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之梦

2019-05-08 16:31周旭
音乐爱好者 2019年5期
关键词:圆舞曲克莱斯勒舒伯特

周旭

大凡著名的城市,都少不了“文化”二字。文化是一个非常广泛、抽象的概念,它复杂又多样,像空气一样围绕着我们。每个城市都有其独一无二的文化,城市文化是一座城市独有的名片,音乐当然也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比如当你听到香颂,难免会想起巴黎;当你听到轻歌剧,也会不由自主地想到维也纳。正如鲁道夫·席辛斯基(Rudolf Sieczyński)的艺术歌曲《维也纳,我梦中的城市》(Wien,du Stadt meiner Tr?ume)所唱的那样,维也纳是音乐家们魂牵梦萦的城市,他们用音符谱写出它独有的专属篇章。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钢琴作品了。

最早以维也纳为题的钢琴作品是什么,已很难考证,但是在浪漫主义音乐兴起之前,即便有音乐作品以维也纳为题,恐怕多半也是“非功能性”的。直到舒曼(Robert Schumann)的钢琴套曲《维也纳狂欢节》(Faschingsschwank aus Wien, Op.26)的出现,维也纳与音乐作品的内容之间才真正建立起了联系。在这部题献给朋友莫南德·席勒(Simonin de Sire)的作品中,舒曼展现了其非凡的音乐创造力和对结构的巧妙掌控,曲中使用了许多探索性的技法。《維也纳狂欢节》是舒曼在访问维也纳期间根据对维也纳狂欢节的印象构思而成的,虽然作品最后是在莱比锡定稿的,但毫无疑问它是属于维也纳的,而舒曼也成为了维也纳音乐群像中的一部分。有趣的是,在差不多的时间,有一位刚结束维也纳演出的年轻女钢琴家克拉拉·舒曼(Clara Schumann)创作了一首名为《维也纳纪念》(Souvenir de Vienne,Op.9)的钢琴即兴曲。我们无法知道这两部作品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关系,不过这个时候,离他们两人突破重重阻力最终成婚已为时不远了。

维也纳的魅力在于它丰富的娱乐生活,各种舞会、节庆活动终年不断,音乐家们自然也从中汲取了不少灵感。舒伯特(Franz Schubert)在创作生涯的后期曾为钢琴写过不少圆舞曲和连德勒舞曲,其中就有一组篇幅很短的连德勒舞曲名为《维也纳的女士》(Wiener Damen-L?ndler,D.734)。不过,维也纳和它的女士们并未善待过舒伯特,这组不起眼的作品也很快被人们遗忘。

正当贫病交加的舒伯特为生活苦苦挣扎的时候,他在维也纳见过的一位来自匈牙利偏僻乡间的天才少年已经开始崭露头角。相形之下,这位名为弗朗茨·李斯特(Franz Liszt)的少年的艺术生涯要顺利得多。他迅速成为了欧洲上流社会的宠儿,开创了钢琴独奏音乐会的形式,并进行了大量的巡回演出,当然目的地也包括维也纳。李斯特的创作能力是惊人的,他尤其擅长创作改编曲,这也更加丰富了他本来就已十分庞大了的表演曲目。李斯特根据舒伯特的作品陆续改编创作了九首随想圆舞曲,并将其命名为《维也纳之夜》(Soirées de Vienne,S.427),其中的第一首便是根据舒伯特的《维也纳女士》等改编而成的。这组作品当中最为著名的是第六首,根据舒伯特的《十二首圆舞曲》(12 Valses nobles,D.969)和《三十四首伤感的圆舞曲》(34 Valses sentimentales,D.779)改编而成,广受欢迎。之后,李斯特又单独对这首作品进行过几次修改,时至今日,它仍是不少钢琴家常用的表演曲目之一。另外,这首作品还曾被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小提琴家之一大卫·奥伊斯特拉赫(David Oistrakh)改编为小提琴作品,名为《随想圆舞曲》。

在李斯特的时代,连德勒舞曲已逐渐淡出了维也纳,圆舞曲取而代之成为维也纳的音乐象征。李斯特的弟子们也继承了随想圆舞曲的衣钵,他们热衷于改编约翰·施特劳斯(Johann Strauss Ⅱ)的作品。李斯特的弟子卡尔·陶西格(Carl Tausig)延续了李斯特的改编风格,根据施特劳斯的作品先后改编创作了五首随想圆舞曲,并将其命名为《新维也纳之夜》(Nouvelles Soirées de Vienne)。不仅如此,陶西格还在作品中加入了自己独到的处理方式,其中前两首《夜蛾》(Nachtfalter)和《你只能生活一次》(Man lebt nur einmal)深受老一辈钢琴家们的喜爱。

