),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616页。。淳熙九年(1182),朱子离浙东提举任,归闽过上饶,大雅与韩元吉、辛弃疾等会朱子于南岩寺。淳熙十一年(1184)九月,携陈文蔚拜访朱子于五夫紫阳书堂,再到武夷精舍续学一月而返。淳熙十五年(1188)七月,朱子道经上饶归闽,大雅随朱子入闽问学,至九月而归。淳熙十六年(1189)夏,入闽访朱子。九月归,适陈文蔚入闽,两人相遇武夷溪上,十一月卒。大雅德性和粹,器量宏远。惜其往日与朱子书信,厄于灰烬,而平居问答,仅存《语录》刻于江东庾台。照黄宗羲《宋元学案》的谱系建构,傅君用应该是朱子的二传弟子了。

余大雅与陈文蔚虽然都师从朱子,但余大雅要早陈文蔚5年,而且据陈文蔚自己说,“文蔚亦因正叔拜先生于紫阳书堂”[7],可见他拜朱子为师,还得力于大雅的介绍。依照辈分,陈文蔚算得上是傅君用的师叔了。据克斋记载,傅商弼是在嘉定八年(1215)到陈文蔚家里,请求他为老师撰写墓碣。余大雅淳熙十六年(1189)去世,享年51岁,其时距他去世已经有26年,故傅君用有“几三十年”之叹。这时傅君用也已经是62岁的老人,有感于老师子孙湮微,便想到要替老师整理著述;又觉着老师墓前尚缺一方碑记,所以从铅山到上饶陈文蔚家里登门求赐。对于傅君用的为人,清人郑之侨说:

宋有傅商弼,为余正叔门人,见陈克斋所撰《正叔墓碣》中,其他行事不槪见,然亲贤取仁,已见《名人纪述》,未容湮没,故附识于此。[8]

所谓“亲贤取仁”,傅君用在老师余大雅去世之后的表现也应该担得起这四个字了。

三、铅山傅君用家族世系考释

铅山傅氏,在宋代为邑中甲姓。傅氏家族之发脉,据傅节所载,傅君用尝亲题《宗谱》云:“始祖宏生四子,仕南唐,官至宣徽使。与宰相徐铉议不合,出为信州刺史,卒于郡治,葬于旁罗,子孙因家焉。一子诜,迁东洋。”这条史料为我们提供了傅君用家族世系最为可靠的信息。关于铅山傅氏家族的来源,陈文蔚曾说:“铅山傅氏,派自金陵。辟五季乱,来信州。族寖大,二百年间,联仕版者相望,为邑甲姓。”[9]证以傅节所记,陈文蔚关于“辟五季乱,来信州”的说法并不可靠,确切的原因是始祖傅宏“出为信州刺史,卒于郡治,葬于旁罗,子孙因家焉”。这就是铅山旁罗傅氏的来历。需要指出的是,自从傅宏四子之一的傅诜“迁东洋”,铅山傅宏家族遂分旁罗傅氏和东洋傅氏两系。

东洋在铅山县城永平镇东,史载:“铅之上流有大溪,由闽桥而来,至郭东,与东洋之水合流而西。”[10]由此知,东洋为溪名。明代邑人吴晟卜筑东洋,夏言为作序。关于东洋周围环境,夏言描绘道:

乃迁居东洋右山水佳处,前对鹅湖诸峰,俯瞰溪水,丘陵林麓,环于其前,渠阡陌交乎其旁,茂林清泉白石之胜,无不备具。[13]

我们可以想象傅氏山园之境,大抵如此。

傅诜为东洋傅氏的发脉。据傅节记载,傅君用是傅诜的七世孙,很显然傅君用是属于东洋傅氏家族这一系的。东洋傅君用这一支,傅节已经为我们梳理得很清楚了,即:傅抗—傅缜—傅钦时—傅君用—傅节。傅钦时有三子,君用为次子。东洋傅氏此脉,似有一个传统,即“皆不仕”。如,曾祖傅抗,祖傅缜,傅君用本人,皆未官。

