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伊甸来,往世间去

2019-03-27 16:30任东升郑运仪
世界文化 2019年3期
关键词:耶和华夏娃伊甸园

任东升 郑运仪

曹雪芹在其《红楼梦》第二章中借宝玉之口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而在西方,亚当却说:“这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可以称她为女人,因为她是从男人身上取出来的。” (《圣经·创世记》2:23)东西方对人类的出处有着截然不同的想象:东方既有伏羲创世,女娲造人的神话传说;西方则有耶和华六日创世,亚当、夏娃为人类始祖一说。亚当与夏娃是怎样来到世界上的?生活在伊甸园里的亚当、夏娃又为何被逐出园来?西方画家为此创作出哪些名扬四海的画作?这些画作又是如何演绎伊甸园内外精彩的故事情节?

上有天堂下有伊甸园

《圣经·创世记》记载,创造人类是上帝六日创世最后的工程。第二章第八节写道“:耶和华神在东方的伊甸立了一个园子,把所造的人安置在那里。”这便是“伊甸园”(The Garden of Eden)的来历。

神授予亚当统辖万物的权力,唯嘱托他不可摘取分辨善恶树上的果实。又恐亚当一人在园中寂寞,便趁其入睡,取其肋骨,造一女人,为其配偶,之后亚当名其为夏娃。此后,亚当夏娃在园中漫步游戏,好不快活。二人虽赤身裸体,亦无所觉察。直至一日,园里的蛇唆使夏娃摘取分辨善恶树上的果实。面对蛇的唆摆,夏娃犯难道:“父亲不许我们摘那树上的果子,说是吃了那果必死。”蛇又宽慰道:“你父对你们何等地爱惜,又怎么真得忍心叫你们死去呢?何况,一旦吃下那树上的果子,就有了分辨善恶的能力。这样,不就能同你父一样明辨是非、掌控真理了吗?”夏娃思忖到那蛇言之有理,随即摘取一枚果子吃下。待亚当回来,又叫亚当吃了一枚。这二人服食了分辨善恶树上的果子,即刻发现对方赤身裸体,顿觉羞惭不已,便用无花果树上的叶子编织衣裙蔽体。一日,耶和华来寻他们,二人因违背了与父亲的约定,心中又是羞愧、又是害怕,躲躲藏藏,不敢面见,只以二人赤身裸体为由,不好相见。耶和华何等睿智,一听此话便知分晓。亚当立于威严的父亲跟前,不敢再有所隐瞒,一五一十合盘托出。耶和华又是愤怒、又是失望,可他不忍置心爱的儿女于死地,便赦免了他们即刻的死罪,但却予以深重的惩戒:他惩罚蛇终日伏地行走、饮尘嚼土;惩罚夏娃一生恋慕丈夫、听从丈夫,受怀胎生子之苦;惩罚亚当受劳作之苦,必苦心志、劳筋骨,才得以勉强果腹。耶和华恐亚当、夏娃再食生命树上的果子,便将夫妻二人赶出了伊甸园。

创造亚当

耶和华于创世的第六日,用一抔黄土、按自己的模样造了一个人,名其为亚当。在意大利首都罗马城的北部,有一个“国中国”梵蒂冈,西斯廷教堂就坐落于其中。教堂的大厅天顶绘有文艺复兴三杰之一的米开朗基罗(Michelangelo Buonarroti, 1475—1564)以《创世记》为主题创作的六幅巨画。其中,最为闻名遐迩、广受赞誉的便是《创造亚当》。在这幅画作中,有两个主人公最为显眼,一为亚当,二为耶和华。亚当赤裸着身体,骨节分明、肌肉健硕,无不彰显其强健的体魄。但他那婴儿一般的神情却与之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他是刚刚临世的婴孩,圆睁双眼,看向父亲,眼神里充满了懵懂、无邪、好奇以及深深的孺慕之情。头上的鬈发微卷,柔顺地贴合着脑颅。仔细观察其侧卧的姿势:一腿平伸,脚掌拇指与其他四指微微分开;一腿曲起,脚面压在平伸的关节之下,是初生的婴孩常常做出的姿势。他试图触碰耶和华的一只手无力地垂下,而另一只手呢?为使自己触摸到仁慈的父亲——这一给予自己生命的神,他半攥拳头、以肘撑地,尽管柔弱无力,但仍以此支撑发力。顺着亚当一心想要接近的方向,很自然地便看到了耶和华:祥和的眉目中透露出慈爱却又不失威严。他双唇微启,流露出欣慰喜悦的神情。耶和华历经沧桑的面容、浓密的胡子以及灰白的发色,在整幅画的人物中尤为醒目,彰显其开天辟地、历时久远的资历。他身着白色单衣,尽显高洁。衣物遮蔽下的形体若隐若现,可看出与亚当的形体并无二致,二者身形的一致正映证了《创世记》(Genesis)中所说:“神就造着自己的形象造人,乃是照着他的形象造男造女。”耶和华的一切都是完美的,而亚当——这一人类的始祖,他的身形既是依照神的身形所造,就意味着人体结构之精妙复杂,难以言喻,此乃自然天神之杰作。耶和华在众天使的簇拥下朝亚当飞来,伸出食指触碰这个他所造就的、天地间最完美的生灵造物。同点石成金一般,耶和华将灵魂和权力通由手指注入亚当的身体。自此,这个原本娇弱的孩子便能统辖万物,为灵之长了。米开朗基罗的构图极为巧妙:他将整幅画分作两块——左下角安置亚当,右上角勾勒天神,两部分沿矩形画面的对角线呈对称结构。值得注意的是:尽管亚当侧卧于地,耶和华由一众天使簇拥翱飞于天,但耶和华对亚当并非完全俯视,他与亚当几近处于同一水平线上,却又略高一些。这反映了文藝复兴时期降格神权,宣扬人权,主张平等的进步理念。不过《创世记》中认为,亚当统辖万物的权力仍是耶和华赋予的,神权终究还是高于人权,因此耶和华在图中的位置仍旧略高于亚当。在色彩上,亚当以绿草山石为背景,天神们以暗红色丝绸为背景,整个画面则以白昼为背景。红与绿以白昼为间隔,削弱了色调上的对比反差,最终呈现的整个画面柔和安详、一片静好。

