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幻滑梯

2019-02-25 01:50盖比·翠潘鄢俊
海外文摘 2019年2期
关键词:滑梯植物艺术

盖比·翠潘 鄢俊 译

斯特罗齐宫是一座文艺复兴时期的宫殿,现在主要用于展出当代艺术作品,每年的参观者人数达约100万。赫勒设计的两个滑梯高达20米,从上面滑下来足足需要15秒钟。

是艺术品还是游乐设施?在卡斯滕·赫勒那儿,游客们被带上滑道,从上面快速滑下,降落在一个盐水箱中,或陷入冥想,或在荷尔蒙的刺激下发掘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渴望。他甚至在博物馆里放牧驯鹿。没有人能像这位生活在斯德哥尔摩的德国人那样,如此富有想象力地将艺术和科学联系在一起。这位天才的生物学家用一个个奇特的构思刺激着游客们的肾上腺素。人们还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一个艺术作品,也很少有机会能够亲身体验它带来的感官刺激。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其他艺术家在这座博物馆里有过更轰动的影响。

慌乱、恐惧、喜悦甚至是失望……只要你从赫勒建造的某个巨大滑梯上滑下,就一定会铭记住它带给你的感受。在赫勒那儿你能体会到,伟大的艺术就是一种非常直接的审美和情感体验。它不但一点儿也不平庸,而且十分有趣。参观赫勒的作品展就仿佛踏上了一次惊心动魄的自我体验之旅。在游客的体验过程中,赫勒总是仔细观察他们的反应,就像研究人员在实验室里做实验一样。

这位56岁的艺术家称得上“艺术界的英雄”,因为他在给人们提供娱乐方式的同时,还能激发人们的想象力。他设计出高科技幽灵列车,就是为了带给游客强烈而急剧的感官刺激。1995年,为了创作自己的作品“礼物”,他曾亲身尝试过毒蘑菇的致幻效果。当然,在这之后,他随即警告人们不要做这样的尝试。

赫勒艺术的出现,让艺术界感到不寒而栗,但同时大家也乐在其中。从洛杉矶到北京,人们无一不为这位教授的魅力所倾倒,但他那天马行空的幻想世界却是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上的。他最新的“实验”场地是佛罗伦萨文艺复兴时期的一座宫殿。提起斯特罗齐宫,人们多半会联想到如列奥纳多·达·芬奇那样的大师。达芬奇也喜欢画解剖学图,喜欢用制成标本的蜥蜴来吓唬当时的人们。赫勒在斯特罗齐宫玩起了科学和艺术,摆上了两个滑梯。有些批评家把他的作品形容为“文化爱好者的折磨室”,有些则说是“游乐园”。

赫勒先生,您自己滑过这次设计的滑梯了么?

当然!这点毫无疑问!每次工程师完成滑梯的测试后,我都会第一个上去体验。

打开感知之门 卡斯滕·赫勒是一位艺术家,同时也是一名科学家。他的艺术作品展为人们提供的是一场自我体验之旅。

自2000年以来,您已在全球范围内搭建了至少十几个滑梯。现在这两个有什么特点?滑行速度不慢吧?

这两个滑梯是全新的。滑行速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配备的滑袋类型。我们有3种不同的模型可供试验。

这次,人们在顺滑梯滑下时要在膝盖上放上一盆植物。之后,这盆植物会被拿到博物馆的实验室里做研究分析。这么说来,体验者也是你艺术作品的一部分么?

是的,绝对是。我的朋友、斯德哥尔摩当代美术馆的馆长丹尼尔·比翰鲍姆和我一起想出了一个形容这种艺术的词——“不饱和艺术”,意思是这种艺术就如同不饱和脂肪酸的化学反应一样,永不满足,永远在追求“饱和”。从这样的艺术中,可能就会产生某种新的东西,某种不一样的东西。

您曾在展览上展出过猪、鸟、苍蝇和驯鹿。现在,您又使用了植物。佛罗伦萨文艺复兴时期的历史、艺术和科学是否带给了您某些灵感?

我一点也不了解艺术史。我只知道植物学家斯达法诺·曼库佐在这所大学里任教,这还是我俩的一位共同的朋友告诉我的。在读了他的书《植物的智慧》之后,我立刻就觉得,我俩应该找机会认识一下。斯特罗齐宫邀请我去制作艺术滑梯时,我到那儿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要建两座滑梯才能更契合这座宫殿的建筑结构。因为内庭是开放式的,有两个入口。随后,我才想到可以在地下室里做展览。从这时起,斯达法诺·曼库佐才开始发挥他的作用。

将“人类的感受对植物的影响”作为研究课题,是他的主意么?

不,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刚开始提出这个想法时,我还怕他会说:“不,这绝对不行。 如果我和你一起做这个,就毁了我在科学界的声誉。”但事实却恰恰相反,他对我的想法张开双臂表示欢迎。

你们为什么选择了豆类植物和紫藤?

紫藤在这里无处不在,我们在外墙上种了8个不同的品种。它们会慢慢地顺着墙面向上爬。

那为什么种豆类植物?

