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游”意识对诗歌题材开拓的影响

2019-04-19 01:35赵丝丝
祖国 2019年5期
关键词:游仙诗意识

赵丝丝

摘要:魏晋时期,面对动荡不安的社会现状,文人士大夫多寄情山水寻求自我超越。“游”意识作为全新的审美意识被确立,影响文人的文学创作,游宴诗和游仙诗作为新的诗歌题材登上魏晋文坛。

关键词:“游”意识   游宴诗   游仙诗

魏晋“游”意识作为一种新的审美观念对魏晋诗歌创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随着“游”意识内涵的不断丰富诗歌创作的题材也不断被开拓。

一、“游”意识的觉醒

魏晋南北朝时期是文学自觉、审美自觉的时期,也是自我意识觉醒的时代。社会动荡,政治混乱,战乱频发。面对混乱不堪的社会现实,魏晋人有着强烈的生命意识,他们哀嘆生命的脆弱和短暂,恐惧死亡的降临。朝不保夕的生活使他们寄情山水,游走于密林深处,把大自然作为憩息之地和吟咏对象,从这种情感体验中追求美。这一时期,“游宴、游仙、游宦”等词在文学作品中的大量出现,说明魏晋时期“游”意识已经觉醒了。

二、新的审美观念

魏晋时期的“游”是一种审美体验的活动方式,体现了魏晋人对精神自由的审美追求,他们通过“游”企图达到人与自然两相忘的审美境界。这一时期的“游”不再是出于满足某种现实性目的无主体意识活动,而是被丰富了审美内涵的个体追求精神自由,超越现实的手段。“游”意识有了以下新内涵。1、没有现实功利性。不似为推行政治主张而周游列国的诸子百家,不同于为著书写作游历中国的史学家。魏晋人的游是纯粹的、超功利的、不含任何功利实用目的,注重个人精神的自由解放。2、自我意识显现。魏晋之前的游大多都是迫于现实,并非自愿之举。各国使者,奉命征战的将士以及被迫迁移的贫困百姓。他们的出行并不是主体的自我要求,而魏晋人的出游却是自我排遣忧愁,追求自由的手段。3、审美对象出现。魏晋之前的游可谓是不经意间的社会活动,只是完成了游这一动作,并没有明确的游的客体。魏晋时期,游的主体被丰富扩大,不仅是商人、士兵和使者更是有了更为高级的主体存在—文人士大夫。而美丽的自然风光,山水密林,风俗民情等也变成游的客体。“山水风物进入士人审美生活中,成为独立自足的品赏对象,人们开始关注自然山水自身的美。”[1]魏晋的“游”是将美景与哲理融为一体,并不是一味追求精神自由,摆脱功利性追求,它不仅有对自我的超越更是将自我释放、安慰,构建理想世界与切实的安身立命联系在一起。它也并不主张躲避现实而是在生活和自然中找寻快意,从而得到心灵的慰藉、情感的解脱、精神的满足。“‘游成为魏晋人生命存在的方式,生命本身的组成部分。”[2]“游”意识的出现以及发展则体现了魏晋时期人们审美观念的改变。

三、诗歌题材的开拓

魏晋时期从事文学创作的大多都是文人士大夫,他们也是“游”的主体。他们的审美活动影响着文学创作,而这种对“游”的审美追求自然也会在文学作品中流露。“游”意识让诗人更多的接近自然,把自然作为抒情的凭借和吟咏的对象。在这种新的审美观念的影响下以“游”为题材的诗歌大量出现,诗歌的题材也因此被开拓,一大批独具特色的游宴诗和游仙诗步入魏晋文坛。

游宴诗的出现。游宴诗是魏晋诗人独特的文学创作。虽说游宴诗是对先前公宴诗的继承,但这一时期的游宴诗已经摆脱了对宴饮场面的简单描摹,而是创造性地在诗歌中加入对自然山水的刻画,并伴随着诗人自我情感的流露。可谓是“品山水之趣,享生活之乐”的佳作。这富有时代特色的文学创作自然离不开魏晋审美意识(“游”意识)的影响。 “游”意识中所蕴含魏晋人独特的自然观使游宴诗具有“品山水之趣”的风韵。他们欣赏自然、热爱自然,游于山水自然之间,把自然作为独立的审美客体。所以,在描写宴饮生活时关注自然景物,加入对自然景观的刻画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和心境。“游”意识所反映的人生观─及时享乐,快意于生活。面对混乱的社会现实并不一味逃避而是游于生活,在生活中寻找乐趣,所以作品中自然有“享生活之乐”的审美趣味。正是在“游”意识这一审美意识的影响下,游宴诗才能超越历史的局限获得新发展。在此以曹植《公宴》为例。

公宴[3]

