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蓝中国银幕上最经典的“江姐”

2019-05-20 06:42关捷
乐活老年 2019年4期
关键词:夏衍江姐红岩

文/关捷

97岁的于蓝,目光灼灼,思路清晰,什么问题,只要一提出来,她都会认真地倾听,然后,略微一思考,马上就可以准确地回答出来。态度温和,看上去很像一位老母亲。

看着她,其实想得最多的,是江姐。在舞台与银幕上,江姐的形象有数十位之多,但最经典的还是于蓝在电影《烈火中永生》中塑造的江姐,这是第一个江姐的艺术形象,也是最经典的一个。在观众心里,于蓝就是江姐的形象代言人。

和江姐有同样的“经历”

和江姐一样,于蓝也是个职业革命家,17岁的时候,她就义无反顾地奔赴延安,奔赴革命。

1921年,她出生于辽宁岫岩。非常巧合,江姐也出生在那一年。她8岁时母亲就去世了,这时,父亲调到张家口法院任院长,迫于生计,继母和于蓝去投奔沈阳老家的祖父。

1931年“九一八”事变发生,于蓝一家逃难到关内,在张家口、保定、天津等地流浪,最后,在北平安顿下来。这个时候,于蓝在课余时间,饱览了古典名著,为她以后的人生道路选择奠定了很好的基础。

两年后,她考入河北女师学院,但她在这个学校只学习了二十几天就离开了。她这时接受了进步思想,悄悄酝酿起“离开家,抗击日寇”的行动计划。

正好,1938年夏天的一天,于蓝的好朋友王淑源来到了北平,她找到于蓝,对她说:“ 平西有抗日游击队,我们一起去吧,不能留在这里做亡国奴。”于蓝得到这个信息,如获至宝。两人二天后就从家里逃走了,可是,刚出北平城门就被日本鬼子抓住送到了宪兵队。幸好,家里上下打点把她营救出来,从此以后,家里人,特别是继母开始令哥哥弟弟监督她,怕她跑出去惹祸。

不久,有一天下暴雨,于蓝又有了新主意。她对弟弟说:“姐去给你买吃的,你在家等我吧。”弟弟信了她,她快速离开家门,举着油纸伞向郊外奔去,巧妙地躲过了哨口关卡,和闺密赵路一起翻过妙峰山,来到了平西抗日根据地,来到了“斋堂抗日根据地”。在这里,晋中军区司令员杨成武接待了她们。

在这里,她第一次听说有个地方叫延安,革命在那里如火如荼。于蓝决定投奔延安,“到延安去,那里是东方莫斯科。”当时,这也是许多革命青年的共同理想。

1938年9月初的一天,于蓝和闺密赵路在杨成武派出的战士们护送下,向延安出发。他们沿途绕过了一个又一个敌人的封锁区,既要赶路,又要躲开敌人,行路特别艰难。第一天走30里,第二天走60里,慢慢地,就可以走80里路了。50天后,1000多里的路程硬是让他们一步一步地走完了。

1938年10月24日下午,他们拐过了一个山坡,正当精疲力尽的时候,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啊,快看,宝塔!”于蓝只觉眼前一亮,她也随之大喊:“我们到延安了,我们到啦!”

在于蓝的第一印象中,延安城很小,城市外观都很简陋,街边是一些卖烧饼的,卖梨的,卖枣的,但是,延安城充满了生命的力量,这里是中国的希望。

在延安,于蓝开始了全新的生活。白天,她上抗大读书,晚上,她到剧社里参加文娱演出,从打小堂锣、跑龙套开始,一直到主演话剧《佃户》《带枪的人》,于蓝在实践中锻炼自己,提高自己。

一年以后,于蓝由于工作出色,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她和江姐的特殊“缘分”

于蓝说:“我觉得演江姐不难,因为我理解她,我和她有着共同的经历和理想。我是1939年入党的,江姐可能是1940年,我们都打心眼里恨日本侵略者,要把日本侵略者赶出去。我也被敌人抓过,坐过敌人的大牢。体验角色的时候,我闭起眼睛想,如果那时候没有同志们的营救,我一定也会像江姐一样毅然赴死,绝不做叛徒。但是,我比江姐幸运多了啊,她是地下党,在敌人的白色恐怖下工作;我在革命根据地,有八路军保卫着我们。我看到了胜利,享受到了新生活。”

1961年的冬天,于蓝住院检查身体,这时,她在《中国青年报》上读到小说《红岩》的部分连载。

于蓝被这个故事深深吸引,特别是江姐,简直让她着迷。她忍不住读给同室的病友听,他们也都特别爱听,其他病房的病友闻讯也跑过来听她朗读,一时间,听于蓝读《红岩》成了病友们的一大趣事。

江姐的影子在于蓝的脑海里反复出现。刚一出院,于蓝就托人从报社编辑部拿到了这部书的完整稿,她一口气读完了。

当时,于蓝正准备要学习做导演。正巧,有一天,老朋友欧阳红缨打电话给她,说:“于蓝哪,我读了一本名字叫《红岩》的书,这书太好啦,我想与你合作拍成电影。”于蓝笑了,说:“好哇,我也有这个想法。这本书太应该拍了,我们一定要拍好。”放下电话,她忽然觉得江姐正向她走过来。

