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回应教育理念下的创客教学模式建构

扎丽玛　张际平

摘要：随着创客教育研究范畴的拓展与深入，创客教育的公平导向设计日益受到关注，探索如何保障弱势群体的教育权益以促进教育公平，已经成为全球性的焦点。文化回应教学是为不同文化背景与语言环境下的青年建构的一种教学策略。教师通过建构整合的学习环境，使学生的课程内容与他们的文化背景相联系，从而鼓励反思和联结。该文在这一教育理念的指导下分析了文化回应理念下的创客教学模式的特征、目标、结构，建构了文化回应理念下的创客教学模式的原型，并对模式进行具体化应用。研究结果表明，该模式在微观层面为弱势文化群体的创新思维培养提供了解决方案，在宏观层面促进了教育的均衡发展，为创客教育的区域推进提供了新的路径。

关键词：创客教育;文化回应教学;教学模式;教育公平

中图分类号：G434 文献标识码：A

一、引言

近年来，创客运动风靡全球，创客教育已发展为国际现象。创客运动具有使用数字桌面工具、线上共享与协作的文化规范，以及使用通用设计标准来促进共享和迭代等典型特征。创客最早起源于美国MT]r比特与原子研究中心发起的Fab Lab（Fabrication Laboratory）创新项目。近几年，创客教育作为创客运动的一个分支，拓展了我们的学习和教育观念，并得到决策者、从业人员和学者们的关注。在政策制定者和资助者的支持下，制造被整合到教室中，创客空间在全球各地的社区涌现，创作发生在各种各样的正式和非正式学习环境中。以往创客教育的普及化研究主要聚焦于政策性的指导意见和建议。随着创客教育研究的不断拓展与深入，部分研究者开始关注创客教育的推进方法，从宏观层面的政策到微观层面的方法，弱势群体（文化障碍、经济障碍、语言障碍等）的创客教育日益受到关注。

2017年1月国务院发布的《国家教育事业发展“十三五”规划》中强调全力推进“互联网+教育”发展，协调推进教育结构调整，促进革命老区、民族地区、边疆地区、特困地区的教育均衡发展，以保障弱势群体获得优质教育的权利。2018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哈马德·本·伊萨·哈利法（Hamad Bin Isa Al Khalifa）国王教育信息化奖表彰使用创新技术保障弱势群体受教育权的项目。探索如何保障弱势群体的教育权益以促进教育公平，已经成为全球性的焦点。在这一背景下，随着创客教育研究范畴的不断拓展与深入，创客教学模式的公平导向设计为促进弱势群体的教育公平提供了一种解决方案。

二、文化回应教育理念

（一）文化回应教学

20世纪90年代初，葛罗瑞亚·拉德森·比林斯（Gloria Ladson-Billings）博士提出文化回应教学（Culturally Responsive Teaching，CRT）的概念，这一术语被定义为“使学生保持文化完整，同时获得學术成就”。文化回应也可称作“文化一致”“文化反应”和“文化相容”。CRT是为不同文化背景与语言环境下的青年建构的一种教学策略。教师通过建构整合的学习环境，使学生的课程内容与他们的文化背景相联系，从而鼓励反思和联结。这一概念在教育领域已经获得了广泛的认同。CRT在家庭和学校之间、抽象学术和社会文化生活实践之间建立了意义的桥梁，它承认不同种族文化遗产的合理性，并教导学生理解和赞颂自己和他人的文化遗产。

珍尼渥斯·盖伊（Geneva Gay）对CRT的发展做出重要贡献，她将传统的文化观念进行了扩展，认为：“文化决定着我们的思维、信任和行为”。换句话说，文化承载着学生的信仰、动机以及行为规范。教师被认为在有效实施CRT过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他们需要对文化回应实践进行反思，参与一个持续的过程，审查学习者的特权和制约因素如何塑造他们的世界观。CRT已被证明是对不同文化背景学生的有效教育形式。

（二）文化回应计算

文化回应计算（Culturally Responsive Computing，CRC）是由CRT的扩展工作而获得的，是设计技术支持和计算机教育项目的一种方法。CRC旨在将计算思维与文化习俗相结合提高学业成就和社会发展。因此，研究人员和理论家们聚焦于如何使用文化回应教学策略使技术教育易于理解。在CRC框架下，学者们重新思考理论，完善了定义，概括了适合技术教育环境特点的更细微的原则以及更加充分利用新技术的变革潜能。

文化回应计算是研究计算与文化之间的相互作用。它包括问题解决的方法、概念范畴、在定义中表征数据的结构和模型以及其他计算实践。文化回应计算包含计算对社会文化的影响，以及个人、社会、历史、文化的起源影响计算制品或想法的创新、开发、传播、维护和利用的研究。从文化回应计算的角度来看，没有计算技术在文化上是“中立的”，也没有文化实践在计算上是“空白的”，文化应被视为创新和设计的资源而不是障碍。CRC旨在阐明在各种传统和本土文化实践中发现的数学和计算知识，并将这些实践与学校学习相结合，这一策略改善了学生的学习效果。

