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域制度质量视角下创新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研究

2019-04-20 02:17王瑾樊秀峰
人文杂志 2019年4期
关键词:复杂度门槛出口

王瑾 樊秀峰

内容提要本文采用2008-2016年中国30个省市的分行业贸易数据测算省际出口技术复杂度,运用Hansen面板门槛回归技术实证考察了区域制度质量门槛下创新对中国各省市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实证结果表明:(1)创新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具有边际效率递减的非线性特征,而非简单的线性关系。(2)创新人员投入、创新资本投入和创新产出对出口技术复杂度有显著促进作用,创新资本投入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低于创新人员投入,创新产出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最大。(3)创新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受限于区域制度质量,呈现出明显的门槛效应特征。本文的研究在一定程度上为我国优化贸易结构、改善制度水平、提高创新能力提供了有益启示。

关键词创新制度质量出口技术复杂度门槛回归

〔中图分类号〕F124.3;F752.6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447-662X(2019)04-0099-10

一、引言

改革开放40年以来,中国积极推动外向型经济发展,通过充分发挥要素比较优势成为世界上名副其实的贸易大国。国家统计局统计数据显示,中国进出口贸易额从1978年的206.4亿美元增加至2017年的278万亿元人民币。然而贸易大国并不代表贸易强国,进出口贸易总额也不代表出口贸易利益。目前国际竞争日益激烈,从世界角度看,在新一轮国际分工格局调整和国内要素成本上涨的背景下,中国要想实现贸易结构从低端向高端的跃升,提高在世界市场上的竞争力,必须依赖技术进步以提升产品技术复杂度。在我国贸易转型背景下,中国贸易出口技术水平持续上升的动因和如何提高出口技术复杂度一直受到学者们的关注。

随着我国经济社会的发展,创新已经成为最关键的经济资源和生产要素。创新在促进一国贸易增长和结构优化方面起着重要作用,是决定产品国际竞争力强弱的重要因素。①已有文献表明,学者要么单独研究创新与出口技术复杂度之间的关系,要么单独研究制度质量与出口技术复杂度之间的关系,亦或研究创新与制度质量之间的关系,终究没有将制度质量、创新与出口技术复杂度纳入统一的研究框架范围内。现实中,国际贸易摩擦导致不确定性增加,企业出口屡遭困境,政府进行制度改革的力度也在加大,在这样背景中,将创新和制度同时纳入出口技术复杂度的研究范畴在实际应用中是很有必要的。不过,国内外在研究技术创新与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关系时,大多是在国家层面上针对中国对其他国家的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实证检验,关于中国各省市出口技术复杂度的研究相对较少。鉴于此,本文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研究创新和出口技术复杂度的非线性关系,试图利用2008-2016年中国30个省市的面板数据,运用Hansen面板门槛回归技术考察创新资本投入、创新人员投入和创新产出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促进过程中制度质量的门槛效应。这既有助于更好地分析创新和出口技术复杂度之间的关系,也有利于增进对出口贸易结构的影响因素的认识,对于我国提高创新能力、改善制度水平、促进创新和贸易结构升级协调发展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二、文献综述

伴随着贸易增长和转型升级的客观需要,出口技术复杂度(Export Sophistication)作为出口产品质量研究的一个重要方面,开始成为近期国际贸易领域研究的重要问题,目前相关文献主要围绕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测度和决定因素,分别从理论和实证两方面展开。首先,Hausman 等较早提出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测度方法,B11R. Hausmann, J. Hwang and D. Rodrik, “What You Export Matters,” Journal of Economic Growth, vol.12, no.1, 2007, pp.1~25.在此基础上国内学者杜修立等、樊纲等通过测度贸易产品的技术含量来衡量产品、行业或国家的出口技术复杂度,杜修立、王维国:《中国出口贸易的技术结构及其变迁:1980-2003》,《经济研究》2007年第7期;樊纲、关志雄、姚枝仲:《国际贸易结构分析:贸易品的技术分布》,《经济研究》2006年第8期。姚洋等、戴翔等使用投入产出表或HS分类商品贸易数据计算了国家或地区层面的出口技术复杂度,姚洋、张晔:《中国出口品国内技术含量升级的动态研究——来自全国及江苏省、广东省的证据》,《中国社会科学》2008年第2期;戴翔、金碚:《产品内分工、制度质量与出口技术复杂度》,《经济研究》2014年第7期。以此来反映一國或地区出口商品结构以及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

