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SNA视角的PPP项目参与方行为风险研究

刘华 李文娟

【摘 要】 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Public-Private Partnership，PPP） 模式已越来越多地被基础设施与公共服务领域采用，而参与方作为PPP项目中最活跃的元素，其复杂性行为可能会引发项目各类风险，甚至导致合作关系提前终止。首先识别出PPP项目主要参与方及其行为风险因素，利用SNA方法构建PPP项目参与方行为风险网络。其次，利用节点度、中间中心度及中间人分析三项指标识别关键行为风险因素，并运用线的中间中心度确定关键行为风险关系。最后，针对关键风险与关键关系，从不同参与方角度提出了控制措施，从而利用管控策略及时切断风险的传播，保证项目的顺利实施。

【关键词】 PPP模式; 参与方; 行为风险; 社会网络分析（SNA）

【中图分类号】 F29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5937（2019）01-0021-06

一、引言

2014年，在国家政策支持与地方政府响应下，全国掀起了PPP模式的热潮。PPP模式是政府与社会资本为提供公共基础设施而建立的长期合作关系，一方面通过引入社会资本拓宽了融资渠道，另一方面以多主体合作提高了基础设施与公共服务供给的质量与效率。然而，PPP模式由于历时较长、合同关系复杂，在实际推动中依旧存在诸多问题，尤其是贯穿项目始终的项目主体基于权利—利益的信息不对称，从自身角度出发谋求最大利益，一定程度上增加了项目的合作风险。Odoemena[1]指出，PPP项目利益相关者存在可识别的行为模式会增加合同提前终止的可能性，其行为的复杂性与不确定性可能会引起各类风险事件的发生，甚至导致主体间合作破裂[2]。因此，伴随工程项目主体行为的各种主观性风险因素更应该得到关注[3]。

目前关于PPP项目风险的研究很多，亓霞等[4]根据不同领域的PPP项目失败案例，总结出PPP项目的政府信用风险、融资风险等13个风险。Ameyaw et al.[5-6]基于加纳供水部门案例，根据风险来源及加纳供水PPP合同总结出八大类PPP项目风险，并提出相应风险分担方法。王文寅等[7]、Ebrahimnejad et al.[8]基于项目不同风险建立PPP项目风险评价指标，并构建了风险评价模型。Alireza et al.[9]制定一个优化方法来加强PPP项目中的风险分配过程，以便在特许期内减少争端的出现。尹航等[10]从宏观层面、中观层面及微观层面建立PPP项目风险清单，设计了一种基于云模型的风险分担方案决策方法，为风险分担提供了新思路。

综上所述，关于PPP风险管理的研究大多基于项目风险不同分类，从风险识别、风险评估以及风险分担等方面展开，对PPP项目风险管理有了一定概括，但论述仍不够全面。首先，現有PPP风险研究忽视了对不同参与方行为风险的关注，缺乏对PPP项目参与方行为风险系统的研究。其次，PPP项目风险研究主要以政府与私人部门两者为切入点，忽视了其他参与方对项目实施带来的影响。再者，大多研究侧重对风险因素的独立性分析，未考虑风险之间相互关系及其扩散所带来的影响。PPP项目处于一个社会网络环境中，参与项目实施的主体之间存在各种联系，项目主体不同行为的相互作用及传播效应增加了项目实施的不确定性，甚至导致项目合作失败。因此，本文基于社会网络分析方法，试图从风险因素间关联关系视角对PPP项目各参与方的行为风险展开深入研究。

二、研究方法

社会网络分析法（Social Network Analysis，SNA）是根据网络理论演变而来，并整合数学方法与图论等发展起来的定量分析工具。该方法一是较多用来分析项目背景下的人际关系;二是将项目中相互关联但非人类主体因素视为节点元素，并分析它们之间的相互依赖关系。如Fang et al.[11]分析了大型工程项目中的风险网络，以确定影响项目关键风险和风险交互。Mok et al.[12]基于网络理论分析了大型公共工程项目（MEP）主要利益相关者关注的问题及其之间复杂的相互依赖关系，从而对MEP常见问题提供有用见解，可见社会网络理论对于非人类主体因素关系分析的可行性。因此，借助社会网络分析方法，对PPP项目参与方行为风险因素间相互依赖关系及其扩散影响进行评价分析。

