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国古典小说的艺术的变迁

宋云霞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12-0-03

前言：

中国文学一般来讲是从中国神话故事开始，中国的神话故事对中国古典文学有着极大的影响。到了先秦时期，先秦历史散文不仅仅浇灌了唐宋散文，而且对中国后世的小说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比如中国古代小说重因果，且不像西方小说那样经常用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多用于第三人称叙述，无疑受到了先秦历史散文的影响。经过汉赋以及魏晋南北朝时期诗文以及志人志怪小说的变迁，到隋唐时期，小说开始发际，唐传奇是小说的开端，到了唐中期则是黄金时期。唐传奇兴起一是因为唐朝经济发达，城市繁荣，因而雅文学向俗文学靠拢;二也是因为唐朝时期是大融合时期，观念也相比以前较为开放，给唐传奇的发展带来了观念上的影响;三是因为观众的审美趣味变迁，而观众的审美趣味直接影响了唐传奇;四是因为仕子的温书也对其产生了影响。而唐中期之所以如此发达，则大部分是因为政治经济正在走下坡路，毕竟盛唐时期一去不复返，仕子对于从政的愿望变得不那么热衷。从盛唐以来一直高唱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气以及“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的建功立业的心情也慢慢减弱。而大家对于现实世界变不再像以前那么期望，因此小说才有了发展的空间。

到了明清时期则蔚为大观，历史演义小说譬如《三国演义》英雄传奇小说譬如《水浒传》，神魔小说譬如《西游记》，世情小说的开端《金瓶梅》，到了清朝出现了巅峰之作《红楼梦》，正所谓自从有了《红楼梦》所有的写作方式都被打破。

一、人物的变迁

1、主人公的角色变迁

從开始的神话小说到六朝志怪小说的缓慢发展，我们不难看出故事主人公大都是神仙侠侣，故事人物不是神仙就是有神力的英雄。譬如六朝志怪小说《搜神记》，是一部神仙鬼怪的故事集，里面的许多故事还带有神话色彩，是古代神话小说的开头，至今许多电视剧都在改编播出。主人公是身负异秉，而且经历传奇，比如干将莫邪。或是爱情曲折比如韩凭夫妇，吴王小女等。略微都带有传奇经历，且与佛家的散播观念有关。六朝志怪小说产生也是因为佛家兴盛，仕子温卷以及经济原因等，相对比来说还是神仙的世界，缥缈并且不可捉摸，表现了当时社会的影响。

志人小说的发展则是大部分写世家大族的情趣，让人得以看到当时生活的一些事情。比如穿衣吃饭，家族的教育，以及一些小情趣。记录了很多著名人物与有名的事件。比如“莫若柳絮因风起”的谢道韫，表现其才华横溢。以及“乘兴而去，兴尽而归”的王子猷。还有在淝水之战一战成名的谢安。人物一般是对社会有一定影响的人物。毕竟王谢世家，皇帝都要忌惮三分，费尽心机的与其联姻。

到了唐代，唐传奇则描写更为广泛，帝王将相，后妃，英雄人物，文人骚客等，有了很大的发展。比如《莺莺传》里的崔莺莺，《霍小玉传》中的霍小玉等都塑造的个性鲜明，有血有肉。有殉情的步非烟，果干仁义的柳毅，虚伪负心又无耻的张生，都写的栩栩如生。

到了明清时期，从《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是从神仙到英雄再到普通人的变迁。这三部是最能提现其变化的。《西游记》里还是妖魔鬼怪神仙洞府，九重天以及地府。里面有孙悟空猪八戒等半人半怪，用了粘合法，既有人的欲望又有动物的特色。到了《三国演义》里则是英雄的故事，譬如奸雄曹操，仁义的刘备，仙风道骨的诸葛亮，忠义的关羽。而到了《水浒传》则是各种人物都出场了，有皇帝大臣，也有及时雨宋江这样的人物，更有媒婆妓女，和尚道士，小商贩以及偷盗之人，包罗万象，显示出了小说的成熟和社会的经济政治以及观念的变化。至于《金瓶梅》和《红楼梦》更是各色人物依次出场，应接不暇，尽显当时的社会风气。

2、主人公的性格的变迁（主要讨论与环境的关系）

在中国古代主人公性格的变迁里，早期的主人公性格都是天生的，或者说性格则不是占主要方面，就是为了表达对世界的一些看法，譬如六朝志怪小说，韩凭夫妇表现出了爱情和婚姻的坚贞，干将莫邪是表现的是正义，吴王小女则是表现出了爱情的力量和反抗强暴。其余的大都表现出因果轮回等，反应了当时的观念。因此人物性格大都表现出雷同状况，正面描写女的仁慈善良最好还是很漂亮的，对爱情坚贞对婚姻忠诚，面对强暴势力，果断拒绝并且勇敢的以身殉情。其实到现在我们依旧可以从各种影视剧中看到对女性的这种要求，虽然时代在发展，但是这种女性的刻画基本上都延伸到现在，比如到了清朝时期的各种贞节牌坊以及现在经常讨论的添加彩礼以及女性堕落等话题，无一不透露着这种观念。