其次,对我国出口技术复杂度影响因素的研究,追求解释中国出口技术复杂度变迁背后的动力机制,文献分为以下四部分。第一,抑制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的影响因素。刘洪铎等分析认为区域市场分割阻碍了中国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高。刘洪铎、吴庆源、李文宇:《市场化转型与出口技术复杂度:基于区域市场一体化的研究视角》,《国际贸易问题》 2013年第5期。第二,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关系不确定的因素。贸易开放、FDI、自然资源禀赋等经常作为控制变量在实证中使用,并对出口技术复杂度进行解释,但是其影响具有不确定性。第三,对出口技术复杂度具有非线性影响的因素。有学者基于中国省级层面数据研究发现,要素扭曲、地区不均质知识产权保护对中国省际出口技术复杂度产生了非线性的倒“U”型影响。踪家峰、杨琦:《要素扭曲影响中国的出口技术复杂度了吗?》,《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3年第2期;代中强:《知识产权保护提高了出口技术复杂度吗?——来自中国省际层面的经验研究》,《科学学研究》2014年第12期。第四,可以显著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的影响因素。学者研究表明,制度质量和产品内分工程度、戴翔、金碚:《产品内分工、制度质量与出口技术复杂度》,《经济研究》2014年第7期。基础设施、王永进、盛丹、施炳展:《基础设施如何提升了出口技术复杂度?》,《经济研究》2010年第7期。经济增长、郭晶、杨艳:《经济增长、技术创新与我国高技术制造业出口复杂度研究》,《国际贸易问题》2010年第12期。金融发展、齐俊妍、王永进、施炳展:《金融发展与出口技术复杂度》,《世界经济》2011年第7期;顾国达、方园:《金融发展对出口品国内技术含量提升效应的研究——基于产业层面的分析》,《经济学家》2012年第9期。碳生产率李小平、王树柏、周记顺:《碳生产率变动与出口复杂度演进:1992-2009年》,《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2014年第9期。和人力资本B11等因素均对中国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发挥了积极作用。

现有文献中,关于创新对出口技术复杂度影响的研究,主要是使用创新的不同衡量指标,如创新能力、研发投入,来实证检验创新对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是否具有显著性影响,主要存在两方面观点。第一,创新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作用不明显。魏龙和李丽娟选取1995-2002年的中国数据为样本,实证得出技术创新还没有在促进中国高技术产品出口增长方面发挥应有的作用。魏龙、李丽娟:《技术创新对中国高技术产品出口影响的实证分析》,《国际贸易问题》2005年第12期。郭晶和杨艳的实证研究也指出,技术创新并没有显著推动我国高技术制造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高,其原因在于我国技术创新的内生推动作用没有真正发挥出来。郭晶、杨艳:《经济增长、技术创新与我国高技术制造业出口复杂度研究》,《国际贸易问题》2010年第12期。第二,创新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有显著促进作用。陈启斐等研究发现研发外包会促进研发竞争力的提升;陈启斐、王晶晶、岳中刚:《研发外包是否会抑制我国制造业自主创新能力?》,《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2015年第2期。特别是对于后发国家而言,自主创新能够保证持续的出口竞争力。李真:《技术模仿、转移与创新的贸易利益效应研究——来自中国工业企业的证据》,《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2011年第4期;王奇珍、朱英明、朱淑文:《技术创新对出口增长二元边际的影响——基于微观企业的实证分析》,《国际贸易问题》2016年第4期。王正新等的研究认为创新效率改善有助于促进出口复杂度提升,并且消除内生性以后创新效率对出口复杂度的提升效应明显增加。王正新、朱洪涛:《创新效率对高技术产业出口复杂度的非线性影响》,《国际贸易问题》2017年第6期。

