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走不出的村庄

2019-04-10 11:52丁利
幸福·婚姻版 2019年2期
关键词:舅母老舅大姨

丁利

一个人的一生能与多少村庄擦肩而过?

外公、外婆家居住的村庄,是我一生也走不出的村庄。高低错落、排列无序的土房,稀稀拉拉的树木点缀着房前屋后的空隙。

这个村庄叫西艾里,在我家东十里地。小时候,是母亲常带我们走的娘家路。我每次奔向这个村庄,热血都是沸腾的。

我怀念这个村庄和村庄里逝去的亲人。

远远看去,村庄很安静,因为高低坡度较大,看上去层次分明,轮廓清晰,绝对是一幅静美的乡村水墨画。

2005年,我大姨去世了,我從远方日夜兼程赶回这个村庄奔丧。

大姨是我母亲唯一的姐姐,和外婆的性格相似,有点倔脾气,好生闲气,从不多言碎语。我大姨先前的丈夫,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音讯皆无,撇下了孤儿寡母。后来改嫁才到这个村的张家。我大姨父人耿直,热心肠,可五十多岁就患了肝癌,抛下四儿两女六个孩子,离开了人世。几经风霜重击的大姨,为了孩子把悲苦埋藏在心里,怪不得寡言少语呢!1995年,母亲离开了人世,大姨默默流着泪水,就说一句话:“我那要强的妹妹,命咋就那么苦呢!”

走进了这个村庄,大姨就躺在屋外那紫檀色的棺材里。我长跪在棺头,一边给大姨烧着纸钱,一边默念:“大姨,这回我妈应该不寂寞了,整整十年了,你们老姐俩终于团聚了!”我送大姨缓缓走出这个村庄。这个村庄的早晨清冷清冷的,我记得外公、外婆走的时候,这个村庄也是寒气逼人。我的亲人一个个走出这个村庄,可我对这个村庄依然充满厚重的感情,心里一直割舍不下它,它曾给过我那么多温暖、那么多快乐,那么多爱恋……

很小的时候,母亲把我带进了这个陌生的村庄。从此,这里成了我的娱乐园,让我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真正的被亲情和快乐包裹起来。曾在炕桌上,与木匠出身的外公对饮一壶老酒;曾在泥火盆里,与外婆共享一个滚热的土豆;常吃外婆那最拿手的咸葱叶炖土豆,也常吃大姨的苞米馇子大豆饭。走出这个村庄回到家,我对母亲说:“你做的饭菜再好,也比不上姥姥和大姨做的,那才是天底下最好的饭菜!”

这个村庄的人,让我总想贴进这个村庄,像磁铁一样吸引着我不安的心。

我在那里读了两年小学,就愿意和表哥、表妹一起玩。全哥带我爬上山后的桑树上,一颗颗红里透绿的桑粒从嘴甜到心;全哥捉跳鼠是个高手,他把小铁锹优美的向前抛出去,常是准确无误的落在飞奔的跳鼠长长的后腿上,一下击倒在地被我们生擒了。三哥换锁子、云龙老弟、环子表妹……都生长在这个村庄,都和我结下了深厚的友情。当年,母亲看中了大姨家的环子,非让环子给我当媳妇。环子长得大脸盘,大眼睛,很白净,确实是村庄里漂亮的姑娘。大姨说什么也不同意,嗔怪我妈放两门亲戚不做,非得做一门亲戚,何苦呢?那时还没想到近亲结婚的害处,可能是妈开玩笑吧?或许是大姨没相中他大外甥的模样吧!长大了,环子表妹还惦念着大哥的婚事,曾在这个村庄给我物色过好几个姑娘呢!虽说没成,但环子妹妹这份心意大哥还是心领神会的。

村庄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其实这是个很贫穷落后的村庄。

人走的走,出嫁的出嫁,可村庄依然如故,村头那几棵老柳树已砍掉了,一排排白杨不知什么时候齐唰唰长了起来。村后的那些桑树也不见了,一粼粼沙坨子,在风中变幻着造型,外公、外婆的坟常常淹没在沙浪中……

再次走进这个村庄,我要去探望我的舅舅和舅母。他们住的还是外公的老宅,就在村中间那个漫坡上,东边是一条凹下去的老道,老道东南角就是我大姨家,我蒙上眼睛都能摸上大姨家房西的篱笆门。

现在住在这里的长辈,只有我的老舅了,已八十高龄。我大舅,很早就已经搬出了这个村庄,长眠在他乡。

走进村庄,推开老舅的家门,老舅没在家,热情的舅母告诉我老舅放羊去了。我握紧舅母的手说:“那我就不走了,我要和老舅在一铺炕上睡上一夜。”

夜里,我盯着墙壁上的灯窝,外婆生前颤抖的手,一次又一次点燃它……那个微弱、跳动的火苗,照亮、温暖了我的童年。

今晚,这个村庄一定会把我拉进一个遥远的梦乡!

摘自《绿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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