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苏格拉底（组诗）

麦豆

树上的苏格拉底

有人需要鸟鸣

需要一支神秘的口哨

度过黎明前的黑暗

需要一副清脆的嗓子

和他说说话

保持一颗好奇的童心

有人则厌恶鸟鸣

像厌恶自己

日益沉重的肉身

——疾病和疼痛

他不相信有一个世界

比这一个更好

一只张开翅膀的鸟

它只会接纳你

不会因为你的态度

无视和杀戮——

而停止鸣叫

我们赖以生存的鸣叫——

瞧，它在清晨的树冠上漫步

多像赤脚的苏格拉底

下班途中

没有夕阳

夕阳被高楼档住了

也没有田野

田野上长满了高楼

每条马路

都覆盖着一条河流

路边的每棵树

都拴着一只虚无的山羊

他们说一切都是新的

可我只看见飞逝的旧时光

麻雀

像一只装着灵魂的笼子

被上帝提在手中

它在枝头鸣叫

是我的灵魂在枝头鸣叫

它扇动翅膀

似有一双手要从翅膀里伸出

它的眼睛望着我

仿佛认识居住我体内的那一个

风景

我说的是那片田野

田野尽头交叠的山峦。

从后窗望出去

风景里没有我。

生活的另一半

来自灵魂出壳。

静静的山坡

静静的江山。

爱一座山

爱一座山

爱上它的柔软

溪水拖着长长的尾巴

在岩石上游动。

一阵微风

再高大的树木

都要行礼。

爱一座山

爱它滚满碎石的小路

让你慢下来——

路旁的野草异常茂盛。

爱一座山

爱它笨笨的身体静悄悄

载满可爱的小生命。

离家出走

就是想出去走走

去无人的河边，到无人的假期里的学校操场上

随便走走。

路边的园林工

踩着松木梯子，正在高处修剪法桐

开车的行人笑着把车停下

挪走档道的树枝。

路边的小兰花已经盛开

叫不出它的名字——

仔細看，居然有一只七星瓢虫在其间散步

三月就要来了——

我还穿着厚厚的毛绒裤

躲在书房里写诗

——真应该

离家出走一回啊

水池边的水仙花需要一双手的抚摸吗

水池边的水仙花

春天的水仙花

偶尔有风中的水珠溅到

你身上的水仙花

你也需要一双手的抚摸吗

什么是爱

什么又是流水淙淙——

我望着你

还是我望着我自己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到这水池边

我也不知道

我为什么遇见了你

在我未老之前

在你尚未凋谢，流水淙淙之时

我们相遇

我确信这就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