本研究基于SNA方法构建PPP项目参与方行为风险网络并进行分析，其中社会网络分析主要包括五个步骤：（1）确定网络边界;（2）节点间关系确定;（3）网络可视化;（4）网络指标分析;（5）分析结果并得出结论。基于网络分析基本步骤，提出了本文的研究框架，如图1所示。

三、PPP项目参与方及行为风险因素的识别

（一）PPP项目参与方识别

在整个生命周期中，PPP项目涉及公共部门和私人部门等众多参与方，其中政府负责项目的审批、规划及评估等，为项目公司提供特许权并最终可能拥有该项目。政府或私人部门作为组建项目公司的发起人，由项目公司来承担项目具体运作，并与不同参与方签订合作契约，包括金融机构、承包商、运营维护单位等，由这些主体来负责项目融资、建设与运营等。另外，社会公众作为PPP项目的第三方监督者与最终受益者，同样影响着PPP项目的实施。通过分析归纳，PPP项目主要包括政府、项目公司、私人投资者、金融机构、承包商、设计单位、监理单位、供应单位、运营与维护单位及社会公众等参与方。

（二）PPP项目参与方行为风险因素识别

根据识别的PPP项目参与方类型，基于不同主体视角分析各参与方可能的行为风险因素，其次结合PPP项目自身特性，根据对PPP项目案例及相关文献梳理，最后总结归纳出基于政府、项目公司等10个参与方的33个行为风险因素，如表1所示。

四、基于SNA方法的风险网络模型构建

（一）风险关系识别

在PPP项目主体行为风险关系的分析过程中，采用二值矩阵对各风险关联关系进行识别。如果风险因素SiRi发生会对另一个风险因素SjRj产生直接影响，则有向弧指向SjRj，用“1”来表示，反之用“0”表示。根据总结的不同参与方对应的33项行为风险，以此作为社会网络的节点，对参与方行为风险因素之间的影响关系进行问卷调查，整理后对有效问卷利用Ucinet 6.0软件进行一致性分析，最终得到行为风险关系217个，并将分析结果用于构建风险关系邻接矩阵。

（二）风险网络的可视化

根据构建的风险关系矩阵，通过Ucinet 6.0软件中的NetDraw软件，将节点以及关系列表进行可视化分析，可得到PPP项目主体行为风险网络关系图，如图2所示。在网络图（33，217）中，节点表示行为风险因素，节点形状表示与风险因素相关的参与方类型，连线的箭头方向代表发出关系和接受关系。

（三）PPP项目参与方行为风险网络分析

1.网络密度分析

网络密度（Network Density）为风险网络中现有关系数与可能的最大关系数之比。可通过公式Density=■计算获得，其中K表示网络中现有关系总数，N表示网络中风险节点的总数。

利用Ucinet 6.0软件对网络密度进行计算，得到PPP项目参与方行为风险网络整体密度为0.2055。33个PPP项目主体行为风险节点关系总数为217，即每个风险节点平均关系数量为6.58，风险之间的影响作用比较明显。从网络图中可看出风险关系主要集中在中心位置节点处，联系密切;而边缘节点联系较分散。

2.风险节点分析

（1）节点度分析

在网络图中，节点的度可分为入度（In-Degree）和出度（Out-Degree）。出度指的是从该点出发，指向其他节点的弧的数量，主要指产生的关系（即所起的影响作用）。入度指的是进入的关系（即所受到的影响）。节点度差为出度与入度的差值，差异越大，表明相对于该风险所受到的影响，其本身对其他风险的影响越大。

从表2中可看出，出度以及节点度差最大的为S1R1（项目前期规划不合理），表明其具有最大的影响力，很大程度会引起其他参与方后续一系列的不确定行为。出度及节点度差较大的还有S1R5（政府监管不力）、S2R11（缺乏对参与方之间协调管理经验），相比受其他风险因素的影响，其自身具有更强的影响力，是重要的源头风险。出度与入度均较大的有S1R6（政府履约失信）、S2R10（未按时完成融资任务），这两个因素不仅影响力较强，自身也较容易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另外，入度大，节点度差小的风险因素主要有S6R19（项目进度滞后）、S1R7（政府提前回购）、S9R29（提供服务不能保证安全性）等，表明其更容易受到其他风险因素的影响。

（2）点的中间中心度分析

点的中间中心度表示一个节点位于网络图中其他节点“中间”的程度，測量的是风险节点控制网络中其他风险因素之间交往的能力[13]。某一点的中间中心度数值越高，表示对经它传输风险因素的控制作用越强，地位越关键。

