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场杀手”皮克顿

2019-03-04 09:02陶短房
世界博览 2019年24期
关键词:哥伦比亚省泰特温哥华

陶短房

“猪场杀手”皮克顿在1983年至2002年间被懷疑杀死90人以上,自称杀死了49人,受害者均为底层女性。

有档案可查的连环杀手“世界纪录”保持者,是哥伦比亚的洛佩斯(Pedro Alonso Lopez),此人自1969年至1980年自称杀死300人以上,被证实杀死110人,且全部为8-12岁的幼女。与之相比,加拿大第一连环杀手——“猪场杀手”皮克顿(Robert Pickton)在数字上相形见绌:他自1983年至2002年被怀疑杀死90人以上,自称杀死了49人,这两个数字都不到洛佩斯的一半。

都市边缘农场主

温哥华恐怕是中国人最熟悉的加拿大城市,但许多人并不知道温哥华有大、小两个概念:“小温哥华”即面积115平方公里、人口63.1万的温哥华市,“大温哥华”则是包括温哥华市等21个市、镇、区等行政单位,面积2883平方公里、人口246.3万的温哥华都会区。

按照中国人的观念,大温哥华范围内、“小温哥华”以外的地方都可以算“郊区”,不过同为“郊区”,面貌却大不一样,一些离温哥华较近的社区,如华人比例最高的列治文,城市密度、市中心繁华度,并不比温哥华市差多少,而较远的社区,如被戏称“破墓地”的穆迪港(Port Moody),以及“猪场杀手”的诞生、居住和作案地高贵林港(Port Coquitlam),就俨然一派“大农村”的景象。

高贵林港距温哥华市27公里,面积仅29.17平方公里,人口5.86万,尽管当地人喜欢自称“加拿大第88大城市”(这倒也是实情),但实际上却是个既荒凉又冷清、且经常被许多人和“邻居”高贵林市(Coquitlam,人口有近13万,“长得”也更像一个城市)相混淆。这里原本是原住民的乐园,直到1859年才有第一批欧洲移民来此屯垦,直到1913年3月7日才首次成为城市社区(说“首次”是因为它后来又几次被重新定位为农村社区),至今这里仍然是农场林立、人口稀少的“都市里的农村”。

这座小城的欧洲裔比例高达63.7%,且大多数来自英国,这在著名的“调色板都市”——大温哥华是绝对的另类。人口结构的单纯往往意味着犯罪率较低,高贵林港也不例外,2009年加拿大统计局(Statistics Canada)数据显示,高贵林港的谋杀率在全加5万人口以上城镇中仅列第85位。

“猪场杀手”皮克顿1949年10月24日就出生在这样一个世外桃源般小社区中的某个农场里。农场是他父亲的祖产,父亲去世后由他和弟弟大卫(David David Pickton)经营。

皮克顿相貌平平,沉默寡言,看上去是个和善、不健谈但很好相处的人,和许多左邻右舍一样经营着自己的农场。说是“农场”,其实主要是从事养猪业,这和邻居们相比稍有特色。上世纪90年代初,皮克顿将农场加以改建,修了个宰猪场,同时剔除了一些和养猪业无关的农场功能,如此一来,他的农场可以实现从养猪到宰猪的“一条龙”,还制作香肠之类的肉制品,特色更加鲜明。有时他会把自家制作的香肠之类分送邻居,这是加拿大农村社区普遍的习惯,邻居们不虞有他,都会照例接受,并回赠自家农场的特产。

塔尼亚· 霍利克的表妹证实被连环杀手皮克顿杀害,她在听了有关调查的报道后掩面而泣。

不得不说她是幸运的——前性工作者CeeJai Julian曾从皮克顿的农场逃离,免于一劫。

生产转型后,农场雇佣了不少工人,除了不让轻易靠近屠宰车间外,皮克顿这位老板和其他农场主并无太多不同。工人是要管一顿午饭的,皮克顿经常让他们分享自己制作的肉制品。东窗事发后,曾经的工人希斯科克斯(Bill Hiscox)表示“恨不得把所有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因为“那太恶心、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1996年,素来安静的皮克顿农场突然变得热闹起来:皮克顿兄弟注册了一个非盈利机构“小猪皇宫好时光协会”(Piggy Palace Good Times Society),将自己的农场提供给一些来路不明的人,让他们举办各种狂放不羁的活动、表演和展览。有时候这种狂放聚会就在原先的屠宰场举办,人们渐渐发现,很多性工作者会被吸引到这里参加派对和表演,以便找到更多主顾,而“地狱天使”等黑帮成员也经常光顾这里。