与以往的研究相比,本文的创新点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1)以往大多数研究或主要基于国别数据,于宏观层面横向比较我国与其他国家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水平,或使用中国微观企业数据,从微观企业层面衡量影响中国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因素,考虑到中国地区发展差异性的研究相对较少;(2)创新的种类繁多,不同细分形态的性质及影响存在差异。本文将创新划分为创新资本投入、创新人员投入和创新产出三方面,分别研究了不同形态创新对地区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并在其中充分考察了各省市的异质性制度质量的作用;(3)本文在省级层面分析研究基础上,阐释了不同制度质量下创新对出口贸易结构的重要影响,这为各省市在“一带一路”战略实施中如何有重点地引导企业“走出去”提供了政策建议和启示。

三、理论假说

创新能力影响着一个国家或地区的贸易结构及其获取的贸易利益。诸如制度质量、基础设施等影响因素,其本质上都是通过企业创新这一传导机制作用于出口技术复杂度,创新是反映产品生产技术含量的重要指标,可分为创新投入和创新产出分别讨论。

创新产出通过研发激励效应能够促进出口技术提升和出口结构升级,企业通过对产品的创新获得更难模仿和复制的高技术含量产品,并得到市场竞争优势,进而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创新投入不同于创新产出,高水平研发投入未必能全部转化为高品质的技术创新产品,创新投入的高风险性会影响研发最终是否能够顺利实现,会影响企业创新投入回报率,进而影响企业研发投入决策,这导致创新投入的效率可能会低于创新产出。创新投入的效应也会因为不同企业、不同行业的异质性研发水平而有别于创新产出。但无论是高创新投入还是高创新产出都会使企业在产品工艺和样式上更快更新,并因此获得市场竞争优势,进而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无论是创新投入还是创新产出都能够促进产品生产转向多样化和高端专业化,脱离价值链的低端生产环节,并带动生产效率提升、产品专业化生产和产品多样性形成,进而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因此只有提高创新水平才能从根本上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鲁晓东:《技术升级与中国出口竞争力变迁:从微观向宏观的弥合》,《世界经济》2014年第8期。由此,我们提出假说一:

假说一:创新投入和创新产出的增加均有助于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创新产出的影响大于创新投入。

代中强认为,创新增加是否能促进或多大程度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主要依赖于当地制度。代中强:《知识产权保护提高了出口技术复杂度吗?——来自中国省际层面的经验研究》,《科学学研究》2014年第12期。制度质量会影响一个地区的创新水平,进而影响该地区的出口技术复杂度。从外部制度层面考虑,与制度质量较差地区相比,制度质量高的地区政府制度体系效率更高,知识产权等激励建设较完善,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更稳定,产品市场发育程度较高,市场中介组织的发育和法律制度环境更好,导致本地区创新效率更高,进而致使地区出口技术复杂度相对较高。相比制度质量低的地区,制度质量完善的地区能够促进企业有效执行合同,减少履约摩擦,降低企业总体的成本和风险,降低企业的调整成本,使企业拥有更多资金进行创新投入,进而促進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

但是,制度质量的调节作用并不必然表现为正效应,即一个地区较强的研发能力和较多的创新活动并不一定能使该地区的出口技术复杂度变高,这是因为制度质量的变化和中介作用,势必导致创新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发生变化,出现拐点,甚至负向作用。首先,从内部生产角度看,如果企业处于从模仿创新导向向自主创新导向的转型阶段,与模仿创新阶段相比,研发和生产过程中的不确定性会增大,逆向选择问题会变得尤为突出,大量研发资金和人员的投入不一定能立刻提升该地区出口技术复杂度,因为技术水平的提升并非一蹴而就,从生产处于价值链低端环节的产品转向生产技术含量更高、处于价值链高端的产品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资本投入。其次,从外部环境角度看,如果地区很多企业处于从模仿创新向自主创新转变的转型阶段,尽管企业拥有一定技术含量,且相比低制度质量地区,技术含量相对较高的先进企业对制度质量的依赖程度更大,但若制度质量与创新效率不匹配,创新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促进作用就是有限的。甚至,如果地区制度质量与创新效率严重不匹配,还会导致大量低质量和原创性低的创新产生或者出现负向激励效应,张杰、郑文平:《创新追赶战略抑制了中国专利质量么?》,《经济研究》2018年第5期。最终将无法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再次,在外部制度环境不明确的条件下,如果企业以自主创新为导向,研发资金和人员投入能否有效转化为自主创新技术并投入实际的产品生产,进而促进地区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除取决于企业的内部条件外,与外部环境也息息相关。因为自主创新导向下的研发生产需要依托政府与市场的关系、产品市场发育程度、市场中介组织的发育和法律制度环境等制度质量,这是影响交易费用高低的重要因素。并且以自主创新为导向的创新需要较长时间的积累,这会增加企业产品生产和研发中的不确定因素,进而导致地区出口技术复杂度发生实质性变化。最后,研发水平只能够表明地区研发能力。如果研发数量较多,但是新的研发技术并未投入到新产品的生产过程中,或者使用新技术生产的产品并没有投入到出口市场,也将无法提高该地区的出口技术复杂度。可见,因为各个地区有差异,不同的制度质量会导致创新对出口技术复杂度产生不同的影响。由此,提出理论假说二:

