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之子

黄朱清

陈国炎

一次，总编转来一份从湖北恩施自治州寄来的材料，向我们推荐采访新四军老兵王定烈。他是一位红军干部，抗战时为创建豫中抗日根据地立过功勋。撰写材料的人是陈国焱，他和王定烈曾同在湖北军区独立二师，恩施解放时这个师转隶组建恩施军分区，王定烈任司令员，陈国焱是连队指导员。

我与王路奇赴重庆“抢史”，返程高铁路过恩施，我们在恩施职业技术学院宿舍区找到了陈国焱。他喜出望外，对老伴亮开嗓门，“中国新四军研究会来人了”。

1926年7月，陈国焱出生在安徽太湖县刘畈乡的一个贫寒农家。父亲有烧窑的手艺，时常在外。陈国焱排行老二。他念过几年私塾，13岁开始操持农活家务。17岁那年，一次父亲不在家，国民党抓壮丁把他抓走。在潜山县集训完，他被分到团部当通信兵。有一回，班长同他聊天时透露，“听说新四军里没有打骂的”。不久，部队从湖北襄樊移防到南漳县，看到大片熟悉的田野庄稼，陈国焱有了“开小差”的想法。一天夜里放哨回来，他避开岗哨，从二楼窗户跳了下去，消失在一片苞谷地里。

在一个叫李家湾的驻地，陈国焱找到新四军部队，哨兵把他带到连部，指导员段坤宝接待了他，问他为何投奔新四军。陈国焱说，“国民党部队动不动就打人骂人”。从坦诚交谈中，段坤宝了解到，陈国焱出身贫寒，家里还掩护过红军，为了寻找新四军，陈国焱长途跋涉，多次闯过险关。段坤宝为之感动，笑着说，“想当新四军，欢迎你。”指导员和连长交换了意见，见陈国焱个头不矮，就把他分到一排一班当了机枪手。新四军坚持敌后游击战，转移、行军多，陈国焱两个脚板底都起了血泡，老兵教他用熱水暖脚，再把脚上的泡一个个刺破，可行军走路还是钻心地疼痛。班长姓汤，他对陈国焱说，“你的枪我来扛”，还叫班里其他战士替陈国焱背背包。陈国焱真切感受到了新四军中亲如兄弟的深情厚谊。于是，他更加热爱这个大家庭，发誓要争做新四军的合格战士。连队的一位副班长原来是伪军，被新四军俘虏过来的。一次，他从老乡家悄悄拿了一条绸子被面占为己有，这事恰巧被陈国焱发现。陈国焱如实向连队干部反映了这件事，指导员表扬了他。在全团大会上，团长赵炳伦表扬了陈国焱，要求部队向他学习，要自觉遵守群众纪律，勇于和不良习气作斗争。

到新四军部队的第二年，陈国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抗战胜利后，国民党调集重兵在中原地区抢占城市、交通要道，包围和蚕食中原解放区。新四军第五师为稳定中原局势，采取分割包围战术，对占领河南桐柏县以及附近地区的国民党部队发起自卫反击战。陈国焱所在的第十三旅在兄弟部队配合下，攻占了桐柏县城。整个桐柏战役，新四军占据主动，歼敌7000余人。1946年6月，蒋介石撕毁国共《停战协定》，调遣30余万兵力，把中原军区部队6万余人包围在以宣化店为中心、方圆不足百里的狭长地带。中原突围中，陈国焱跟着李先念、郑位三率领的中原局、中原军区机关以及第二纵队主力，从河南信阳柳林与李家寨之间敌人防守薄弱地带突围，穿越平汉铁路，进入陕南境内。因连续行军作战，弹药奇缺，粮食、鞋袜、服装供应困难，伤病员无处安置，非战斗减员不断增加，部队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化整为零，与敌人周旋作战。陈国焱回忆说，我们为了守住一个唯一可以控制前进通道的山岭，部队英勇顽强，先后打退敌人17次进攻，他所在的机枪班12人，牺牲了6人……