警察开始注意这座昔日的猪场,和仿佛一夜间“性情大变”的皮克顿——但此时此刻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这里是多么恐怖的一个所在。

冰山渐露

1997年3月23日,此前从无警方“案底”的皮克顿被前来参加猪场派对的性工作者埃斯泰特(Wendy Lynn Eistetter)报警,称他几次用刀割伤自己,警察赶到后发现两人正在扭打,且埃斯泰特已夺过刀刺伤了对方。验伤的结果,皮克顿居然伤势略重,他很快被获准以2000加元保释,埃斯泰特“故意伤害”的指控也被法庭驳回。

加拿大皇家骑警调查人员在皮克顿的养猪场进行调查,启用了钻井人员和重型机械。

不过这次风波让“猪场派对”被市政当局注意,他们很快以“违反土地用途”为由,下令关闭“猪场派对”,尽管1998年新年派对照样被两兄弟举行,但此后市政当局和警方加强了监管,“小猪皇宫好时光协会”的一切公开活动都就此打住。

埃斯泰特当时曾在法庭外怒骂“我是多么不走运的一个人”,以发泄对自己起诉失败的不满——几年后她会知道,自己其实是最幸运的“猪场女郎”。

在冗长的例行公事中,一位聪明的警探发现,许多曾出席过“猪场派对”的性工作者不知何时便神秘消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开始怀疑这座猪场、屠宰场兼狂欢派对场所的真正用途。

2002年2月6日,警方以“查黑查枪”为由拘捕了皮克顿兄弟,并开始搜查农场,结果他们在猪场土层下发现一些疑似人骨、而非猪骨的东西。随后,警方根据“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失踪妇女调查”的规定,开始进行更仔细的搜索。

这一次,警察在猪场内找到一些女性随身物品,其中有些很快被证实属于两名性工作者阿伯斯威(Serena Abotsway)和威尔逊(Mona Wilson)。2月22日,罗伯特·皮克顿被正式逮捕,并被指控两项一级谋杀。

警方调动多部挖掘机,开始将猪场掘地三尺,一开始许多社会团体和反对党表示强烈不满,认为“证据不足”“劳民伤财做无用功”,持续近20个月的挖掘花费了近7000万加元公帑,但到了2003年11月挖掘工作结束时,整个大温哥华几乎再无一人抱怨“不该花这笔钱”。

因为这7000万公帑和20个月时间,挖出了一个最恐怖的连环杀手。

“猪场杀手”

警方发现大量人类遗骸和许多女性遗物,迟至2007年2月20日才公开的部分法证报告显示,这些遗骸和其他物品中可检测出分属80-90个不同人类的DNA,其中男女各一半。

皮克顿被捕后洋洋自得地对“狱友”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用手铐、麻醉剂或有麻醉效果的挡风玻璃清洗液制服受害者,然后勒死或使用装有阳具型消音器的手枪杀死他们(警方在皮克顿车里发现了一支.22口径转轮手枪,和那个特别的消音器)。他表示,自己是在为社会“清理垃圾”,因为被杀死的都是“下贱的婊子和瘾君子”,而且这些人“死了也没人注意”,他把许多受害者放血,尸体碾碎,然后将血和碎肉灌成香肠,部分分送给邻居和工人,绝大多数销往市场。他原本打算“杀够50个收手”,但“只杀了49个就出事了,这都怪我不小心”。

他的确太不小心了——这位“狱友”是警察的卧底。警方发现,部分受害者的颅骨被切开,手脚切下后塞入颅腔;他们还在肉食加工设备上发现了人类DNA痕迹。

皮克顿到底杀了多少人?他在对“狱友”的吹嘘中只提及49名女性,但男性杀了多少?他没有说,或许自己也并不记得。

奇葩的审判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如此连环杀手最终却并未得到应有的最严厉惩罚。

直到2006年1月30日,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最高法院才姗姗来迟地开始审判“猪场杀手”,警方提出了27项一级谋杀,不到1个月后就被法官威廉姆斯(James Williams)以“证据不足”为由驳回了一项。8月9日,这位法官又将剩下的26项一分为二,即20项一级谋杀和6项二级谋杀指控。

人们开始躁动和愤怒——但他们并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在随后的审判中,一些陪审员不断质疑“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坏”“他杀不了这么多人”,对警方调查和证据的每个环节都没完没了地提出奇怪的责难,以至于法官一度不得不暂停陪审团工作——但随后又原样恢复了。

