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不得不说的创伤叙事—托尼?莫里森的《天佑孩童》

2019-03-29 01:15马浩
戏剧之家 2019年2期
关键词:托尼莫里森

马浩

【摘 要】《天佑孩童》是美国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托尼·莫里森在最近几年中推出的一部创伤小说。在这部作品中,托尼·莫里森指出当下美國社会儿童生存与发展中所面临的肤色与性暴力等问题,发人深省。此外,《天佑孩童》也超越了国家与民族的范畴,反映了当下儿童成长中所存在的共性问题。文章聚焦《天佑孩童》中对于肤色以及性暴力,最后指出孩子才是未来的希望。

【关键词】 创伤叙事;托尼·莫里森;《天佑孩童》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02-0220-03

托尼·莫里森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黑人女作家,她的作品以写实的方式展示了黑人的实际生活。托尼·莫里森也是一位高产作家,2015年84岁高龄的托尼·莫里森出版了她的第11部小说《天佑孩童》,这部作品虽然延续了她表达黑人心声的传统,但是与她过去的作品相比也存在着较大的不同,《天佑孩童》中所讲述的故事就是当下的社会,而不是过去的历史[1]。在小说当中托尼·莫里森围绕着一个叫布瑞得的年轻黑人女孩寻找自己男友的过程对社会问题以及黑人儿童的生活展开了详细论述,即现阶段美国社会中依然存在的肤色问题以及性暴力等问题,这些问题对黑人儿童所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创伤。同时,在小说当中托尼·莫里森也进一步指出了这种问题的解决方式,并解释了解救黑人儿童的重要意义——孩子才是未来的希望,只有保护他们的童年才能更好地保护未来的希望。

一、与生俱来的肤色

一直以来,托尼·莫里森的作品都致力于肤色话题的讨论。《天佑孩童》虽然将主题转移到孩子的层面,但是其中也掺杂了与肤色相关的话题。自黑人进入美国伊始,黑色人种就饱受鄙视,在经历了20世纪的黑人解放运动之后,黑人在美国社会中的地位得到了一定的提升,但是在民族融合尚未完全完成的情况之下肤色问题并不会完全消失。在现阶段的美国社会当中,为了避免社会矛盾的激化,提出了“黑色是新的黑色”这一概念,这种本身就存在着悖论的观点对黑人充满了歧视。但对于每个黑人孩子来说,肤色是与生俱来的,这也意味着在现阶段的美国社会中每个黑人儿童依然还会受到他人的歧视。在《天佑孩童》当中托尼·莫里森也采用了大量的描述来阐述当前美国社会当中黑人儿童所受到的歧视。布瑞得的父亲因为她的肤色整日怀疑她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同时觉得“她就是我的敌人和死对头”。在布瑞得出生时她的母亲看到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厌恶,“我真的很想弄死她或者不给她奶喝直接饿死她算了。”在给年幼的布瑞得洗澡时她母亲也从来都是“随便擦几下应付一下”,同时布瑞得的母亲也不让她叫自己妈妈,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公共场合她都要求布瑞得称呼自己的名字“Sweet”,但是一直以来在布瑞得的心中母亲的味道都是“苦苦的”,布瑞得成年之后给母亲写信时也只愿意称呼其为“S”[2]。布瑞得因为这种与生俱来的肤色而受到的歧视不仅仅存在于自己的家庭中,在学校布瑞得也深深地感受到了这根深蒂固的歧视,她整天被几个男同学欺负,也不敢告诉老师,“那些欺凌就像毒药与病毒一样深深地根植于我的心中,也永远没有能够彻底根治的解药。”

天生的黑色皮肤是每个黑人本身属性的烙印,这种烙印依然影响着当代美国社会的黑人儿童,但是在自我无法抉择的现实之下,这种烙印必然会对黑人儿童的心理成长产生深远的影响。在《天佑孩童》中布瑞得又是显得那样的幸运,尽管她的父母因为她的黑色皮肤而歧视她,而她自己并没有被这种歧视所打倒。她首先指出了父母虽然都是白色皮肤,但是祖母有着黑人的血统,尽管祖母的肤色可以假冒白种人,最终她的母亲说出“我为你感到骄傲”。然而托尼·莫里森之所以布置了这种故事情节,并非在说明在现代美国社会中肤色问题已经完全消失,而是在对当下的“黑色是新的黑色”的观点进行批判,对每个黑人儿童因为与生俱来的黑皮肤而受到的另一种“变异的歧视”而打抱不平[3]。从布瑞得处境转变的过程来看,她的发展境遇转变具有极为鲜明的偶然性,布瑞得指证了她的老师犯了性侵罪,并将他送到监狱当中,同时她的母亲也为她作了伪证,尽管在布瑞得母亲心中依然认为“白人至上”,但是她还是选择了站在“黑人这边”。假如她的母亲心中存在一丝的犹豫与恐惧,那么布瑞得必然无法彻底改变自己的的生存状态。由此可知,对于大多数并不存在偶然因素的美国黑人儿童来说,他们因为肤色问题而受到的歧视必然还是大量存在的,尽管“黑色已经是新的黑色了”。

