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根底，家乡人

小黄 19岁 打工妹

【诉说】离乡打工已经两年没回家了。一过元旦，工友们心就开始长草，一个个又兴奋又焦躁。去年和前年春节，我和姐姐都没回去，主要是想躲开相亲。姐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父母天天催，让她快回去把这事办了。前年我才17岁，比姐姐小4岁，暂时没有这方面的压力。但姐姐不行，她的年龄在农村，已经到了“嫁不出去”的边缘。

姐姐不是不想这事，只是乡下相亲面太窄，我家那边是出了名的穷地方，男方挨个数，没一个宽裕的，说道还特别多。我俩从山沟里走出来，多少见了些世面，也知道山沟之外另有天地，哪能甘心一穷二白的婚姻？

我和姐姐在一家防盗器材厂做工。在这里，她遇上了阿健。阿健比姐姐大3岁，瘦得皮包骨，好像一个急急忙忙画出来的卡通人物。四肢细长，脸窄窄的，看上去挺帅，总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跟生人讲话时，脸会一路红到耳朵边。他在车间当助理，收入比工人高许多。

长的帅，收入也可以，还会疼人，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身高在1米7以上，这些都符合姐姐的择偶条件。阿健对姐姐十分满意，算他有眼光，就我姐，长的那么秀气，手那么巧，那么能干，还那么那么的懂事，哪个男人娶了她都是福气。阿健立马提出结婚，姐姐则说先立业再成家，咱俩好好干两年，赚些钱，一起做小生意，然后结婚也不迟。姐姐问过他一次家里的经济情况，他只回答两个字：“很穷。”姐姐没再深问，她跟我说“知道这两个字就足够了，我不想打听太多他家的情况，也不想让他知道太多咱家的情况。”说完长叹一口气，又说：“最后我们只有靠自己。”

看来，姐姐是跟定阿健了。那年秋天，她比我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开心、安心。她拼命加班多赚钱，一有空就跟阿健腻在一起。我们仨经常一起出去玩，一起在食堂吃工作餐。冬天到了，阿健提出带着姐姐回家过年。姐姐先是不同意，觉得没跟爸妈讲就直接去男方家，太随意了。但我鼓励她，她说那好，你跟我一起去吧，我说没问题。就这样，来到省城打工的第一个春节，我是跟着姐姐在阿健家过的。

一月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和姐姐在工厂附近的公园里等阿健。姐姐穿着为去男友家新买的衣服——平生的第一条牛仔裤，斜纹的小夹克衫。她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阿健准时到，拎着一塑料袋桂圆。我们仨坐在篮球场的矮墙边，一边吃一边计划着，给我家汇多少钱，给阿健家带多少钱，给他父母买什么东西……

尽管是姐姐的恋爱过程，我一直是个电灯泡，但至今我都觉得，那是青春的最好时光。到阿健家过节的事情就不多说了，实践再次说明，姐姐开始时的拒绝是有道理的。在没做好充分心理准备的前提下，贸然走进阿健的家，是相当唐突的，非但没让两人的感情继续升温，相反，过完节回到工厂，开始一天天地降温。到了第二个春节的前夕，两人竟然分手了。

姐姐的眼泪流成了河，除了上工，什么事也不想做。正好工厂有一批订单需要春节期间完成，老板给了高出平常日薪3倍的报酬。她想让我跟她一起赚这笔钱，我必须同意。就这样，我倆去年也没回家过年。父母特别生气，但收到5000元汇款后，气就消了。

2018这一年，我俩几乎是在厂区里度过的。每天上工、吃饭、睡觉，基本没大的开销，所以攒下一笔钱。今年春节必须回去了，一来想亲人了，二来姐姐想通了，准备相亲，理由是没钱可以赚，但人品坏是改变不了的。家乡人知根底，朴实。像阿健那样萍水相逢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变数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