2007年12月9日,这个陪审团裁定所有20项一级谋杀指控都不成立,但6项二级谋杀罪名成立。

由于加拿大联邦和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禁止媒体和出版物报道刑事案件调查证据,加上法庭方面忘记及时向受害者家属通报案情,不论家属或公众都无从了解庭审内容和细节,只能任由法院、检察院、律师和陪审团翻来覆去地闭门折腾。

2008年12月9日,二审判决总算出炉,皮克顿被判处无期徒刑,25年内不得假释——这已是二级谋杀罪名成立下的顶格判决了。

但一切并未就此了结:此后控辯双方都不断寻求上诉,及阻挠对方上诉,而加拿大联邦最高法院则既调查陪审团是否犯了“法律错误”,也同时调查法官、检察官和法庭是否“量刑过重”和“未适当适用法律”。

没完没了的折腾让公帑继续靡费如流水,手头拮据的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政府终于吃不消了,2010年,省政府发言人麦肯齐(Neil MacKenzie)沮丧地表示,将不再谋求继续上诉,因为“无论怎么上诉都不可能加重对皮克顿的惩罚,而省府的财政就会被拖垮”。

2010年7月30日,一切都结束了:加拿大联邦最高法院宣布驳回了控辩双方的所有上诉,维持原判。

未画完的句号

案件被揭露至此已过去8年,如此结果令许多受害者、媒体和公众为之哗然。

不少人对冗长且不公开的庭审、讳莫如深的证词细节感到十分不满。温哥华警察局直到2010年8月、也即漫长的庭审终于“不可逆地结束”后才姗姗来迟地发表《失踪妇女调查评论报告》,并宣布取消针对皮克顿案的出版禁令,当然,他们没忘记给自己辩护,说“已对失踪妇女调查进行了详细尽责的工作”——但随后人们从已公开材料中发现并非如此:埃斯泰特案发生时警方已没收封存了皮克顿当晚穿着的衣服和橡胶工作靴,但并未对这些衣物进行DNA化验,警察和检察官都认为埃斯泰特当晚吸食了毒品,“可能出现幻觉”,因此轻描淡写地将皮克顿释放,将没收来的衣物随手扔进了加拿大皇家骑警(RCMP)分局的储物柜——2004年警察终于想起这些衣物,并进行了化验,结果在这些物品上找到两名失踪女性的DNA,仅仅这一发现,就构成仅有的6项成功罪名指控三分之一。

2015年,温哥华警察局侦探申赫尔(Lorimer Shenher)披露称,他早在1998年就接到匿名电话,提示“要找那些失踪女下落,就好好搜搜皮克顿农场”,他为此做了很多努力,但直到2002年才终于有所行动。

另一条匿名线索则指出,1999年有人匿名报警,称皮克顿猪场冰箱里有冻人肉,警方为此申请了搜查令,并登门搜查,结果因皮克顿“神态自若”,居然什么都没做就打道回府——而事后这个冰箱里发现了不少人类骨肉碎屑的残渣。

因不满“失踪妇女调查委员会”对历年失踪妇女和被谋杀妇女调查的进展及结果,每年都有游行者在温哥华东区市中心留下鲜花祭奠。

罗伯特·皮克顿的罪行在《在农场》一书中有详细描述。

对此温哥华警察局也自感脸面无光,副首席警官勒帕德(Doug LePard)在新闻发布会上向受害者家属道歉,并承认“我们本可做得更好”。在该警局的努力下,不列颠哥伦比亚省议会于2010年撤销了“媒体不得在刑事案件结案前报道案件细节”的规定,这项改动被称为“皮克顿修改”。

同年,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宣布成立“失踪妇女调查委员会”(MWCI),由奥帕尔(Wally Oppal)主持,以调查温哥华市警和加拿大皇家骑警在温哥华东区失踪妇女和被谋杀妇女案侦破中有无失职。MWCI于2012年11月9日向省司法厅长递交了“警方并无重大過失”的结论性报告,并于12月7日公开发布。对于这个委员会,许多受害者家属和媒体人表示不满——申赫尔透露,自己尚有长达289页的案件调查手稿未被公布,而仅仅在调查纪录中被摘录了几个小结,而拒绝完整披露这份手稿的责任人不是别人,正是MWCI的召集人奥帕尔。

省法院法官并非有意纵容——他们只是实在耗不起时间和金钱了:正如一些法律专家所指出的,他们不仅作出了“顶格量刑”,拒绝了皮克顿及其辩护团队的诸多要求,而且明确表示“应该对皮克顿从严看管”。2018年6月,他被从位于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肯特监狱,移送至几千公里外魁北克省的卡地亚港监狱服刑——后者号称“北美仍在使用中戒备最森严的监狱”。

(责编:常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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