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猫

张璧涵

他想像大雄一样，拥有一只机器猫。

他是一个普通的小孩，一个别人嘴中的笨小孩。

他叫刘本。爸妈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他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留住本心，有始有终。但恰恰因为这个名字，他自小便有了“刘笨”的外号。同学们这样叫他，老师这样叫他，上学后看了他成绩的父母也这样叫他。

刘本其实并不笨，他只是个慢性子，说话慢，做事慢，连学东西也很慢。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在这个什么都要求速度的时代，他顯得格格不入。

刘本的父母开了一家砖厂，赚了几个钱，就将刘本转到了镇上最好的小学。那年小学毕业考试，他破天荒地考了第三名，让老师和同学大吃了一惊。当他拿着成绩单回家时，父亲打了他一巴掌，“让你抄，丢人！”他没有说话，捂着脸回了屋。他明白自己虽然学得慢，但每一分都是他的血汗。

那次优异的成绩使他升入了镇上最好的中学。新环境并没有使他比小学时好，面对同学的嘲讽、老师的失望、父母的冷眼，他仍是浅浅地笑着，不说话。

初二那年，他回家无意中听到父母在聊砖厂的事。“就用那种便宜的泥。”“可那泥造出来的砖质量不会好哇！”“哪那么多废话，赚钱要紧！”假砖？难道他的父母要造假砖？刘本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万一被发现……他从屋中跑出，“爸，老师说做生意要诚信经营！”啪！他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生疼。“小兔崽子，关你屁事，没有老子赚钱你连学都上不起。”他捂着脸，一声不吭，含着泪回屋了。父母的砖厂获利颇丰，他们越来越忙，回家的次数更少了。

他一直都喜欢班里的薏晓，但从未敢和她说过话。薏晓是班长，是班里的明星，光彩夺目，他只是一个笨小孩。刘本每次见了她都会脸红，两手拧巴着，不敢说话。那天早上，黑板上多了一行字：刘本喜欢薏晓。他一进教室，全班哄堂大笑。他看到薏晓黑着脸不说话。下课时，她走到他的桌前，说：“我不喜欢你，你是一个笨小孩，不要再开我的玩笑了。”他抬起眼睛，却只捕捉到她的背影。

放学回到家，家门口围了许多人。邻居好心，悄悄地把他拉到一边：“你爸妈的砖厂倒闭了。质量太差，没人买，还有人追着要赔钱，要告他们。这是你这几天的生活费，你爸妈让我给你。”

他一阵眩晕，又有些委屈，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笨，为什么不讨老师、父母、同学的喜欢，为什么上天不赐予他一只机器猫，让他也能成为幸运的大雄，同样是笨小孩，为什么他却如此……

回家！刘本想回家，回到乡下有爷爷奶奶的那个温暖的家。

刘本搭上第二天最早的一班车，踏上了回家的路。他走在乡间泥泞的小路上，踉踉跄跄，费力地拔出陷在泥坑里的脚，低头看到了水坑中映着的他。笨小孩刘本，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远处，金黄的麦田上掀起了一波一波的麦浪，空气中弥漫着麦子成熟的香气。

他望着远方，看到天边麦田与天际融为一线，看农夫在田中劳作，看炊烟袅袅升起，闭上眼，他听到了夏天的风声，听到蝉儿的歌声、土地松软地翻动、麦浪翻滚声响，听到了油菜花与绿叶的呢喃，听到了鸟儿的私语……

刘本突然觉得自己并非一无所有，他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机器猫，有着大大的次元袋。每当那个叫做大雄的笨小孩难过时，它就站在他的身后，从未走远。在这无际的寰宇间，努力做笨笨的自己也是一种幸运。

每一个笨小孩都是自己的机器猫，他就是那个傻傻的笨笨的但仍坚持努力的自己。

该回去了，笨小孩。

（作者系郑州市第一中学高一<6>班学生）（责任编辑 张云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