因为它们是实验植物,具有抗病能力,并且生长得很快。

您是这方面的专家。在开始艺术生涯之前,您学习的是农业科学,并在1993年获得了植物病理学的博士学位。简单来说,您的研究关注的是昆虫之间的气味交流。

我调查了所谓的“四营养系统”,一个由4个环节组成的食物链,首先是一株植物,然后是以植物为食的蚜虫,随后是吃蚜虫的寄生蜂,最后是在寄生蜂和蚜虫中生活的所谓的超寄生蜂。寄生蜂最终会杀死自己的宿主。

您的实验将继续在这座博物馆里进行。据说,2010年在柏林,您为了提炼出一种令人陶醉的药物,曾给驯鹿喂食毒蕈。这次在佛罗伦萨,游客又成为了您实验的参与者。您究竟怎么界定什么是艺术,什么是科学,什么又是人体试验?

我们不研究任何人,既没有研究团队,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实验”。当一个人参观我的展览,他自己就是自己的研究员,自己探索自己,也探索那些碰巧和他一起参与展览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所有在我的展览中享受乐趣的人都是业余研究员。没有人评估任何数据,也沒有摄像机记录任何数据,一切都是在现场和主观的体验中发生的。

实验室里穿白色外套的工作人员不是真正的研究员吗?

是的,但是他们只研究植物。

您为参观者提供香水管风琴或者药片,好让他们在体验过程中能有兴奋或甜蜜的感觉。现在,您是用无害的植物取代了这些物质么?

哪里! 我一直都还在研究如何使用这些物质。

具体是指哪类物质?

和人类相关的物质,比如恐惧和喜悦的气味。当然,它们是否存在,还尚未得到科学的证实。但是有理论认为,足球场内的大规模歇斯底里是由气味引发的。这种气味蔓延得很快,会让人们感到恐慌。植物对于人类所产生的气味将做出何种程度上的反应,正是我在这次展览上提出的问题。

如此,去电影院观看恐怖片或喜剧片的过程中,裹挟着观众们的情绪、因惊恐而出的汗和因欢乐而流下的泪水的空气都要通过通风管吸到外面。您真的相信,这些被“使用”过的空气可以影响紫藤的生长么?

为了让植物更好地攀爬,我们安装了专门的辅助设备,让植物可以向右或向左生长。如果右边闻起来是人类焦虑的气味,左边是欢乐的气味,我们就能观察到,紫藤是否会朝着气味更有吸引力的方向移动。

就在75年前,瑞士人艾伯特·霍夫曼发现了致幻剂LSD。在第一次亲身体验过这种药物后,他在迷幻的状态下进行了一次骑行。您也曾试吃了毒蕈,还用视频拍了下来。请问您尝试过多种类似的物质么?

不,我不嗑药。我一共尝试吃了6次毒蕈,5次都吐了,只有一次效果不错。那次我坐在椅子上,用最高的嗓音唱着“哦,来吧,小孩儿们!”

您用您的艺术宣传保护生物多样性。您是一名素食主义者吗?

不。那些号称不想剥夺其他生物生命权的人,必须仔细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吃了一份沙拉的人相当于杀死了整个有机体,而反过来,吃了牛排的人其实只是吃了一头牛的约1/50。只是清晨起来煮一杯咖啡的功夫,你就已经在进行大规模屠杀了,因为大量细菌会因此没命。

您将这些艺术品称为“混淆机器”。意思是,这些机器会让人感到发痒发麻、感官混淆吗?

是的,当然。滑梯轨道会让你感到非常眩晕。来回旋转几次,到达底部时,你往往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植物学家斯达法诺·曼库佐声称,植物也有智慧。

是的,我们并不完全了解它的运转机制,但能证明它的存在。目前我们已经知道,不仅仅是大脑,我们的肚子也在替我们做着决定。有人认为,如果人类能够了解基因,就可以解释意识为何,事实上却并非如此。我们也许知道为什么某些神经元会发出电脉冲,但对于什么是意识,科学上仍然没有答案。只要我们还没有解开这个谜团,就无法创造出具有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距离这一点,人类还差得很远。

卡斯滕·赫勒的艺术世界

卡斯滕·赫勒

在第15届卡塞尔文献展上展出的猪圈,1997年 赫勒和他当时的同居女友罗塞玛丽耶·特劳克尔一起修建了这个“人类和猪共同居住的家”。

时尚女王的童话森林,2000 年 米兰的普拉达中心坐落着一座“翻转的蘑菇屋”,屋顶上挂满毒蕈。

比安奇·普拉達办公室里的滑梯,2000年 普拉达合伙人、艺术品收集爱好者比安奇·普拉达在其位于米兰的办公室内安装了一个赫勒的滑梯。此照片由摄影师于尔根·特勒于2016年拍摄。

灯泡迷宫,2003年 灯光闪烁的Y 型通道,会让体验者失去身体平衡。这是2016 年赫勒在米兰比可卡当代艺术中心举办的名为“疑问”的作品展。

减速的旋转木马,2005年 赫勒的“镜子旋转木马”转速极低。2011年,他在纽约的新博物馆展示了一个镜像的版本。

与驯鹿共眠,柏林,2010年 在汉堡火车站举办的名为“肉身”的赫勒艺术展上,人们可以在此过夜。为了制造一种致幻剂,驯鹿被喂食了毒蕈。

世界上最长的隧道滑梯,2016年 这是赫勒与英国雕塑家安尼施·卡普尔共同为伦敦奥运会设计的“阿塞洛米塔尔轨道塔”,从上面滑下来需要40 秒钟。

迈阿密:一个夜总会,两副面孔,2017 年 早在2009 年,伦敦人就在这样一个夜总会里狂欢庆祝了。迈阿密普拉达双面俱乐部一面是彩色,一面是黑白。

[译自德国《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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