从表3中可以看出，中间中心度最高的为S1R6（政府履约失信），在风险网络中担任着连接多个风险的中间角色，表明政府失信在整个项目风险传播中较强的传导作用。与承包商有关的S6R22（建设质量不达标），作为风险传播的“中介者”，起到连接风险发起者与接收者联系的作用，表现出项目建设质量在网络中的中心地位。与项目资金有关的S2R10（未按时完成融资任务）及S4R14（未按时提供项目资金）同样具有较强的控制作用，表现出PPP项目融资的本质属性。此外，还有S6R19（项目进度滞后）、S6R18（施工成本严重超支）及S9R29（提供服务不能保证安全性），虽然这些因素在节点度分析中具有较低的出度或节点度差，但其中间中心度较高，在整个风险网络连接中仍发挥重要作用。

（3）中间人分析

网络中的中间人往往掌握着多个群体之间的秘密，因而在网络中具有重要地位[13]。中间人分析可帮助辨识网络中不同行动者在不同分组中扮演的中间人角色，根据其扮演的角色，一般会出现协调人（Coordinator）、顾问（Consultant）、守门人（Gatekeeper）、代理人（Representative）及联络人（Liaison）五类中间人[13]。

在进行中间人分析时，应事先确定分区向量，以明确各风险节点的分组。根据构建的PPP项目参与方行为风险网络，按照不同参与方对网络节点分组，作为群体的边界。利用Ucinet 6.0软件计算各风险节点的中间人角色，位于前八位的风险因素如表4所示。

从表4中可以看出，上述风险因素均承担了至少三类中间人角色，尤其S6R18（成本严重超支）承担了全部中间人的角色，在连接网络中项目不同参与方群体方面发挥重要作用。S6R22（建设质量不达标）、S1R6（政府履约失信）、S2R10（未按时完成融资任务）是承担中间人角色最多的风险因素，在网络中与其他参与方相关行为风险的联络较多，占据重要地位。从项目参与方的角度来看，上述风险均具有较强的影响作用，切断这些风险，各参与方群体之间的相互影响就可能被切断，整个网络中的风险也会随之降低。

根据以上对三个节点指标的分析，总结出S1R1（项目前期规划不合理）、S1R5（政府监管不力）、S2R11（缺乏对参与方之间协调管理经验）、S1R6（政府履约失信）、S6R22（建设质量不达标）、S2R10（未按时完成融资任务）、S4R14（未按时提供项目资金）为PPP项目参与方的关键行为风险。其中，S1R1、S1R5、S2R11的出度及节点度差均位于前三位，且入度最小，因此，这三个因素为根本影响因素。S1R6、S6R22、S2R10、S4R14的中间中心度位于前四位，中间人总数位于前六位，且入度与出度均较大，可确认为中间传导因素。

3.风险关系分析

线的中间中心度表示某一风险关系位于网络图中其他风险关系“中间”的程度，衡量的是两个风险节点之间的关系在整个网络中的控制优势[13]。网络中某一条线的中间中心度越高，则意味在网络中控制风险传导的作用越明显。

利用Ucinet 6.0软件对网络中线的中间中心度进行计算，位于前十位的风险关系如表5所示。

上述十个风险关系可确认为PPP项目参与方行为风险相互作用的关键，在网络中控制风险传导的能力较强，表明了参与方关键行为风险的主要原因或可能的后果，需要重点关注。

五、关键风险因素及风险关系控制

根据识别的关键风险因素及风险关系，可以看出关键风险关系与关键风险因素密切相关。因此，各参与主体应及时采取策略，借助对关键风险因素的控制，及时切断各风险的传播，避免后期不确定风险的发生。

（一）與政府部门相关的风险因素

1.项目前期规划不合理

作为PPP项目实施的根本影响因素，前期规划的合理性与可实施性是PPP项目成功运作的关键前提。因此，政府部门在进行PPP项目决策与规划时，应做好项目前期评估工作，包括项目可行性评价与经济可行性评价、商业可行性评价、“物有所值”评价及财政影响评价[14]，判断项目是否可行，是否实现了效益与成本的最优配置，相比传统采购模式是否带来更高的价值以及政府是否承受得起支付义务等。借助详细系统的评估与论证工作，制定合理可行的项目规划。