假说二:通过制度质量的调节作用,创新投入和创新产出对地区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呈现非线性异质门槛效应。

四、研究设计

1.门槛回归基本模型

为了实证检验制度质量在创新与出口技术复杂度关系中的非线性门槛效应,本文尝试使用Hansen提出的门槛回归模型,B.E. Hansen, “Threshold Effects in Non-dynamic Panels: Estimation, Testing, and Inference,” Journal of Econometrics, vol.93, no.2, 1999, pp.345~368.分别以创新和制度质量作为解释变量和门槛变量,构建创新影响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制度质量门槛模型,进而利用Bootstrap方法抽样,解决因数据自身特征内生地划分区间所造成的偏误,在考虑固定效应的基础上,对门槛值和门槛回归模型进行估计。在Wang的研究基础上,Q. Wang, “Fixed-effect Panel Threshold Model Using Stata,” Stata Journal, vol.15, no.1, 2015, pp.121~134.本文构建如下的单一门槛回归模型:

ESit=β0+β1Innoit×I(Institγ)+β2Innoit×I(Instit>γ)+β3Zit+ui+εit(1)

其中,ESit为各省市出口技术复杂度;Innoit为创新;制度质量Instit为门槛变量;γ为待估计门槛值;β1、β2、β3为相关解释变量的影响系数;Zit表示显著影响被解释变量的其他控制变量,ui为个体效应,εit为误差项。

2.变量选择和数据来源

(1)被解释变量

①出口技术复杂度(ES)的测度

本文借鑒Hausmann等提出的测算各国出口产品技术复杂度的方法,R. Hausmann, J. Hwang and D. Rodrik, “What You Export Matters,” Journal of Economic Growth, vol.12, no.1, 2007, pp.1~25.使用国研网国际贸易统计数据,测算了2008-2016年间我国各省市出口技术复杂度。具体测算过程分两步进行,第一步先测度各省市贸易出口分项中某一项商品的技术复杂度指数(TSIk),其计算公式如下:

TSIk=ixik/Xiixik/XiYi(2)

上式中,下标i代表省(市),k代表出口商品,xik是省(市)i商品k的出口额,Xi是省(市)i的商品出口总额,Yi为省(市)i的人均收入水平(通常以人均GDP表示),TSIk为出口商品的技术复杂度指数。

在第一步计算出商品贸易出口分项中某一项产品的技术复杂度指数后,第二步再通过下式计算省(市)i总体的商品出口技术复杂度(ES),计算公式如下:

ESi=kxikXiTSIk(3)

其中,xik为省(市)i商品贸易出口分项中产品k的出口额,Xi为省(市)i的商品出口总额,TSIk为产品k的技术复杂度指数,ESi为省(市)i的商品出口技术复杂度指数。比较优势理论是使用该方法计算出口产品技术复杂度的内在逻辑,意味着低技术复杂度的产品应由低创新水平的国家或地区进行生产,而高技术复杂度的产品应在具有技术优势的高创新水平的国家或地区生产。

②各省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测算和分析

本文以 2008-2016年为研究时段,以省(市)为决策单元,数据主要来自《中国统计年鉴》、国研网、各省(市)统计年鉴等。本文对于数据缺失明显或数据可得性低的西藏、香港、澳门以及台湾等省市不予考虑,最终选取中国30个省市作为研究对象。出口商品数据来源于国研网,出口技术复杂度(ES)通过原始数据计算得出。