中原突围后，陈国焱随部队南下参加大反攻。此时，他是第十五旅第四团警卫连的班长，因完成警卫和通信任务出色，被记大功一次，纵队的司令员还接见了他。解放战争后期，部队进入江汉地区，陈国焱任连队专职党支部书记，参加了宋河、应城、花园西、荆门等战役战斗。一年时间里，部队势如破竹，先后解放了京山、钟祥、天门、潜江、英山等16座城市。解放恩施的时候，陈国焱任湖北军区独立二师四团卫生队副指导员，师长是王定烈。他和王定烈在恩施这片土地上结下了革命情义。恩施解放后，这个师奉命改编、组建恩施军分区，王定烈改任分区司令员，陈国焱到来凤县大队当连队指导员，兼任这个县卯洞区的区长。当时，恩施全境尚有70多股、七八千人的土匪隐匿山林，设卡抢粮，甚至暗杀政府、农会的干部。军分区和地委召开8县党政军联席会议，果断作出决策：清除匪患，保卫新生人民政权。来凤县地处鄂、湘、川三省交界处，土匪活动更为猖獗。王定烈身先士卒，时常深入来凤剿匪一线，部署战斗方案，在全区开展了“打击一股，震撼一片，剿灭一股，威震全线”的清剿运动。一次，来凤县大队得到情报，千余匪徒集结策划攻打驻守卯洞区的三连，连队指导员兼区长陈国焱在县大队的领导下，与兄弟连队密切配合，组织部队夜行军70多公里，赶在拂晓前奇袭匪巢，毙伤32人，俘虏179人，缴获枪支56件、子弹数千发，三连集体立功。

1957年底，已是营职干部的陈国焱，转业地方工作。组织上找他谈话，说：“恩施缺干部，你素质好，最好能留在恩施。”陈国焱笑笑，“我没有成年就离开了家，家人盼望我叶落归根，既然恩施需要我，我就来做家里人工作。”陈国焱转业，没回家乡安庆市，被分配到恩施行署财经干部学校担任机关组织科长。

1989年，陈国焱离休。

挺军恩施，保卫恩施，建设恩施，陈国焱度过了40个春秋。

离休后，陈国焱没有闲下来。他著书立说，记录峥嵘岁月，充实和丰富恩施革命史。他走上讲台，回忆在新四军中的传奇人生，给青少年生动地讲述了共产党人的不变初心。

记者感言 2013年，陈国焱把回忆戎马生涯以及人生感悟的文章编著了一本书，取名《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用“太阳每天都是新的”这句话形象阐述事物运动变化的辩证法，揭示人类世界总是充满希望的。陈国焱置身两种性质、宗旨完全不同的军队，在对比中坚定追随新四军，并亲身享受到了人民军队官兵平等友爱的温暖。这种温暖，是革命大家庭的温暖，是阳光洒在心房的温暖。共产党像太阳，陈国焱觉得自己是太阳之子。他敬仰毛泽东，每次吟唱《东方红》时总是心潮澎湃。太阳每天都是新的，他时时刻刻在阳光般的温暖环境里进步和成长。陈国焱对中国共产党无限忠诚，为党和人民的解放事业出生入死，不怕牺牲，英勇作战，多次立功受奖。陈国焱对中国共产党襟怀坦荡，是非分明，即使一位副班长违反了群众纪律，也向上如实举报。陈国焱对党组织的需要无条件服从，他转业本可以回到家乡富裕的城市落户，却以大局为重，把恩施的建设和发展放在了第一位，一辈子扎根鄂西南并为之奉献。一个农家孩子，一个新四军老兵，沐浴党的阳光，怀揣理想。伴随着梦想的生命，始终闪烁着不灭的光亮。

在党代会上，王家恒与原省委书记薛驹（左）合影

（责任编辑 姚定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