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音乐梦想在此绽放
——访中国歌剧舞剧院民乐团副团长雷靛云

2019-04-12 06:45孟建军

乐器 2019年4期

本刊记者／孟建军

2008年，第十届亚洲艺术节在河南开封拉开帷幕。著名作曲家刘文金先生为亚洲书画家而作的古筝协奏曲《点染丹青》在该艺术节世界首演，弹奏古筝的是一位端庄秀丽的女演奏家，她就是中国歌剧舞剧院民族乐团古筝演奏家雷靛云。她时而奔放时而细腻的手法，将作曲家的创作意图和作品内涵演绎得淋漓尽致。一曲终了，掌声雷动，雷靛云精彩的演出获得了巨大成功，也得到刘文金先生的高度赞赏。

11年过去，如今，已担任中国歌剧舞剧院民族乐团副团长的雷靛云，对她钟爱的艺术舞台有了更高的要求和目标，她所关注的领域也从单纯的古筝演奏扩展到整个乐团的发展与创新。

大师为她“量身打造”作品

音乐评论家认为，雷靛云的古筝演奏特点是：韵味悠长，底蕴深厚，拒绝浮夸。常言道：文如其人，音乐亦如是。“当沉浸在音乐中时，我没有任何杂念，只想着弹琴，我希望对音乐保持真诚。”说这话时，雷靛云同样很真诚。

谈起著名作曲家刘文金，雷靛云满心感激。“刘老师对我的帮助很大，很长一段时间我并没有属于自己的作品，那时刘老师恰好在创作和酝酿一首新作品，他找到我后，对我说想让我来首演这首作品，我既期待又紧张。”刘文金没有食言，在带队赴海南演出期间的工作之余便开始构思创作，让雷靛云意外的是，刘文金这样的大师，在创作过程中竟然随时和自己保持沟通，时刻考虑她的演奏风格和特点。那时雷靛云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这个作品演好、立住。

古筝协奏曲《点染丹青》是讲书法里的意境，音乐与书法相互渗透，通过古筝特有的韵味以及不同调式和弦序的变化对比，让听者感受到工笔、写意、泼墨的书画艺术风采。想要精准诠释，难度不言而喻。随着创作中沟通交流的加深，雷靛云逐渐发现这个作品并不简单，“它非常不容易演奏，打破了常规的五声音阶，其中的韵味非常不好把握。”为了呈现最佳的效果，雷靛云只能加倍刻苦练习，最终首演大获成功，在民乐界获得了良好的口碑。雷靛云说自己并不在乎鲜花和掌声，她更在乎的是，不要辜负刘文金先生的栽培和提携，珍惜每一次与刘老师的交流机会，把更多的功夫下在音乐上。

2013年6月，刘文金先生离开了我们，然而他为中国歌剧舞剧院民族乐团所做的贡献令人永远难忘。“每每演到刘老师的作品，我们还会想起他曾经对我们的呵护与帮助，他的作品我们必须完美呈现，不仅是为了刘老师，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这些年无论是去日本、韩国、台湾演出，雷靛云弹奏最多的曲子就是《点染丹青》。乐团频繁代表国家出访欧洲，刘文金先生的《点染丹青》以及《长城随想》等作品也是保留曲目，“我们把刘老师的作品带到世界各地，是因为刘老师的作品有着民族音乐的神韵，蕴含鲜明的时代特征和民族风格，代表国家出访，就要拿出最好的作品给观众。”雷靛云坦言：每次演奏《点染丹青》的时候，我都会有新的理解，就像是在和刘老师交流，我很享受这个感觉。

绘画留白与音乐留白异曲同工

“我们乐团和书法缘分不浅。”雷靛云参加过很多次与书法艺术联动的演出活动，记得那年随乐团在奥地利维也纳和书法家的珠联璧合轰动整场，给她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我第一次与书法结缘是2004年，与古琴家余青欣的中华雅乐组合有关，当时是在比赛现场为全国书法大赛配乐。说来也巧了，那次之后，我们团多次为书法活动配乐。可能是我们的气质比较符合吧。”雷靛云说罢笑了起来。

“在我看来，艺术是相通的，书法艺术讲究留白，在那方寸之地亦显天地之宽。音乐同样也需要留白，在短暂之中给人留下遐想的空间。”雷靛云举例说，刘文金的《点染丹青》就是通过弦乐的渲染与灵动筝音的行进穿插，勾勒出一幅典雅的山水画卷。留白用在哪处便有哪处的精彩，可留白也是一种比较高难度的技巧，如用的好了，则会使作品产生意境，引人入胜；若是用错地方了，则会起到反作用。谢赫六法中就有“气韵生动”，这四个字在音乐中表现得犹为突出，所谓“气韵”是一定要由留白来表现的。《点染丹青》留白恰到好处，为观众留出想象的空间。

深入民间采蜜撷英

作为一名器乐演奏家，光靠年龄和阅历去体验还不够，还需要不断的学习。在乐团创排大型民族管弦音乐会《国之瑰宝》期间，雷靛云和青年乐手们一道奔赴祖国各地，寻找最原汁原味的声音和演奏那些声音的人们，拜他们为师，向他们学习，云南、江西、福建都留下了雷靛云的足迹。

让她印象最深的是去吉林延边拜访朝鲜族伽倻琴演奏家张玮玲。张老师毫无保留，倾囊相授伽倻琴演奏技艺。在外行人看来，古筝和伽倻琴的演奏方式很像，实际操作后才知道，伽倻琴与古筝在指法演奏方面差别很大。为了掌握伽倻琴的演奏技法，雷靛云倾情投入，认真学习。白天她找张玮玲老师讨教，夜晚回到饭店顾不得休息就加紧练习，“我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是因为我觉得学习的机会太难得了。”