图1和图2绘制了2008-2016年全国以及30个省市商品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变动趋势。从中可看出,2008-2016年间,中国的出口技术复杂度从2008年的772779增长到2016年的1665734,九年间增长了约115.6%。同时,中国各个省市的出口技术复杂度也都大幅度增加,增幅均超过100%,但各省市之间增长幅度有较大差异。具体来看,2008-2016年间,重庆从2008年的第8位一跃成为中国大陆出口技术复杂度最高的省份,出口技术复杂度为58209.6;上升速度最快的是山西,从23421.1增长到57632.4,排名从第25名上升至第10名;其次是陕西从第14位上升至2016年的第2位;增长速度最慢的是福建、云南和广东;北京、天津、上海排名基本无变化,位列前5名;云南、青海、海南排名也基本无变化,在最后5名。

(2)核心解释变量

本文使用创新投入和创新产出作为核心解释变量。其中,创新投入变量包括创新资本投入(Rdc)和创新人员投入(Rdp),参照前人做法,R. Liu and C. Rosell, “Import Competition, Multi-product Firms, and Basic Innovatio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vol.91, no.2, 2013, pp.220~234.分别用R&D经费和R&D人员全时当量衡量。对于创新产出,现有文献中常见的衡量指标是专利申请量或授权量,本文借鉴温军和冯根福的做法,温军、冯根福:《异质机构、企业性质与自主创新》,《经济研究》2012年第3期。设定创新产出(Patent)为专利授权量,使用地区有效发明专利数量衡量。因此,本文中的创新变量(Inno)包括创新资本投入(Rdc)、创新人员投入(Rdp)和创新产出(Patent)。

(3)门槛变量

根据研究需要,本文选择制度质量(Inst)作为门槛变量。类似于国内学者孙楚仁等,孙楚仁、王松、赵瑞丽:《制度好的省份会出口制度更密集的产品吗?》,《南开经济研究》2014年第5期。本文使用王小鲁等主编的《中国分省份市场化指数报告(2016)》中的市场化指数来衡量各省市制度水平,王小鲁、樊纲、余静文:《中国分省份市场化指数报告(2016)》,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该指数在衡量各省市制度时有综合性和代表性两个优点。我们采用的是市场化指数总得分,数值越大表示市场化程度越高。

(4)控制变量

为得到无偏估计结果和提升计量结果可靠性,参考相关文献已有成果,王永进、盛丹、施炳展:《基础设施如何提升了出口技术复杂度?》,《经济研究》2010年第7期;戴翔、金碚:《产品内分工、制度质量与出口技术复杂度》,《经济研究》2014年第7期;R. Hausmann, J. Hwang and D. Rodrik, “What You Export Matters,” Journal of Economic Growth, vol.12, no.1, 2007, pp.1~25.本文在实证研究中加入以下控制变量:贸易开放度(Open)、外商直接投资(Fdi)、交通基础设施(Infra)、人力资本(Human)、自然资源禀赋(Area)。贸易开放度(Open)由进出口贸易占GDP比重来衡量;外商直接投资(Fdi)由外商直接投资额占GDP的比重来衡量;交通基础设施由人均公路公里数(Hwp)和人均铁路公里数(Rrp)来衡量;人力资本(Human)由公共教育经费支出占GDP比重来衡量;自然资源禀赋(Area)用人均陆地面积衡量,各省面积数据取自百度百科。各省面积数据来自《中国各省概况》,百度百科,https://baike.baidu.com/item/%E4%B8%AD%E5%9B%BD%E5%90%84%E7%9C%81%E6%A6%82%E5%86%B5/15285626?fr=aladdin.各變量的定义及数据来源见表1。