夏娃的诞生

夏娃是耶和华创造亚当不久,用亚当肋骨造的女人,用来陪伴亚当的。18世纪英国浪漫主义诗人、画家——威廉·布莱克(William Blake,1757—1827)为夏娃的诞生创造出著名的浪漫主义画作《亚当夏娃的创造》:静谧的夜里,空中钩月高悬,地上仰卧着沉睡的亚当。在亚当之上浮悬着一个长发女人,她侧着脑袋,欲双手合十,膜拜耶和华。这人正是耶和华用亚当身上的一根肋骨所造。耶和华既让亚当守园,又恐其孤独寂寥,便取其肋骨造一配偶陪伴他、协助他。待亚当从睡梦中觉醒,耶和华就把这人领到他跟前去。亚当自是欣喜不已,说道:“这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可以称她为女人,因为她是从男人身上取出来的。”此后,世间便有了男女这一相对的统一体。再看耶和华:他身着贴身的薄纱,身体轮廓清晰可见。脚踏团叶,直立空中。一手自然下垂,一手高举于女人的头顶,张开手掌,将力量从他体内,经由手臂、手掌输出,作用在那女人身上。他施以神力,点石成金一般,将肋骨变作女人;微微颔首,神情专注,凝视着他为亚当而作的造物。在耶和华与女人身后不远的地方,矗立着一片树林,郁郁葱葱,枝繁叶茂,既是伊甸园的象征,也使整个画面愈发充实协调。在整幅画的布局上,上半部分是空阔的夜空,下半部分则由树林和仰卧在草地上的亚当构成。沐浴在月光之下的三位主人公与自然背景的融合使人产生一种静谧柔和、肃穆圣洁的感受,画作的背后蕴含着浪漫主义画家贴近自然,欲留给人丰富想象空间的创作理念。

逐出伊甸园

亚当、夏娃在伊甸园中的饮食作息,《创世记》中并未提及,但可想而知,这夫妻二人相依作伴,饥食园果,渴饮山涧,统辖生灵,无忧无虑,好不自在。直至一日,撒旦化身的毒蛇钻进园子,引诱夏娃违背耶和华的旨意,窃取分辨善恶树的果子吃。夏娃果不其然受其唆摆,犯下大过,最终的结局也在意料之中。在米开朗基罗的作品中,除了上文详述的《创造亚当》脍炙人口,另有《原罪——逐出伊甸园》引人注目。此画构图巧妙,一幅画作描绘了两个情节:以分辨善恶树和撒旦幻化的盘蛇为间隔,左边是伊甸园故事的高潮——蛇诱夏娃摘食分辨善恶果;右边是故事的结局——亚当、夏娃被逐出园。在左图中,绿草山石、果树繁茂,亚当夏娃仍处伊甸乐园之中。夏娃坐靠岩石,处于画面的中心位置,突显其是故事高潮的中心人物。只见她面露难色,眉头紧锁,为着好奇和欲望与父亲之间的约定犯了难。但好奇心终究是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在撒旦蛇的怂恿下,她最终还是违背了耶和华的旨意,伸手接过了一枚撒旦递来的分辨善恶果。幻化成蛇的撒旦则盘踞树上,一手紧搂着树干,身体朝夏娃所在前倾,一手殷切地递出分辨善恶果。撒旦张着口,似在花言巧语地诱骗夏娃违背约定,违抗耶和华。夏娃身边的亚当则呈站姿:他的双手紧握树干,似在用力摇晃;双腿分开,双膝微曲,既表现出对妻子夏娃的保护,也使得站姿更稳,更好发力,试图要把撒旦这一恶魔从树上摇撼下来。亚当的右手伸出一食指指着撒旦:或许是因自己无法劝诫管束夏娃不要违约,只好徒劳无功地警告叱责诱人犯罪的撒旦毒蛇。

而在画作的右半部分,则是整个伊甸园故事的结局,也是人类在大地上辛苦劳作、繁衍生息的开端。此时画作的背景已从民安物阜的乐园伊甸变成了空空如也的苍莽大地。耶和华遣来的大天使基路伯对二人举剑驱赶,步步紧逼。亚当、夏娃又是胆怯畏缩,又是心生愧悔,夏娃的表情将其内心活动表露无遗。而亚当依旧保护着夏娃,使其免受伤害,他伸出双手,似在推挡抗拒基路伯手中的利剑。自此,人类由那无忧无虑、无病无灾的伊甸乐园堕入险象环生、暗藏杀机的荒野大地,不得不运用自身的灵巧和智慧以求生存。

读伊甸园故事就像观看一台戏,林堡兄弟的细密画《逐出伊甸园》完整地展示了整个伊甸园故事。背景是以智慧树、生命树为中心、四周长满各种果树的灿烂花园;最先登场的是智慧老人耶和华,他用魔术般的道具和动作创造亚当,又创造出夏娃。赤身裸体的亚当、夏娃无拘束地在园中漫步游戏。随着会说人话的蛇的登场,戏剧高潮到来,令亚当夏娃犯下违背耶和华意志和禁令,以致最终被逐出伊甸这个人间天堂。伊甸园故事虽短小却精悍,富有戏剧性的一幕幕场景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是人类对自身起源的美好幻想,也为后世留下了永不湮灭的文化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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