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的文化简史

2019-04-22 05:55袁泽友阿门
藏天下 2019年4期
关键词:赏花花鸟画花卉

文/袁泽友 图/阿门

花,植物王国里的精灵,它何时成为人类的审美对象,这恐怕和美的起源一样,是一个永远也说不清的学术话题。但伴随着人类文明的起源,花儿渐渐融入了人的生活、艺术、文学,甚至被赋予人格化的力量,成了人类精神世界的隐喻,一部唯美多姿的花文化史就这样越发清晰地曝露在人类历史长河中了。

春潮涌动的四月,花儿开满了原野,也开满了每个人的朋友圈,我们赏花的同时,不妨也了解一下中华文明史上关于花的那些事。

据说全世界约有花卉3万种,原产于中国的花卉就有1—2万种,中国堪称花的国度。早在新石器时代,河姆渡人就已培植荷花、金粟兰及香蒲,是作为观赏植物还是另有他用,尚无定论。此外,公元前1000多年的甲骨文上,就有栽培花卉的记载,中国花文化的悠远由此可见一斑。

另有考古发现,早在旧石器时代晚期,上古人类已将自然界中美丽的花草树木引入原始的艺术创作中来,在粗笨的石器上刻划出各种花朵的纹样,甚至涂上漂亮的色彩,用于谋生的工具于是成了一种艺术的载体。不知这是否可以作为艺术的起源以及中国花文化的肇始。此后的数千年间,花的魅影继续摇曳在中国的玉器文化、青铜文化、陶瓷文化,流行于中国人的诗词歌赋、音乐绘画、建筑、雕刻、刺绣,伴随着中国人的日常生活。尤其隋、唐和两宋时期,中国花文化发展进入昌盛和成熟阶段,造园栽花兴起,花卉的科技书籍、花卉文学作品、花卉工艺品,花卉绘画、盆景、插花等艺术品层出不穷。元、明、清时期,花卉栽培走入商业性生产并形成生产基地,大兴造园栽花之风。

花文化贯穿了整个中国文化的发展历史,与中华文明息息相关,并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有人做过统计,在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明确提及的植物种类有150种之多,其中属于花卉范畴的达132种。在《诗经》305篇诗歌中,共有7篇出现了华字,例如脍炙人口的“桃之夭夭,烁烁其华”,“华”即是花。

又如“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诗经——溱洧篇》)。这是一首描述青年男女手持花枝香草踏青祭祀,谈情说爱,相聚相离时互赠芍药花以表达爱慕之情的诗歌。可见早在周初至春秋战国时期,花已成为人们表达爱意的媒介,甚至还有人认为,这是中国原始插花艺术的滥觞。

再如“视尔如荍(qiao),贻我握椒”(《诗经——东门之枌》)。荍即锦葵花,椒即一种香草。大意是“你像锦葵花一样美丽,你就送我一把鲜花椒吧”。可见古人之尚花与浪漫,并不亚于今人。

如果说《诗经》描述的是广大平民的爱花习俗,那么《楚辞》记录的则是王宫贵胄的尚花生活。

“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楚辞——九歌·礼魂》)。这是描述王公贵族们祭神典礼后,击鼓舞花、跳舞送神的场面。

“薜荔柏兮蕙绸,荪挠兮兰旌”(《楚辞——九歌·湘君》)。这大概描述的是贵族们在柏木船上装饰着薜荔香草,船的绸帐上挂满兰蕙,用荪草饰桨,兰花饰旌,坐着花船去寻欢作乐的场景,这种奢侈与时尚,恐怕相当于现代人的香车宝马之类时尚派对吧。

人类对花的认知过程,是一个从敬畏到利用再到审美的过程,东西方概莫能外。而东西方的花文化的差异,则集中体现在对花的审美过程中。

北宋哲学家邵雍《善赏花吟》:“人不善赏花,只爱花之貌。人或善赏花,只爱花之妙。花貌在颜色,颜色人可笑。花妙在精神,精神人莫造。”这首诗生动地描绘了中国人对花的认知,经历了由物到人,再由人化为神的转变过程。古人正是在不断认识欣赏感悟花的过程中,逐步积淀丰富了中国花文化,其中,将花人格化是中国花文化的核心精神。

人格化的审美思维下,花在中国人的精神世界中的地位是极其高洁的,正如冯梦龙在其《醒世恒言》中归纳的那样:梅标清骨,兰挺幽芳,茶呈雅韵,李谢浓妆,杏娇疏雨,菊傲严霜,紫薇和睦,红豆相思,水仙冰肌玉骨,牡丹国色天香,玉树亭亭阶砌,金莲冉冉池塘,丹桂飘香月窟,芙蓉冷艳寒江……花格人格,天人合一。

许多花名也饱含人间烟火:含羞草、君子兰、仙人掌、美人蕉……从这些人格化的名称,可见中国人对花亲切与仰慕。

中国人善于用文学来表达对花的爱慕,也善于用绘画来表达对花的情有独钟。花一旦入画, 便孕育了世界上最富民族特色的绘画形式—— 中国花鸟画。

中国花鸟画源远流长,可追溯到新石器时代的彩陶艺术,商周的青铜器,汉代的画像转画像石,以及古代大量的工艺品上经常出现的花鸟鱼虫等纹样。魏晋南北朝,花鸟画开始萌芽;五代时期,花鸟画走向成熟,相继出现了黄筌、徐熙两位花鸟画开山大家;宋元两代,则开启了中国花鸟画的时代高峰,画派林立,大师频出,蔚为大观,影响至今。在这个过程中,花文化与中国绘画艺术可谓相生相伴,相得益彰。

赏花,自古以来就是春天里的一大雅事,但古代有很多赏花的讲究。比如,如何观“色”,刘禹锡认为“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如何闻“香”,李正封诗云:“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如何品“姿”,林逋的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最好;如何赏“韵”,古人认为“不清花韵,难入高雅之境”。甚至明代还有专门的《花历》,记载了不同月份该看哪些不同的花。

赏花的“姿势”也有很多讲究,有曲赏、酒赏、香赏、谭赏、琴赏、茗赏等多种方式。曲赏是赏花咏歌,酒赏则是饮酒观花。插画酒赏的风气到了宋代都还在流行。 到了五代,传说南唐巨宦韩熙载喜欢插花燃香,他认为对花焚香,气味相和妙不可言。这种方式流传至宋元两代,依然盛行。时至宋朝,文人雅士们还讲究对花抚琴,叫做“琴赏”,一边听乐曲,一边看花,其乐无穷。

今天,国人赏花之风甚浓,但和古人比起来,我们大多数人对赏花的认识还只停留在“看”上,已经丢掉了古人的那种精致的审美意趣,辣手摧花、攀枝折木的糗事倒是不少,甚至糗到了国外。最近网络流传的一个段子:“春天来啦,树上开满了大妈。”这大概就是时下国人赏花情景的生动写照。

事实上,古人也不乏“有失大雅”者,正如唐代诗人杜牧在其《杏园诗》中记载:“夜有微雨洗芳尘,公子骅骝步贻匀。莫怪杏园憔悴去,满城多少插花人。”

花文化丰富了中华审美文化,也是中华文化宝库中的一个绽放着异彩的瑰宝,但现在的人们,还能像古人那样静静的等待并欣赏花开花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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