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传红:从科技记者到科普达人

2019-03-19 12:17马铭阳
科技创新与品牌 2019年3期
关键词:科普科学科技

文/本刊记者 马铭阳

尹传红,1968年生,现任《科普时报》总编辑、中国科普作家协会常务副秘书长,著有科普图书15部;主编有《科普之道——创作与创意新视野》《直面雾霾》及传世少儿科普名著丛书等。在多家报刊开设个人专栏。已发表作品逾200万字。曾被评为“全国优秀科技工作者”“北京市科学技术普及工作先进个人”。2018年1月,被中国科协和人民日报社授予“2017年十大科学传播人物”。

亲近科学,还需从娃娃抓起

记者:你的科普之路走得不循常规,多有曲折,能谈谈这个历程吗?

尹传红:我的科普之路,起初绕着走了一小段。1990年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中国肉类食品综合研究中心。因为从小受到科普和科幻作品的熏陶影响,很喜欢科技,所以几经周折调到了《科技日报》。白天,我做的是科技新闻报道及其相关编辑工作,晚上,则在业余的天地里从事科普创作。从科学教育、科普、科幻创作理论及其历史研究,目前已发表了200多万字的作品。 2016年4月,我出任《科技文摘报》总编辑。2017年9月,报纸更名为《科普时报》,这是一份综合性科普周报。

记者:科普教育应该从娃娃抓起吗?请谈谈这方面的认识和体会?

尹传红:我生于1968年。在我小学阶段的时候,“文革”到了尾声,1978年成为科学春天到来的一个标志。伴随而来的是大量的科普杂志、报纸,还有科普图书的出版。我是在广西柳州一个小城市里长大的,父母很重视孩子的学习,给我订了很多科普报刊,这样我就在那个时候看了大量的科普和科幻作品,对科普、科幻和写作都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就我所知,许多著名的科学家小时候就是因为接触了优秀的科普读物,甚至科幻读物,对科学产生了兴趣,然后慢慢地走进科学的殿堂。科普不是简单地传递、讲授和普及知识。如果我们能够把科学思想、科学方法,还有理性思维这样的东西,也进行普及和传播的话,效果就会好得多,意义也更为深远。科普和科学教育应该有这样的高度和担当。

如今,我们国家已经把科学普及和科技创新都提升到了同等重要的位置,并且致力于建设创新型国家,强调要不断地创新,要站在世界科技发展的前列。所以,如果说科技创新和科学普及是创新发展的一体两翼,那么,这推动创新发展的两翼应该比翼齐飞才更好。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认为做好科学普及和科学教育,就是为未来的科技创新奠基,提供的是一种基础性的支撑。

跨界融合 培养理性的科学思维

记者:当今,许多科技创新往往都是一种多学科的跨界融合,对于这种“聚合”,你是如何看的?

尹传红:现在科学技术的发展呈现出一个特点,就是越来越专业化,专业分工越来越细。但是在科学技术的某些方面,又出现了融合,恰恰是跨界的融合,容易有新的思想火花迸发,出现新的现象。最近几年里颁发的诺贝尔奖的科学奖项,已有多个呈现出了跨界的特征,很难界定它到底是生物、化学或是物理领域的事情。

尹传红参加江西卫视《顶级对决》科普讲解团(右一)

“激光照排之父”王选的科研经历最能说明问题。24岁的时候,病中的王选做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即从硬件跨入到软件中去,做两者相结合的研究。跨学科、跨领域的两种背景交叉、融合在一起,使王选一下子就豁然开朗,找到了创造的源泉,蹦出了创造的火花,“很多新思想就提出来了”。这是他后来能够承担激光照排系统研制的决定性因素,由此也验证了控制论创始人维纳说过的一句话:在已经建立起来的学科领域之间的空白区上,最容易取得丰硕的成果。

记者:有人说,中国古代只有技术,没有科学,你对中西思维路径与科学的关系是怎样看的?

尹传红:西方科学源自于古希腊,那个时代的先哲爱智慧、好探究,还善于抽象,这正是中国古代文化里所欠缺的,所以我们说中国古代科学是有的,但往往只是停留在工匠水平上,缺少西方的那种抽象思维。也不见得中国人不聪明。但是,思维路径确实不一样。

就科普和科学教育来说,读科学故事也是让孩子亲近科学、培养理性思维的一个很好的路径,必要时,老师、家长要多加引导发掘、延展故事的内涵。比如“曹冲称象”,不能止于讲述小孩子如何如何机灵聪明,也要注意阐释其意义所在:曹冲的“设计”实际上体现了一种间接解决问题的思路,或者说转换、分解疑难问题的思路。

类似的一则趣闻同样体现了这样一种科学方法:爱迪生让助手去测量不规则的灯泡容积,助手用尺子等工具忙乎半天都解决不了问题。爱迪生见状,笑了,说其实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将水灌满灯泡,再倒进有刻度的量筒里,灯泡的容积就测出来了。

浙江省科协《科学会客厅——回望科幻巨匠阿西莫夫》现场

2009年7月22日,尹传红(前右二)应邀参加北京电视台科普专题节目,畅谈智能机器人(照片左一为主持人英达)