李斯特的另外一位弟子莫里茨·罗森塔尔(Moriz Rosenthal)也根据施特劳斯的圆舞曲创作了一系列改编作品,其中有一首名为《维也纳狂欢节》(Carnaval de Vienne),罗森塔尔以其极为丰富的想象力赋予了作品极强的个人色彩。除了改编施特劳斯的钢琴作品外,李斯特的弟子埃米尔·冯·绍尔(Emil von Sauer)还特地创作了一首名为《维也纳的回声》(Echo de Vienne)的随想圆舞曲,并留下了录音,这首作品同样闪耀着华丽精致的音乐色彩。

虽然有为数众多的作曲家和钢琴家为维也纳写下了不朽的音乐篇章,但他们大多并非维也纳本地人,而弗里茨·克莱斯勒(Fritz Kreisler)则是少数出生在维也纳的大师之一。克莱斯勒的早年时光正处于维也纳的黄金时代,他的个人生活和音乐创作也带着维也纳式轻松、戏谑的气质。在青年时代,克莱斯勒常常伪托历史上其他音乐大师的名义演奏和发表自己的作品,他的三首维也纳风格的小提琴小品《爱的欢乐》(Liebesfreud)、《爱的忧伤》(Liebesleid)和《美丽的罗斯玛琳》(Sch?n Rosmarin)就曾结集为《三首古老的维也纳舞曲》(Alt-Wiener Tanzweisen),并以十九世纪圆舞曲作曲家约瑟夫·兰纳(Joseph Lanner)的名义出版。当然,蓄意而为的误会很快就被澄清了,而这几首优美的小品也成为了克莱斯勒最为脍炙人口的佳作。之后,克莱斯勒还将其改编成了钢琴独奏曲。

作为演奏搭档,拉赫瑪尼诺夫(Sergei Rachmaninoff)和克莱斯勒的合作并不能算愉快,但是两位大师之间强烈的气质差异并未阻碍拉赫玛尼诺夫对克莱斯勒作品的喜爱,他不但将《爱的欢乐》和《爱的忧伤》改编成了钢琴作品,还亲自录制了唱片。至今,我们还时常能够听到这两首拉赫玛尼诺夫版的改编曲,而克莱斯勒自己创作的钢琴改编曲倒是早已被人们抛诸脑后了。

奥匈帝国解体后,维也纳的地位迅速下降,局势的动荡和经济的萧条让这个昔日的文化中心逐渐失去了光彩。正如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Stefan Zweig)在回忆录《昨日的世界:一个欧洲人的回忆》(Die Welt von Gestern: Erinnerungen eines Europ?ers)中写道的:“我曾经在那里长大成人的世界和今天的世界,以及介于这两者之间的世界,在我的心目中显得愈来愈不一样,成了完全不同的世界。”然而过去的那个世界,仍然在音乐中回响着。莱舍蒂茨基(Theodor Leschetizky)的高足伊格纳茨·弗里德曼(Ignaz Friedman)的钢琴生涯便于二十世纪初在维也纳开始。和李斯特一样,他也改编了舒伯特的圆舞曲,创作了两首名为《古老的维也纳》(Alt Wien)的作品。另外,他的六首根据爱德华·加德纳的旋律改编的维也纳舞曲也时常为人们所提及。

另外一位伟大的钢琴家戈多夫斯基(Leopold Godowsky)同样有一首名为《古老的维也纳》(Alt Wien)的钢琴小品,而这首作品的题记更是耐人寻味:“带着含泪的微笑回顾它的昨天。”伊格纳茨·弗里德曼最为喜爱的弟子梯格尔曼(Tiegerman)创作过一首钢琴小品《维也纳之梦》,这首作品带着克莱斯勒式的甜美和精致,让人不由得联想到轻歌剧中那个无忧无虑、轻松惬意的维也纳。

随着战争和动乱的阴影逐步逼近,音乐家们纷纷被迫远离了维也纳,甚至远渡重洋:罗森塔尔、戈多夫斯基等一众钢琴家移民美国,弗里德曼终老澳大利亚,而梯格尔曼则选择了埃及。

1956年,晚年的梯格尔曼在开罗为自己的这首钢琴小品留下了一份私人录音。此时,那个黄金时代的维也纳,早已恍如隔世,当年活跃的大师们也所剩无几,而几十年之后的我们更是只能从模糊的历史录音中,倾听昔日维也纳之梦的回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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