五、实证结果与分析

1.创新的制度质量门槛效应

在进行门槛回归前需检验是否存在门槛效应,以便准确确定门槛个数及模型形式。通过Bootstrap反复抽样 1000 次,使用Stata中的xthreg 命令对创新资本投入、创新人员投入和创新产出进行双重门槛估计,并获得相应的检验统计量P值和F值,进而判断存在的具体门槛效应。该方法基于数据特征估计出具体门槛值,其优势是能检验出门槛的存在性和具体的门槛数量以及显著性程度。表2给出了门槛值估计结果和门槛效应的检验结果,结果如下:创新资本投入(Rdc)、创新人员投入(Rdp)和创新产出(Patent)具有制度质量的单一门槛;创新资本投入(Rdc)的门槛值为7.00,F值为18.17,P值为0.078;创新人员投入(Rdp)的门槛值为5.01,F值为25.77,P值为0.027;创新产出(Patent)的门槛值为7.66,F值为26.90,P值为0020。另外,表2中较小的置信区间表明估计的相应门槛值基本准确。门槛效应检验结果显示,创新资本投入、创新人员投入和创新产出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不是简单的线性效应,而是具有门槛效应和边际效率递减的非线性特征。

第一, 创新资本投入、创新人员投入和创新产出对出口技术复杂度均具有显著正向影响。三者的系数估计值均为正,且均在1%显著性水平下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在越过各自门槛值后,促进作用都明显降低,但仍在1%水平下显著,这说明创新对出口技术复杂度存在明显的门槛效应。创新资本投入、创新人员投入和创新产出面临的制度质量门槛值依次为7.00、5.01、7.66。

第二,创新资本投入、创新人员投入和创新产出对各省市出口技术复杂度均存在基于制度质量的单一门槛效应,相比高制度质量地区,低制度质量地区的创新资本投入、创新人员投入和创新产出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边际贡献更大。说明正如理论假说二所指出,制度质量对于创新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存在显著的非线性异质门槛效应,且主要表现为负向调节作用。当制度质量低于门槛值时,创新各指标对出口技术复杂度具有显著促进作用,而当制度质量跨过一定门槛值后,制度质量和创新效率的严重不匹配会使得创新对区域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正向促进作用立刻减弱。其原因可能在于:一、由于生产技术升级、成本上升等因素,处于转型瓶颈期的高制度质量地区企业,在产业转移和全球价值链攀升的过程中会面临更多的不确定性,导致研发和生产过程会面临更大的风险和突出的逆向选择问题,因而较之处于发展机遇期的制度质量较低的欠发达地区的企业,投入的研发资源反而不能立刻有效提升该地区出口技术复杂度。二、制度质量包含多个层面,某一分项指标的瓶颈效应可能会使得整个制度质量应有的促进作用被逆转。例如,市场化水平中的产品市场发育程度指标,东部地区的得分处于逐年降低状态,且低于全国水平和西部低制度质量地区。王小鲁、樊纲、余静文:《中国分省份市场化指数报告(2016)》,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第32~42页。三、高制度质量地区的部分政府政策有抑制作用,例如,政府专利资助政策造成了创新假象和负向激励;张杰、郑文平:《创新追赶战略抑制了中国专利质量么?》,《经济研究》2018年第5期。国家进口鼓励政策和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之间存在的冲突会抑制企业创新活动;张杰:《进口对中国制造业企业专利活动的抑制效应研究》,《中国工业经济》2015年第7期。扩大进口的贸易再平衡政策会抑制企业技术创新等。邢孝兵、徐洁香、王阳:《进口贸易的技术创新效应:抑制还是促进》,《国际贸易问题》2018年第6期。当然,本文实证分析呈现的这一结果与所处的样本考察期也有关系。

第三,创新资本投入、创新人员投入和创新产出在跨过门槛值之后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是边际递减的,且创新各指标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大小在门槛值前后变动幅度不同。创新资本投入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要远远低于创新产出,创新人员投入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力适中,高于创新资本投入而小于创新产出。当制度质量跨过门槛值后,创新各指标的系数都减小并且变动都超过了50%,创新人员投入变动最大,其次是创新产出,最后是创新资本投入。实证结果符合理论假说一,创新产出比创新投入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更大。

第四,从参数的估计结果来看,控制变量中公路交通基础设施、铁路交通基础设施、人力资本、贸易开放度显著促进了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自然资源禀赋的影响显著为负,外商直接投资的作用不明显。具体来看,FDI对出口技术复杂度没有通过10%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且符号为正,说明国外技术引进对促进出口结构改善的作用并不明显。自然资源禀赋对出口技术复杂度具有负效应,说明自然资源禀赋并没有提升出口贸易结构。人力资本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我国人力资本水平能对区域贸易结构产生积极影响。公路交通基础设施、铁路交通基础设施、贸易开放度三个控制变量的系数均显著为正,说明基础设施建设力度的加大以及对外开放水平的提升都将有利于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