在托尼·莫里森的许多作品当中也存在着大量的与之类似的描述,但是《天佑孩童》中对于这种与生俱来歧视的批判与托尼·莫里森其他作品中的批判目的已经发生了较大的转变。例如在托尼·莫里森的另外一部作品《最蓝的眼睛》当中,上个世纪40年代的美国黑人因为肤色而饱受歧视与压制,是彻彻底底的二等公民,托尼·莫里森在这部作品当中则直接指出了“黑人因为肤色而受到的歧视是美国文明的倒退”[4]。而在现代美国当中随着多元文化与民族融合程度的发展,“黑即美”则成为了被人们过度消费的观念,从平等角度来看依然还是在歧视黑人与生俱来的肤色,在《天佑孩童》中托尼·莫里森则通过布瑞得戏剧性的转变来间接讽刺了这一社会现实。

二、真爱是虚伪的谬论

一直以来美国都是个标榜真爱的国家,尤其关注于妇女儿童生存与发展,但是在《天佑孩童》中托尼·莫里森则通过大量针对儿童的犯罪行为指出了这种真爱的虚伪性。在当下的美国社会中针对儿童的性犯罪对儿童的健康成长造成了严重的负面影响,但是在许多案件当中犯罪者在被发现之前都隐藏很深,甚至还被当作真爱的榜样。托尼·莫里森正是通过这种反讽的手法来警醒世人。

在《天佑孩童》当中布瑞得的男友布克一直以来都背负着童年时期所受到的精神创伤——他的哥哥在童年时期被他人性侵并且杀害。布克在他的哥哥亚当被害之前是一个快乐的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布克与哥哥亚当感情甚笃,父母对亚当与布克也给予了浓烈的关爱。但是这一切突然之间都发生了变化,在布克八岁时的一天,哥哥外出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一个月之后家人在附近的水沟里发现了亚当的尸体,直到六年之后这一案件才得以侦破,凶手是一个在日常生活中非常随和的人,但是他一共奸杀了6名儿童。这个看似随和的汽车修理工在杀害儿童时所采用的手法则充满了暴力,所有孩子被性侵时都被绑得死死的,有几个孩子在被杀害之后还被肢解了。这种暴力性犯罪行为给布克的童年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他不明白为什么哥哥的葬礼结束之后每个人都可以假装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也都结束了[5]。尽管凶手最终伏法了也无法消除布克心中的愤怒与哀鸣,在布克16岁时他决定在自己的肩膀上纹上一朵花来纪念已经死去的哥哥,但是在纹身时又在想“我现在坐的椅子是不是那个凶手也曾经坐过的”。在成年之后,童年时期所造成的创伤导致他对别人难以产生信任,即使在深爱的布瑞得面前,他也无法完全敞开自己的心扉。

在《天佑孩童》中托尼·莫里森还扭转了一直以来人们对于母亲的形象,刻画了一个自私自利,并且对自己的孩子实施了冷酷伤害的母亲形象。在小说当中女孩雷恩的母亲为了筹集吸毒的费用强迫自己的女儿当妓女。在雷恩没有服务好顾客时,她则毫不留情地将她赶出家门,导致雷恩最终流落街头。“我疯狂地敲门希望能回家,但是她开门之后只是将我的毛衣扔出来,毫不留情地将我关在门外。”在小说当中托尼·莫里森还对雷恩流落街头的场景进行了大量的描述来体现母亲的这种伤害行为对她所造成的伤害,“在街头生活必须要具备足够的智慧,首先你得找到一个能睡觉的地方,同时你还需要躲避警察、酒鬼以及瘾君子,你还得找到一个公共厕所。”雷恩后来回忆起自己的母亲时,她不仅不能原谅她,还对她充满了怨恨,“如果有一天我再见到她,我会毫不犹豫地将她的头砍下来。”大部分在童年时期受到过性侵害的儿童在成年之后都会产生暴力倾向。

一直以来在美国社会“爱”都作为一种榜样存在,尤其强调需要给予儿童必要的关爱,因为儿童才是未来的希望。但是现代美国社会这种对儿童“爱”的标榜已经沦为一种单纯的口号宣传,对儿童的性犯罪已经严重影响了儿童的健康成长。在《天佑孩童》中托尼·莫里森用反讽的手法指出了这种“爱”只是虚伪的谬论,例如布克最终意识到仅仅通过一个纹身是无法表达自己真实情感的,而沃特也因为没有认识到女儿安娜控诉的真实性而终身自责。在《天佑孩童》中虽然托尼·莫里森将许多现代社会中看似善良的人写成了犯罪分子的确让人感到万分地惊恐,但是在当下美国社会中欲望已经使人们开始越过法律来实施犯罪行为,同时这种现象也逐渐超越了文化层次与民族的范畴,成为了美国当代社会一种普遍现象,而在这种普遍现象之下则深埋着一种虚伪的真爱[6]。