《红岩》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强大了,著名导演水华也很喜欢这部小说,听说于蓝要拍这部电影的消息,也主动打电话要求加入。没过多久,北京电影制片厂里派欧阳红缨去和崔嵬联合导演《小兵张嘎》,让于蓝和水华将《红岩》改成剧本。

1962年,于蓝和水华等人一起到北戴河、重庆、成都、贵州等地采访。《红岩》的三位作者,罗广斌、杨益言和刘德彬,就是从“渣滓洞”和“白公馆”生还的共产党人,其中刘德彬和江姐同在川东被捕,又一起被押往渣滓洞。

刘德彬给于蓝他们讲一个细节。敌人在逃跑前,用机关枪疯狂扫射渣滓洞。当时,大家都扑到牢门上,争着用自己的身体挡子弹,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战友。刘德彬也堵在门口,不幸,他中弹倒下了,等他醒来时,感觉手很温暖,举起来一看,全是战友们的血,还热着。这时,四周没有枪声了,敌人逃走了,幸存的同志们正在狱中墙角处用手刨土挖洞,他就挣扎着站起来,和他们一起挖。

多么惊心动魄的细节!于蓝后来把这一幕写进了剧本。

这一路,他们深深为红岩革命烈士所震撼。回来以后,于蓝整理出来20万字的采访笔记。

1963年的夏天,剧本的第三稿写好了,可是,大家还是没有勇气去拍。当时,他们都被革命先烈的事迹感动,哪个人的故事都不愿意舍弃,这样的话,进展就变得一筹莫展。这时,于蓝、水华去广东求助大剧作家夏衍先生,汇报了整整三天,结束汇报的时候,夏衍忽然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写江姐?”大家愣了,于蓝说:“剧本中江姐的戏有两场,不能说没写江姐啊。”夏衍摇摇头说:“两场戏远远不够,江姐的事迹多么感人,她有丈夫、有孩子,而丈夫牺牲了,她又被捕了,她的遭遇是感人的……老百姓会关心她的命运的。我来试试吧。”

江姐对儿子的爱更深。丈夫牺牲后,尽管组织上不让她回去继续战斗,但江姐考虑到这条秘密战线上的关系只有她和丈夫知道,别人难以替代,所以,她坚决要求回去。临行前,她去寄养家庭看儿子云儿,在抱住儿子的瞬间,她再也忍不住了。冷静沉着,随时准备牺牲,但并非毫无牵挂,并非铁石心肠——这就是真实江姐的性格特征。

于蓝这样向剧组同志们阐述她理解的江姐:“江姐是银行高级职员,她应该是一个城市职业妇女的形象,懂化妆,会打扮,而且她是个很成熟的地下工作者,善于思考,有头脑,所以在码头上眼看就要开船时,看见自己的同志非常焦急地寻找她,她就装着没看见,她知道那个地方一定是出事了……面不改色心一周以后,夏衍就把文学本拿出来了,电影这才正式开拍。于蓝被确定饰演江姐。

作者采访于蓝

江姐剧照

于蓝拿着文学本离开北京时,夏衍特意叮嘱她:“你演江姐,千万不要演成刘胡兰式的女英雄,也不是赵一曼。”于蓝一直琢磨着这句话,最后,她终于明白,夏老这是要她演出有别于别人的江姐的气质。

那么,江姐的个性是什么呢?

于蓝从大量素材中找出了江姐的个性,当别人激动、哭闹的时候,她却显得格外冷静。比如,当她最敬爱的、也是引导她走上革命事业的老师丁尧夫被国民党特务抓走后,全班同学惊慌、痛苦、愤怒,但江姐没有,她看起来依然很沉静。“在许多变乱的时刻,江姐都能有条不紊地去面对和处理,让我感到江姐绝不同于一般的女性,这既和她儿时艰苦的成长环境有关,更和她善于思考的习惯有关,这使她在狱里面,不但勇于斗争,而且善于斗争。”

江姐对丈夫的爱,埋得很深。得知丈夫牺牲了,她在年轻人面前没有哭,怕引起恐慌;而夜里,她裹在被子里压着嗓子哭。不跳,全心全意为理想献身,她具有崇高的气节,我被她强烈震撼,我要把她的为人,她的行为,整个地展现给人民群众,让人民群众永远记住,她是我们民族真正的精英,我们民族的先驱,民族的英雄,人民应该知道她。她是温柔的女性,坚强的战士。”

抓住了江姐的这些特质,于蓝表演起来就自然真实,游刃有余。于是,她在银幕上塑造的江姐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温柔女性,她穿浅灰色大衣、高跟鞋,神情沉着,气质非凡。她是一个在纷杂环境下都能有条不紊去处理、去解决、去面对问题的平凡的妇女。

当她被敌人从牢房里押出去,那一句平淡而深情的台词,“同志们,永别啦……”让人确信那就是江姐讲的。

50多年过去了,于蓝无论走到哪里,她都要被人认为是江姐,人们把对江姐的尊敬转移到她的身上,无疑这是对她成功创作的高度认可。可是,于蓝一再谦虚地表示,我只是一个演员,我希望大家忘记我,而记住江姐。我惟一感到欣慰的是,江姐他们追求的和平、自由、平等、美好的生活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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