综上所述,不管是从创新资本投入、创新人员投入还是创新产出的角度,实证结果都表明创新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作用会受到制度质量的影响。创新在制度质量低的地区比在制度质量更高的地区对贸易结构的改善和提高产生更大的影响。这一结论似乎有悖于直觉,但又恰好反映了创新与制度质量的匹配性的重要以及当前中国问题的复杂性。制度环境越差的区域,往往经济水平越低,创新水平高一点点都会有效促进贸易结构的改善,而制度环境越好的地区,往往经济越发达,贸易结构的进一步提高反而会更难,并且除了创新之外,还有其他重要的因素会影响出口。

2.稳健性检验

为了检验本文结论的可靠性,进一步从如下三方面进行稳健性检验:(1)考虑地区异质性,将中国30个省市划分为西部(含11省市)和中东部(含19省市)两个子个样本分别进行估计。(2)变更样本年限,利用2008-2011年的样本数据并剔除异常值来进行稳健性检验。(3)替换制度质量衡量指标,使用地区市场化进程的分项指标要素市场发育(Inst3)作为门槛变量进行估计。门槛效应的检验结果表明,所有的稳健性检验均满足单一门槛,除检验(1)中由于中东部地区制度质量明显高于西部地区,导致两个地区子样本的门槛值与全国样本有较大差别外,检验(2)和(3)中诸门槛值与原模型相比并无太大差异。三种稳健性检验的回归结果报告在表4。将表4中三种稳健性检验的回归结果与前文表3中结果做对比,可以发现,创新指标和制度门槛示性函数的交乘项的回归系数的符号与显著性仍支持前文所得结论,表明前文估计结果与结论是稳健可靠的。

六、结论与建议

已有文献从不同角度探讨了出口技术复杂度变迁背后的影响因素,在此基础上,本文试图从制度质量的视角探索创新对出口技术复杂度影响的“黑箱”。基于中国30个省(市、自治区)的面板数据,利用门槛回归模型,以制度质量为门槛变量,本文对创新与出口技术复杂度之间的非线性关系进行了细致的考察和分析。研究发现,创新资本投入、创新人员投入和创新产出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存在显著的制度质量门槛效应。创新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不是简单的线性效应,而是具有门槛效应和边际效率递减的非线性特征。随着地区制度质量提高,也就是市场化水平从较低程度逐步发展到一定的高度,制度红利不断被释放,创新对地区出口技术复杂度具有明显的正向促进作用,但是在地区制度质量跃过一定门槛值后,创新对区域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正向促进作用会立刻减弱,不再像跃过门槛值之前那样能有力地促进贸易结构的改善。

本文研究充分表明创新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促进作用具有地区异质性。制度质量低的地区具有更高的边际增长率,创新投入和创新产出提高带来的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增加要远高于制度质量较高的地区。因此,为了充分实现创新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促进作用,针对地区发展不平衡的现状,政府应该采取差异化的政策措施,重点对制度质量较差的西部省份给予更具吸引力的创新人员政策,吸引先进技术和高端人才,并加大创新资本投入,着力提高有效发明专利数量,这对较快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具有更显著的作用。对制度质量较高的中东部地区,更需要提高有效发明专利数量,从而不断优化和升级出口贸易结构,进而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的不断提升及出口质量的持续改善。另外,中国各省市之间制度质量有显著差异,构建适应各省市贸易发展的宏观经济环境,探索适应各省市贸易发展的管理体制,构建便利化和市场化的营商环境,从而提高各省市的制度质量,方能有效促进创新能力的提升和出口结构的优化。应当重点指出的是,只有适度的创新能力和适合的制度水平相结合才会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因此,政府既要引导企业加大创新投入力度,提高整体研发投入水平,又要不断改善制度环境和制定更优的产业政策,促进企业技术创新能力提升并生产效率改善,如此才能既提高出口技术复杂度,又不至于盲目陷入过度加强研发投入的误区。

作者单位:王瑾,西安交通大學经济与金融学院、西安建筑科技大学管理学院;樊秀峰,西安交通大学经济与金融学院

责任编辑:牛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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