三、倾听你的心灵创伤

对于存在童年创伤的成年人来说,他们依然无法从过去彻底逃离出来,他们的一生都会带着童年的创伤,同时他们也迫切地希望能够解压。在小说当中托尼·莫里森也进一步强调了倾听的疗伤作用,将倾听作为引导人们走向心灵自由与安宁的必经之路。

在《天佑孩童》中布瑞得的“倾听之路”可谓异常曲折,在童年时布瑞得就目睹了房东性侵儿童,她企图向自己的母亲诉说这件事情,但是最终她的母亲因为肤色问题要求她“千万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而父亲则对她的诉说给予了“一种我根本无法理解的笑容”。童年時期的创伤使得布瑞得在成年之后的人际关系处于一塌糊涂的状态之中,虽然在事业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是她却没有一个朋友,依然无法向他人诉说自己心中的苦恼。直到布瑞得遇到了布克,她向布克讲述了自己童年时亲眼目睹房东强奸男孩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布克一直在沉默地倾听,这让她感到“一种被调和了的愉悦”“我终于有了安全感的归属,也找到了自己的男人”[7]。但是只知道诉说而不知道倾听的布瑞得并没有意识到布克也需要一个倾听者,直到最后布克说出“你不是我想要的女人”并离开之后,布瑞得才明白“原来我对他的了解是那么少”“我从没有想过他所经历的事情,因为我和他在一起纯粹是为了做爱与玩乐”,于是布瑞克决定去寻找布克,并倾听他的创伤,最后布瑞克找到了布克并在激烈的争吵中完成了对布克的倾听。

布克由于在童年时期目睹了哥哥所受到的伤害,在成年之后对那些伤害儿童的行为极为痛恨,但是他不知道需要找一个倾听者来治愈心灵的创伤,他和布瑞得一样活在过去的阴影当中,同时也使得自己与家人、自己与爱人的相处产生了较大的障碍,在家庭生活中他一直企图向父母、弟弟、妹妹证明家里曾经还有过另外一个孩子,但是在父母和弟弟妹妹看来,他的这种行为是“在向父母夺权”。虽然他深深地爱着布瑞得,但是在和她相处的过程中,他依然对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守口如瓶,并没有向布瑞得吐露他的任何遭遇。在布克完成诉说与倾听的过程中托尼·莫里森还采用了一种魔幻的创作手法,在布克离开之后,他的体毛开始逐渐消失,彷佛他要回到童年时代了,但是当布瑞得倾听了他的创伤之后,他又恢复到了正常状态,治愈了自己心灵的创伤。人作为一种社会性的动物,诉说与倾听不仅是一种本能,同时也是解决心理创伤的重要途径,但是儿童时期所导致的心灵创伤很容易导致心灵的闭合,最终使得人们不愿意通过向他人诉说的方式来治愈这种创伤。正如巴赫金曾说:“孩子们的心灵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当下美国社会如果不能阻止针对儿童的性犯罪,则将会失去未来的希望。

四、结语

在《天佑孩童》当中托尼·莫里森从儿童所产生的心灵创伤入手,对当下美国社会所存在的问题进行了全面地剖析,在进一步阐述肤色问题的基础上,引发人们对于儿童的犯罪行为的深思,从而实现对未来希望的保护。托尼·莫里森在当前的美国文学界与文化界具有崇高的地位,她于耄耋之年依然为了孩子们的未来而忧虑,这种精神值得我们敬重。同时《天佑孩童》这部作品也超越了国家与民族的界限,对我国现代社会的发展也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

参考文献:

[1]庞好农.创伤与异化——社会伦理学视阈下的《上帝会救助那孩子》[J].北京社会科学,2017,(06):4-11.

[2]李攀攀.黑色的童年  金色的未来——刍议托尼·莫里森新作《上帝救助孩子》[J].周口师范学院学报,2017,34(03):46-48.

[3]郝素玲.创伤  孩子  未来——托尼·莫里森新作《上帝帮助孩子》简论[J].外国文学动态研究,2016,(02):62-67.

[4]赵文书.重复与修正:艾丽斯·沃克对拉尔夫·艾里森和托尼·莫里森的继承和超越[J].当代外国文学,2016,37(02):5-14.

[5]李静.第二次生态文学批评浪潮中人与自然关系的重建——以托尼·莫里森小说《宠儿》为例[J].学术界,2014,(10):156-164+310-311.

[6]王永亮.电子书传播文化平台探索—以亚马逊Kindle营销为例[J].出版广角,2017,(21):60-62.

[7]彭杰.罪行·救赎·男子气概——莫里森新作《家》中的叙事判断与伦理归旨[J].北京社会科学,2013,(05):73-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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