到了唐朝，唐传奇兴起，则描写更为细腻，有了更多的环境描写和生活描写，对塑造人物形象有了更好的推动作用。比如《莺莺传》里的崔莺莺和张生，里面的环境描写和人物有了更多的契合，比如莺莺终于突破礼教的束缚，在夜色中去寻张生，夜色和花香是如此撩人，再有了美女的诱惑，可真是致命。以至于上演了一场“都是月亮惹得祸”的悲剧。再者莺莺送张生去考状元，也是环境描写与人物契合的非常好。虽然与王实甫的“碧云天，黄花地，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略逊色，却也是一大进步，与情节和性格塑造很好地结合在一起。

到了明清时期，则有了更好的发展，人物性格慢慢地由单一性格转化为多样性格，且环境与人物描写更加紧密，更加重视环境对人物性格的影响。

比如《西游记》里孙悟空的变化，由桀骜不驯变成坚定支持西天取经，由必须念紧箍咒到后面的唐僧越来越少的紧箍咒。

至于《水浒传》则有了更大的突破，里面人物性格复杂多样，且随着环境不断地变化。毕竟一部小说的发展史就是人物性格的发展史。水浒传里宋江的性格是最为复杂，刻画最为成功的一个人物，各种矛盾复杂的性格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这也体现出了人物性格刻画的越来越成熟。林教头被逼上梁山也是表现环境对人的影响，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如何落草为寇，通过误入白虎堂，刺配沧州道，大闹野猪林，风雪山神庙，夜奔梁山泊这一系列事件，展现出了环境对性格的不可忽视的作用。

至于第一部由文人独立创作的《金瓶梅》，则更表现了更加宽广的环境，从官场到商场，从妓院到西门庆家，各种人物各种环境都写的传神细腻。每个人物性格刻画都很传神，且随着事件的发展不断变化。潘金莲的性格由刚开始的温柔体贴到后来的泼辣狠毒，一步一步都是因为西门庆和家庭环境的原因。至于李瓶儿本是个荡妇可是到最后却成为温柔的贵妇，也是因为欲求得到了满足。西门庆的性格多重多样，从官场商场到妓院都有不同的性格展现，全方位多层次地表现出西门庆的经商头脑和专情又多情滥情的性格。

到了《红楼梦》，则是中国古典小说的巅峰，自从它出现以来，各种写作手法都打破了。人物描写体现了生动性和复杂性，人物从来没有标准的好坏，不是像其它小说那样的好人便是好，一直好人就是好，一直就是好，从头至尾都没有改变。小姐类的，有比较野玫瑰能干的探春，也有二木头的迎春。丫鬟类的，既有刚强威武的鸳鸯晴雯，也有拼命维护封建礼孝一心想爬上半个主子的袭人。各种人物都有极其复杂且不断变化的性格，复杂的性格且随着周围环境的变化在不断变化比如说林妹妹。凤姐和夏金桂都是泼妇，但是他们就是在陷害别人的时候，风貌是完全不同的。比如说是凤姐爱耍阴谋，而夏金桂这是喜欢凶相毕露全无顾忌。再比如说是林黛玉和薛宝钗两个人物，都是没有完全的好坏。薛宝钗记乐于助人，但是又冷酷无情，而林黛玉拿则是比较具有诗情画意，毕竟是绛珠仙草下凡，但是她又孤高自许目下无尘。凤姐则是塑造很成功的一个角色，比如凤姐既干练善聪敏，又贪婪恶毒。成功地吸引了无数读者，达到了恨凤姐骂凤姐不见凤姐想凤姐的艺术境界。

文中环境塑造尤其细腻和主人公性格相得益彰。比如薛宝钗不爱花啊粉啊，于是屋子如雪洞一般，皆是半新不旧，屋外是各种果实，显示了宝姐姐的苍白单调的生活。至于守寡多年的李纨也是稻香院，里面摆设也是贴合人物多年守寡的性格。其余的诸如探春的宽大的房间和潇湘馆的竹子，都和主人公性格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里面更是一条线索贯穿始终，并且伏线千里，让读者感觉出其不意却又觉得合情合理。环境和人物塑造密不可分，缺一不可。没有环境的人物塑造，则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里面人物的任何一句话都是干干的符号，让人不知道是干什么的。而缺少人物的环境，则如一盘散沙，毕竟人物才是中心，是联系各个环境的纽带，环境塑造和人物刻画相得益彰相辅相成。