2.政府监管不力

政府部门对PPP项目监管职责贯穿整个生命周期。在整个项目运作过程中，政府应注意转换角色，积极主动地参与到PPP项目全过程，从项目决策阶段到移交阶段进行科学合理的监管。另外，政府应注重监管机构的设置，除传统监管部门外，可设立辅助性的独立监管部门进行专业的项目全过程监管，加强对监管人员的安排以及监管职责与义务的细化，从而确保高质量产品或服务的获得。

3.政府履约失信

PPP模式宗旨的实现是以政府与私人部门之间的信任与协作为基础的。如果政府失信，不仅对私人部门造成损失，也会损害其作为可靠伙伴的信誉。因此，政府应提高契约精神，建立积极主动的合作意识，以服务精神参与到合作过程中，增强私人部门对政府部门的信任。另外，相关部门应建立健全信用体系，加大对政府官员失信的惩罚力度，采取对私人资本造成损失的赔偿措施，树立政府良好信用形象[15]。

（二）与项目公司有关的风险因素

1.缺乏对参与方之间协调管理经验

项目公司作为连接政府部门与其他参与方的中介，对PPP项目各参与方之间的协调发挥着重要作用。前期项目公司应组织各参与方建立工作小组，以项目公司为中心定时召开伙伴工作会议，对项目实施过程中发生的事件及时交流沟通，加快信息的传递与共享，从而加强项目公司对各参与方的协调管理，保证项目的顺利进行。

2.未按时完成融资任务

作为中间传导风险因素，PPP项目融资在项目运作过程中具有较强的控制作用。因此，项目公司应根据实际情况不断调整与优化资本结构，进行最佳的融资方案决策[16]，适当拓宽融资渠道，提高项目资金来源的可靠性，保证资金的按时到位。另外，项目公司可申请政府部门为项目债务提供担保，从而提高融资能力，提高贷款人对项目的信心。

（三）与承包单位有关的风险因素

项目建设质量对PPP项目后期运作发挥重要的影响作用，建设质量不达标可能会引发后续各种风险事件，甚至导致项目提前终止。因此，承包单位应加强对施工过程各工序的检查控制，注重施工所需材料质量的检验把关，从而保证各环节的施工质量。此外，有关监管部门应加大对承包单位施工过程的监控，及时发现问题并进行妥善处理，避免风险扩大。

（四）与金融机构有关的风险因素

金融机构履约水平对于项目公司能否按时完成融资任务具有决定性作用，金融机构与项目公司签订贷款协议时，应认真分析项目未来的收益以及项目公司的还款能力，避免后期因收益不足而出现拒绝提供资金的现象。另外，项目公司与金融机构签订贷款协议时，应将详细的资金权利、义务的规定与安排纳入到合同中，发挥约束作用以保证项目资金的按时提供。

六、结论

本文针对PPP项目参与方行为风险进行研究，具体分析了PPP项目众多参与方及其可能存在的行为风险因素，构建了PPP项目参与方行为风险网络，考虑了风险因素间的相互影响关系，为PPP项目风险管理提供了新视角。首先，根据对网络中节点度、点的中间中心度、中间人指标的计算，总结分析得出7个PPP项目参与方关键行为风险因素，并区分为根本影响因素与中间传导因素。其次，利用线的中间中心度对网络中具有较强传导作用的关键风险关系进行了识别，明确了参与方关键行为风险扩散的主要原因或可能的后果。通过对关键风险与关键风险关系分析得出，政府以及项目公司在PPP项目实施过程中占据显著性地位，其相关行为的不确定性对其他主体的行为具有较强影响作用，容易引发后续一系列的风险事件;在融资方面，金融机构履约水平对PPP项目实施具有重要控制作用，资金的按时到位能够保障项目顺利地启动与实施;承包方与运营维护单位在与网络中其他参与方的交流沟通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容易受到其他参与方行为的影响。最后，针对关键风险与风险关系从不同参与方角度提出了应对策略，各参与方应提高风险意识，注重自身风险行为管理，从而及时阻断PPP项目风险的传播，保证PPP项目的顺利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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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 陕西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陕西省建筑类企业与中亚国家建设项目合作的法律风险研究”（2017F006）

【作者简介】 刘华（1965— ），女，山西运城人，博士，西安建筑科技大学管理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建设工程法律与合同管理;李文娟（1994— ） ，女，山东潍坊人，西安建筑科技大学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工程经济与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