但傅君用的祖父傅缜却在铅山非常有名。章谦亨宰铅山时,于绍定三年(1230)在县邑西湖旁,买屋一区,为铅山本地或与铅山关系密切的历代名贤十六人建群贤堂[注]据《西湖群贤》记载,入西湖群贤堂16人为:朱熹、吕祖谦、陆九龄、陆九渊、庞籍、刘辉、刘鞈、虞太熙、赵士礽、辛弃疾、赵不逷、祝可久、贾逸祖、傅缜、韩洙、申世宁等。见:笪继良、柯仲炯纂修《铅书》三“列传五”(明万历四十六年刻本)。,陈文蔚为记[12],徐元杰为赞。这十六人中便有东洋傅氏家族成员傅缜,徐元杰《傅长者赞》云:

长者名缜,字子玉,居邑之东洋。应进士举,会舍法行,不忍去其亲,弃所业归养。尤乐于义,岁歉,率先发廪济之。饶、信饥民入境,居者给粟,行者裹粮。后遇凶年,遂为故事。青苗法行,县多系逋民,长者悉损镪代输,民尽得释。又尝一新邑校,里闬皆称长者。绍兴初,敌兵焚掠至其家,三举火不然,首领后至,曰:“是傅长者家。”举火者缄其门而去。赞曰:土苴轩冕,圭璧彩衣。高谊薄云,知无不为。屹然仁门,众不敢窥。长者之称,名以实归。[13]

徐元杰关于傅缜的记载,后为历代铅山县志所传抄。前引傅节记载,傅缜有子曰傅钦时,但据陈文蔚记述,我们得知傅缜其实还有一子,叫傅钦明。其云:“缜生钦明,为登仕郎,辟江淮总属。钦明生一飞,好古学,游象山陆氏门,不得寿,赍志以殁。才甫讳杰,一飞之嗣子。”[9]这样,我们又可理出东洋傅氏另一脉的线条:傅抗—傅缜—傅钦明—傅一飞—傅杰。东洋傅氏此脉,却又出仕居多,如傅钦明官至江淮总干。傅一飞亦被授官,后因客死建康而未果。傅杰在顺昌、崇仁等地任主簿,后监江陵府粮料院。

有趣的是,傅钦时与傅钦明兄弟这两支,不仅有隐仕之别,在学术趋向上也明显分为两派。一派为福建朱子学,如傅君用,从余大雅游,是朱子二传。另一派传江右陆学,如傅一飞,就是陆九渊的弟子。傅一飞,字伯济。好古学,游象山陆氏门[9]。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傅一飞是铅山傅氏家族唯一参加过朱、陆鹅湖之会的当地人士。朱、陆鹅湖之会,三方参加人士,今可考者:浙江吕方有吕祖谦、潘景愈;福建朱方有朱熹、何镐、蔡元定、连崧、范念德、詹体仁、徐宗臣;江右陆方有陆九渊、陆九龄、朱桴、朱泰卿、邹斌、傅一飞等。除此之外,尚有与吕、朱、陆三方无关联的江右地方其他人士[注]参考束景南《朱熹年谱长编》(卷上),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528-529页。。傅一飞是作为陆九渊的弟子参加鹅湖之会的。

在思想立场上,傅君用与傅一飞两家也有不同。在寿藏铭中,傅君用对其子傅节是有明确要求的,即辩佛老之非,破千载之惑,儒家倾向非常明显。但傅一飞之子傅杰,因喜佛老,而受到朱子的规劝。傅杰赴顺昌县簿任时,曾道经建阳,首谒朱子。因傅杰“喜道家修养书及释氏语,自谓有据无据,如藤倚树,平日所得于释氏者在此”,故朱子曾写信劝其“小作课程,专读一书,久自得力”[9]。由此可见,傅杰有较浓的佛道思想。

辛弃疾与铅山傅氏颇多交游,其中交游最深的应该是傅岩叟,而傅岩叟也属东洋傅氏这一脉。对此,陈文蔚《游山记》有交代。其云:“嘉定己巳秋九月,傅岩叟拉予与周伯辉践傅岩之约。癸巳,岩叟、伯辉发铅山之东洋,予自水北往会于千田原归福庵。”[14]意思是说,他们各自从家里出发,其中傅岩叟发铅山东洋,陈文蔚自水北,大家到归福庵会合后再去游山。既然傅君用和傅岩叟都居住在东洋,显为东洋傅氏一系无疑,故邓广铭先生《念奴娇·是谁调护》笺注关于“词中谓与岩叟为邻,疑亦岩叟族人”的推断,就可以坐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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