二、叙事艺术的变迁

文学的叙事，就是用话语虚构社会生活实践的过程，它包括两个基本特征，第一，从叙事的内容来看，它是社会生活实践过程，并且与抒情性作品不同，叙事文学讲故事描述人的行为及造成的后果，及通过对外部事件的描写来把握，社会现实本身，第二，从叙述话语来看，是一种话语的结构文学的语言，不同于日常叙述语言，具有内指性，且只与艺术世界的氛围相一致就行。唐传奇之前的小说大都粗糙，大部分是为了表达一些哲理和佛家思想。唐传奇有了很大的提高，布局精巧，叙述细密委婉，波澜起伏。大量的细节描写和不确定因素都为故事的波澜起伏做出了贡献。唐传奇较以前的小说，叙事更为复杂和生活化。但是有些情节也是比较简单和雷同的，比如《莺莺传》类的才子佳人小说，后世还有着它的影响，人物雷同，故事雷同，落魄才子爱上富贵小姐，才子最后中状元，大团圆的结局，让人提不起兴趣阅读。

到了明清时期则更为细致，并且有了很大的提高。《西游记》和《水浒传》大都是围绕一条主线，添加枝叶，然后成为一棵树。比如围绕着西天取经，师徒四人九九八十一难，终成正果。那么取经是主线，八十一难是短篇故事，其实连接不是很大，去掉一两个篇章不会影响整个故事结构。再比如《水浒传》围绕着梁山好汉的聚合与分散，或者说从起义到招安的过程，描写了108个好汉的聚义过程，其实也是相当于短篇连缀而成。而到了《金瓶梅》和《红楼梦》则成为了网状结构，描写更加复杂包括了社会的方方面面，牵一发而动全身上，去掉任何一个情节都会影响整个阅读效果。比如《金瓶梅》围绕西门庆一家的盛衰史展开。全书是以西门庆及其几个妻妾为中心，辐射到了整个社会形成了一个网。它描写的就像现实社会，千头万绪各种生活情节和场面纷至沓来《西游记》减少一两难也不会影响全书，而《金瓶梅》如果把一个故事抽去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使全书网状结构受到破坏整个结构变得松散，《金瓶梅》的诞生使得长篇小说创作另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而最为精巧的当属《红楼梦》，它是整个古典小说的高峰，所以无论是语言还是结构都独树一帜别具风格。它打破了小說叙事结构常用的无巧不成书，以原生态的生活出现，不再具有戏剧化。比如以前小说总是描写男女主人公的第一次见面，具有戏剧化。而《红楼梦》则是在男女主人公见面之前描写了许多章节，千呼万唤始出来后突然发现林妹妹依旧很久才见到贾宝玉，在此过程，细致描绘了各种大小场面和人情世故。且线索更为精巧，有实线索还有虚线，实线围绕四大家族的衰落为主线，而虚线则是神话故事，比如绛珠仙草和神瑛侍者下凡，很好的勾起了读者的好奇心。而实线内又有大观园内外的两条线索以及刘姥姥三进大观园这条线索贯穿整个贾家的败落过程。以猜谜底的形式展现，且提前告诉读者谜底，显得匠心独运，别出心裁。

三、语言的变迁

在汉代《史记》里有些文章就可以看做是由一个个小故事组成，用的是当时的口语，虽然我们现在看起来依旧是文言文。整个古典文学的是不断向白话文变化的过程，越到后期越是俗语频出。唐传奇大部分还是文言形式，到了明清时期为了适应观众的阅读习惯，所以必然会向白话文转变，由雅文学向俗文学转变。比如《三国演义》用的是雅俗共赏的语言艺术，半文半白，文不甚深，言不甚俗，是其主要的语言风格，叙述往往是以简笔勾勒见长，简洁明快生动有力，有着阳刚之气。到了《水浒传》则许多俗语夹杂着地方话，显得特别有生活气息，是第一部用白话写作的长篇小说。比如潘金莲，听到武松说篱牢犬不入的一段话后骂武松的那一段话，我是一个不戴头巾，男子汉丁丁当当响的婆娘特别有生活气息。《金瓶梅》则完全是地方话，生活气息更为明显。《红楼梦》里则是以北京话为主，人物对话多以口语，但是又有诗词歌赋，文学气息浓厚又有生活气息，且又有着大量的谚语俗语和自己创作出来的“无事忙”“富贵闲人”等语言。

语言更加贴合人物身份和性格，比如《水浒传》里我们从来不会混淆几个人，哪怕性格相似，我们可以从说的话就可以判断说的人来。《红楼梦》里各个人物也不会雷同，性格和话语人物也是紧密贴合。书里每个人的诗词也都传递着不一样的感觉，林黛玉的风流与别样的才华，薛宝钗的务实与抱负，史湘云的乐观开朗都可以从诗词中看出来。

由此可以看出中国古典文学的艺术是在不断精进的，无论是语言，人物，人物性格，还是叙事艺术，都在不断生活化和精巧化。

参考文献：

[1]庆振轩 《中国文学史发展纲要》 兰州大学出版社。

[2]童庆炳  《文学理论教程》 高等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