从课外读物上常能看到科学家的传奇故事,比如牛顿与苹果的故事、瓦特与水壶的故事,但需要提示的是:“神奇”“有趣”“难得一遇”通常是人们从中获得的“第一印象”,而其“副产品”则很有可能会诱发人们对科学世界的向往,同时也难免会导致人们对科学发现与科学活动产生某些误读。因为这些传奇故事凸显的是灵感、偶然和机遇,它们往往“简化”了科学发现与科学活动的曲折历程,忽略乃至掩盖了做出这些发现的真实历史条件,以及其他探究者所付出的艰辛努力。

记者:你在多家报刊开设科学专栏,发表了大量的科学随笔,请谈谈你这方面的写作情况。

尹传红:10多年前我在《科技日报》工作的时候,曾经写过两年的“科学随想”专栏,每周一篇,后来我又给《北京晚报》写过一年多的“身边的科学”专栏,也是每周一篇。这两项工作可以说是兴趣的驱使,也可以说是我职业和事业的“升华”。契机是2005年夏天我所供职的《科技日报》“经济特刊”酝酿改版,我的领导突然提出并“逼”着我开设个人专栏,专谈科学话题。老实讲,当时真把我给吓着了,所以我建议自己以主持人的身份来做,不定期地写,也约别人写。但领导否决了我的意见,坚持由我单干,希望我借此能够探索出一条新闻与科普相结合的新路。

变化的世界随时挑战人们的理性和情感,适应变革的时代需要智慧,需要科学的视野和思辩——这是能够帮助我们走出偏见和误区的积极选择。作为一名热爱生活、关心科学的新闻工作者,我在考虑“科学随想”专栏的写作时,想得更多的不是自己要怎样怎样,而是尽量站在读者的角度去观望,希望能够跟他们一道,共同去思考、探讨我们这个时代和我们身边发生的一些事情。

所以,我要求自己的写作能够以科学的眼光和理性的思维,以及宽容和多元的理念,来审视和考量纷纭的现实,前瞻后顾,理智地观察、分析和评判事物。我做了这样一个总结:“它不奢求面面俱到,但希望有一个独特的视角。它可能给不出答案,但希望有助于思路的拓宽。它未必是绝对正确,但希望能留下思考的空间。”总之,期待自己努力做一个敏锐的观察者,理性的思考者,审慎的判断者,沉稳的剖析者。我也希望自己笔下的文字,能够尽可能地多一些人文的色彩、思想的内涵:既有时新的、前沿的知识点和看点,又有富于思辩与启迪意义的见解和观点。

《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是我的一本科学随笔集的名字,也是书中收录的一篇专栏文章的标题。此文连同专栏前一篇文章《不确定的边界》,聊的是与冥王星“降级”有关的话题,我在文末写道:“星星还是那颗星星,但世界已不是那般光景。瞧,曾经作为太阳系边界之标志的冥王星,如今却站在了通向另一个新世界的门口。”不谦虚地说,这句话应该可以看作是全文的点睛之笔吧。我想,它也体现了我在科学随笔创作中所勉力追求的那种“思想性”。如今,在《科普时报》上我也坚持每周写一篇“科学随想”,就当是对自己思想和笔头的一种磨砺吧。

记者:你已经出版了十几本书,你认为记者身份和作家身份可以兼顾么?

尹传红:这两个身份当然是可以重合的,关键看自己有怎样的追求。记者就职业特点而言有转成作家的优势和便利,科技记者与科普作家,交集就更多了。我在学生时代很喜欢看报纸副刊上的文章,尤其是科普文章和科学评论。例如当年《中国青年报》上有“长知识”副刊,《北京日报》上有“学科学”副刊,《科技日报》上有科学副刊和文化副刊。这些副刊有着较为丰厚的科学文化内涵,我读得兴味盎然,还保存了不少当年的剪报。

我觉得职业与事业是有差别的。我的一位老领导曾经引述一位美学家的话说:“事业艺术化,人生情趣化”,我特别赞赏。一个人,如果能把自己心仪的事业当作(业余)爱好来做,这样的人生岂不是很有意思的吗?我想,我把自己的科技记者身份延伸为科普作家身份,实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转化”吧。我在不断地写东西,并且期望自己写的一些东西,隔了一些年头以后拿出来看,还是有价值的,至少有一点儿思想价值,可以不断地修订、重印。

参加中国科协藏区青少年科普阅读活动时给西藏学生签名

我曾经连续两次获得过中国科协“好新闻 好作品”一等奖,它们都是我在深度调研、精细思考基础上撰写的长篇系列报道,都跟科普相关。当时我是有意让自己所从事的新闻工作跟科普工作对接,也就是把自己的“职业”与“事业”对接,集中研究业界中的一些问题,比如当时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创作瓶颈在哪里?可以说是带着问题去采写,发表以后社会反响不错,也引起了主管部门的关注。我更意识到自己所呈现出来的作品,得有一点思考价值,不敢说思想价值,至少要有点儿思考价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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