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的味道

2019-05-06 16:49
西部散文选刊 2019年4期
关键词:床铺被子大姐

我是个典型的农家子弟。小时候在乡下,每到深秋初冬,母亲总要给全家整理过冬的床铺。那时候家家都很穷困,所以床铺的被褥也都是就地取材。晚稻都收割脱粒完了,家家户户的场地上都晒着稻谷,田岸上晒着稻秆,整个空气里弥漫着丰收的庄稼的气息。此时,母亲便会挑选好几捆色泽青白、骨子硬实的稻秆,晒干,去壳,铺到床上,然后用细薄棉纱网起,再在上面垫上一层薄薄的棉毯和一条粗布被单,最后再添置一条稍厚的棉被。这样,过冬的床铺就算齐备了。晚上,枕着一床混合着稻秆和阳光味道的被褥入睡,松松软软的,感觉特别的温暖舒适,就连梦境也是暖暖的,香香的。

过了些时日,感觉床铺不再松软保暖了,就拣个好日头,搬到阳光底下晒上一整天,再替换些事先预备好的稻秆,准保暖和。如此的循环往复,直到来年春暖花开,母亲才会翻上春天的床铺。就这样,记忆中寒冷的冬天,贫穷的日子,却因为母亲的精心打理而变得温暖无比。此后的日子里,那份童年生活中阳光的味道,温馨的记忆,一直留存于心底,温暖着我的人生。

读大学的时候,我才十八岁,班上的同学大都年龄相仿,可以说还是一群大男孩。因此生活自理成了大问题。那时不像现在这样时兴被套,被子盖脏了,一定要拆卸下来手洗,晒干,再重新翻好,整个过程很是麻烦。所以除了几个特别手巧的,大部分男生对于这件头疼不已却又不得不干的“女工”活苦恼无比。加上我们中文系的男生宿舍局促在学校生活区的一隅,背阴,终年都照不到阳光,尤其是冬天阴冷阴冷的,大家都想找地方晒被子而不得。这时班上的一群女生总会很热情地为我们排忧解难,为首的是大姐。这是一位比我们全班同学要大三四岁的女同学,文革的最后一批知青,据说上山下乡那回去了安徽农村,吃过不少苦,如今终于考上大学脱离苦海成了我们这些小弟弟小妹妹们的同学。她为人特别热情真诚,生活上对我们关心备至,因此大家都亲切地称她为“大姐”。

冬日的星期天,大姐领着一群女生来到我们宿舍,她挨个亲自把我们床上的被子卷起,传到那几个涨红了脸扭捏着站立在她身后的女同学手上,然后抱出宿舍,得得得地出了楼道,径直来到她们女生宿舍楼前那片临河的溢满阳光的草地上。草地中央是一方乒乓球活动场地,大姐她们就在这几张乒乓桌上将所有被子铺开拆卸,棉毯平铺在草地上晒太阳,被单则搬到河滩上清洗,然后再在草地的树干上系上长绳,将洗好的被单晾晒。傍晚的时候,大姐又带领女生们就着乒乓桌,在草地上一字排开,帮我们将被子重新翻好。新翻的被子洁净舒心,而那一床阳光的味道,足以温馨我的那段青春岁月。

阳光普照大地,可难免有被遺忘的角落。前阵子所在的学校为一位孩子募捐。这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小男孩,阳光开朗,成绩优秀;可天有不测风云,家境本就清贫的他双亲竟然在两三年间先后患病去世,仿佛天塌了似的,孩子的生活一下子失去了依靠,情绪也日渐地萎靡。入冬了,看到孩子衣衫单薄,师生们纷纷捐款捐物,并为他安顿生活。我回家特意为他准备了一件崭新的羽绒服和一身棉毛衫,并托付妻子晒上几个日头,到校亲手交给了孩子。孩子看到那么多人这样热心的关心呵护他,显然很感动,终于重拾起生活的信心,恢复了往日的开朗性格。

一日清早到校,我在校门口遇见他,跟他打招呼。一缕朝阳映照在他稚嫩可爱的脸上,甜甜的,香香的。我知道,那是阳光的味道。

——选自《落花人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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