后来，团里委约青年作曲家王云飞根据朝鲜族《打令调》写了一首室内乐作品，演出中雷靛云身着朝鲜族服装，席地而坐弹奏伽倻琴，与朝鲜民族乐器长鼓和筚篥相互衬托配合。这种用少数民族乐器演出的形式很受观众欢迎。“我们还用南音洞箫跟其他乐器配合，用新疆萨塔尔与其他乐器配合。每种乐器都是派人学习后才搬到舞台上。各种有特色的乐器组合加上接地气的作品，经过舞台检验后产生了良好的艺术效果。“我们请的这些作曲家创作手法很新颖，音乐素材取材于民间，时代感与传统的有机结合，肯定能赢得观众的喝彩。”坚持民族音乐的多元化发展方向，为中国歌剧舞剧院民乐团赢得了更多的观众和更广阔的市场。

海外演出寻觅知音

“几年来，我们还一直参加国家大剧院的惠民普及星期音乐会。”雷靛云认为坚持演出很有必要，既能普及民族音乐、锻炼演出队伍、增加舞台实践经验，同时也能培养一批热爱民乐的“粉丝”。雷靛云和同事们特别认真的对待这些普及音乐会，精挑细选一些曲目，认真排练一周。在演出中，他们还做了许多引导性的工作，有导聆讲解每首作品的创作背景和演示各种乐器的音色。通过导聆讲解，观众对作品、对乐器都有了全新的认识，这样他们听整首作品就能用心体会出作品的意境和内涵。雷靛云说，通过这种民乐普及的手段，提高了观众对民族音乐的兴趣。“这些有意义的演出，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观众。”她说。

通过多年随团的海外演出，雷靛云认为：“海外观众尤其是欧洲的观众，他们由于文化底蕴深厚，对于音乐的系统知识、美学理解都相对处在比较高的水平线上，所以他们能够接受我们的大部分作品。通过交流我们发现，他们很渴望通过民族管弦乐的形式了解中国艺术和文化。”所以在海外演出日益增多的情况下，中国歌剧舞剧院民族乐团开始求变，在曲目安排上以半场短小精悍的小节目为主，而下半场则带来如著名作曲家刘文金代表作《长城随想》这种四个乐章、长达25分钟的大协奏曲。这样的安排受到了海外观众的欢迎，就像一部“好莱坞大片”让观众们过足了瘾。2017年，当中国歌剧舞剧院民族乐团第二次赴德国演出的时候，多了许多“洋铁粉”，票房早早售罄。演出结束后，观众们掌声雷动久久不愿离去，鼓掌跺脚要求返场。

雷靛云说：去国外演出，就是宣传和普及民族音乐，也是每一个民乐人肩负的使命。雷靛云记得一位欧洲的音乐学院的老师，他连续两年来听中国歌剧舞剧院民族乐团的音乐会，听完之后会到后台跟演员交流，“他对我说，从民族乐器的旋律中能听到很多东西，感觉回味无穷。这足以说明，音乐没有国界，音乐是人类共同的语言。”

“海外观众早已不局限于看热闹，而是希望通过音乐会看到门道，这门道不仅包括音乐带来的意境、美学的体验，还包括中国的文化、哲学、思考方式等多方面，”雷靛云表示，在未来的海外演出中，中国歌剧舞剧院民族乐团将更多加入导赏这一在国内演出中已经尝到甜头的方式，通过语言加音乐的形式，加强海外观众对中国文化的理解，拉近他们与中国民族音乐的距离，增加更多互动，让中国的音乐找到更多的知音。

突破瓶颈需要形成合力

担任行政工作后，雷靛云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排演之余她和同事们在一起探讨最多的便是民乐的未来，包括作品、市场培养、人才培养等发展的问题。“音乐应该往哪个方向走？包括怎样的编制最合理，还有乐器本身的问题。每件民族乐器都极富个性，各具特色，怎样才能更好的融合在一起？”

雷靛云坦言，民乐发展存在瓶颈，“想要突破瓶颈需要很多人的努力。”她说：大乐队的发展受到乐器的限制和音色的限制。如何从作品的创作手法、技法上规避不足，演奏上如何达到最佳状态？“演奏、指挥、作曲，三者的理念都要达到高度的统一。现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我觉得这是好的现象，会有各种各样的碰撞。经过碰撞才能产生新的火花，引发新的思路。”

雷靛云的另一个身份是中国戏曲学院的古筝客座教授。课堂上，从学生求学若渴的眼神里，雷靛云能读出她们的那份真诚和对学习机会的珍视。她很珍惜和学生交流的机会。“一方面我希望把我的所学告诉孩子，另一方面我也希望通过教育过程中积累的经验和收获反哺给舞台。”

雷靛云认为：教师水平参差不齐，资源分配不均，不少地区师资很匮乏的现状，制约了民族音乐的发展。一次，一个边疆地区孩子找到雷靛云，对她说很希望能进入专业的音乐学院深造，授课中雷靛云发现，这孩子甚至不懂得如何看谱子视奏，这说明她的老师从未教过她识谱看谱的技巧，短短一节课的时间，雷靛云整整讲了三节课的内容，她发现孩子很聪明，思路紧跟着老师走。这也说明，学生的问题确实出在了老师的身上。

“那些打着教学之名，实则为了私利的无良之人，他们没有资格从事音乐教学工作。但就是钻了资源不均的空子，如果精力允许，我愿意借助发达的网络，采用线上教学模式，让想学古筝的学生可以观摩网课，进而学到正确的演奏技巧和方法。但我一个人的能力，太微薄了。”雷靛云说，消除音乐教育培训的乱象，同样需要形成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