公子敬爱客,终宴不知疲。

清夜游西园,飞盖相追随。

明月澄清景,列宿正参差。

秋兰被长坂,朱华冒绿池。

潜鱼跃清波,好鸟鸣高枝。

神飙接丹毂,轻辇随风移。

飘飖放志意,千秋长若斯。①

本诗第三句就交代了游宴的时间和地点,从第五句到第十句全部写在西园游玩时所看到的各种景色。明月澄清、星星参差,布满秋兰的斜坡和充满红荷的绿色池塘,游鱼在水中跃出清波、鸟儿在高枝上歌唱。大量的自然风物出现诗中并占用大量笔墨,这是游宴诗歌所独有的特点。曹植仅用六句就描摹出一副生机勃勃的西园美景,并在十一和十二句完成由景写人的转换,与最后两句一起抒发自己游园时的身心的愉悦。这首诗便是典型的魏晋游宴诗五至十句写山水之趣,十一至十四句写生活之乐。诗人游于美景,美园,游于自己快意生活之中。诗中虽有对生命短暂的忧思,但更多的是诗人对美丽风景的玩味和对快意生活的追求。这便是游宴诗对历史的超越。

游仙诗的新发展。在“游”意识的影响下,魏晋人把对生命的热切呼唤和深切体悟与自然巧妙融合。在盛行的游宴诗和山水诗之中便可发现。但魏晋人对生命的赞美与追求,对超越造化和自由的向往从来不局限于此,他们不仅游于山水密林和快意的现实生活,更游于自己所憧憬的理想世界。在这种审美意识的影响下游仙诗获得新的发展。游仙诗并不是魏晋首创,但是魏晋时期游仙诗的内涵被丰富并成为独立的诗歌类别,开拓了诗歌创作的题材。“游仙诗具有两种不同的倾向,一种是宣扬出世修道的游仙诗,另一种则是将游仙诗作为一种表达感情的意象、一种对人世的反衬、一种艺术表现方法的游仙诗。”[4]魏晋时期的游仙诗大多属于后者。曹操是第一位集中写游仙诗的诗人,作为父亲的继承者曹植,对其创作加以改良并把此类诗歌冠以“游仙”之名。曹操和曹植都是不相信神仙之说的,但是他们却创作了很多游仙诗。他们的游仙多是抒发对生命短促的感慨和对超越死亡的憧憬,表达自己对生命的执着和留恋。因此魏晋时期的游仙诗,则是体现了魏晋人把精神上的自我超越和现实中的安身立命相结合,他们立足现实的大地上,对个体的价值和自我的解脱进行理智的思考。这便是“游”意识的深层内涵:超越有形的山水风物,遨游于无限的自在世界,不单游于现实自然更游于精神世界。这正如宗白华先生所言:“晋宋人欣赏山水,由实入虚,即实即虚、超入玄境。”[5]基于这种审美追求,游仙诗的内涵被不断丰富。以曹植《游仙》为例。

游仙[6]

人生不满百,戚戚少欢娱。

意欲奋六翮,排雾陵紫虚。

虚蜕同松乔,翻迹登鼎湖。

翱翔九天上,骋辔远行游。

东观扶桑曜,西临弱水流。

北极登玄渚,南翔陟丹邱。②

诗歌开头化用“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感慨自己生命有限,十分忧苦。于是借仙游来排解自己的不满和愤慨,第三至十二句写自己仙游时的所见所闻,幻想自己仙游时驰骋四方,无所不至。诗人遨游于自己所憧憬的自由与理想世界,通过幻想宣泄人生的怅惘,实现自我的心理安慰,并借此表达自己想要打破人生在世所受的时空界限,追求超越时空的自由,真正游于世上。这也是魏晋游仙诗不同以往游仙诗所在,诗人不只是想要升仙,更是要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人生态度追求精神的超越和自由。

魏晋时期虽然政治混乱,但是魏晋人的精神却是十分自由。面对繁乱的社会现实,人们更多地开始关注自我,探索精神世界,追求精神自由。而“游”则成为这一时期文人士大夫共同的审美体验。“游”以其丰富的内涵和符合时代所需要的价值,影响着魏晋人的生活方式和文学创作。他们在生活中寄情山水,游于密林深处;在文学作品里追求自由,游于理想世界。将美景与哲理相结合,将追求理想、超越自我和寻求现实安身立命相结合,这便是魏晋时期的独具时代特色的“游”意识,而魏晋人正是在这种审美意识的影响下完成了对游宴诗和游仙诗诗歌题材的开拓。

注释:

①曹植著,赵幼文校注。赵幼文:《曹植集校注》,北京:中华书局,2016,第72页。

②曹植著,赵幼文校注。赵幼文:《曹植集校注》,北京:中华书局,2016年,第393页。

参考文献:

[1]胡海,秦秋咀.中国美学通识[M].江苏:江苏人民出版社,2014:233.

[2]鐘仕伦.魏晋南北朝美育思想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238.

[3]赵幼文.曹植集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6:72.

[4]李宗为.建安风骨[M].北京:中华书局,2004:62.

[5]宗白华.艺境[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128.

[6]赵幼文.曹植集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6:393.

(作者单位:山东大学(威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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