（三）理念的本土化

文化回应教育理念在我国的本土化进程还处于理论探索阶段。有学者指出，文化对于学习有着直接的影响，不同的文化之间存在不同的交流、互动以及行为模式。教师应当在学生原有文化模式的基础上进行教学，而非用新的文化模式“取代”原有文化模式。还有学者认为：“在教学主体观方面，文化回应教学主张尊重人格，承担责任;在教学文化观方面，主张文化平等，注重多元;在教学实施观方面，强调探究，注重生成。文化回应教学的目标在于促进学生教育机会均等化，培养学生的多元文化意识，发展学生的潜能”。

课程知识与文化的融合需要：教师与学生确认自身的文化主体身份，提升自身的文化主体意识;教学过程中文化要素的挖掘以及潜在文化的“动姿化”;文化回应教学的积极倡导以及教学方式的深度变革。产生于美国社会土壤中的文化回应教学涉及课堂教学中文化的多元性，涉及教学与文化的内在关联性，因此，了解文化回应教学的内涵实质、产生背景、理论基础以及实践取向，对于我国的课堂教学有着一定的启示作用。

三、文化回应理念下的创客教学模式原型

（一）模式特征

文化回应理念下的创客教育（Cultural Responsive Maker，CRM）的本质是文化、计算与制造的有效整合。其中任意两项的整合对我们都不陌生。文化与计算的整合我们称之为文化回应计算;文化与制造的整合就是我们的传统文化实践;计算与制造的整合成果就是创客教育。文化回应理念下的创客教育旨在将文化回应计算从屏幕端拓展到实践领域，使传统文化实践与信息化计算技术相整合，给创客教育嵌入特定的文化背景，目.具有文化情境性、学科整合性、合作探究性以及创新涌现性等特征。

1.文化情境性：学习是源于社会、生物和情感因素之间的复杂关系，因此必須将个体的文化取向与这些因素之间的交汇点考虑在内。文化是个人发展的主要决定因素，它对个人的学习能力有直接的影响。情境学习理论支持学习是文化的功能，并且学习者的理解能力使新信息与之前的经验联系在一起。文化情境的嵌入允许学生在真实世界的、与学习者相关联的文化情境脉络中进行探索、创造、交流、反思和有意义地建构概念和关系。

2.学科整合性：通过学科整合，教育者寻求提高学生的语言艺术和数学技能，同时还教授思维技能、身体和感知技能以及社交技能。学科整合性教育跨越专业界限，将课程的各个方面汇集成有意义的联系，以集中于广泛的研究领域。学科整合性教育的实践基于人类学习者的特征和现实世界的相互依存性，不是人为地将世界划分为“专业”使用教科书和课堂作业的方式进行教学，而是让学生沉浸在反映复杂生活的丰富环境中。学科整合性教育为学习提供了一个整体背景，从而提高了创造能力、记忆联系以及问题解决能力。

3.合作探究性：合作学习是基于这样一种模型，即知识可以在一个群体中创建，成员可以通过分享经验和承担不同的角色来积极互动。个体能够在合作学习时获得更高水平的学习并保留更多信息，这既适用于知识的传播者，也适用于知识的接受者。学生以共同体的方式探究概念、建构知识、解决问题以及实现项目，并理解周围世界的意义，朝着提高他们自己以及整个班级的知识状态而努力。

4.创新涌现性：教育是人类世界复杂问题之最。目前，教育领域正在经历一场方法论的革命，不同于传统的教育方法与教育范式，复杂科学为教育领域提供了全新的研究方法与范式。复杂系统的一个重要特征是它具有涌现性质。“涌现性指多个元素组成系统后，出现了原有元素不具备的性质。创新工作、理解以及认知的发展都是从一些简单成分的互动中涌现出来的复杂结构的例子”。课堂社群也应该被视为是一个复杂系统，可以将创新描述为是一个班级系统的涌现性质。

（二）指导思想

1.文化回应教育理念

文化回应教育已经存在各种各样的教育框架：提供熟悉的语境、开发具有文化相关性的材料和调查方式、改变教学以适应学生的先前知识、鼓励合作学习环境、使用基于模式的方法、促进教育者对学习者进步的反思等。文化回应教学的特征有：（1）有效性与实证性：文化回应教学被证实是有效的，因为它承认学生多样化遗产的优势;（2）综合性：文化回应教学是全面的，因为它使用文化资源来教授知识、技能、价值观和态度;（3）多维性：文化回应教学涵盖许多领域，并将多元文化理论应用于课堂环境、教学方法和评估;（4）解放性：文化回应教学解放学生;（5）授权性：文化回应教学赋予学生权力，使他们有机会在课堂内外表现出色，并将权力转化为学术能力、个人信心、勇气和行动的意志;（6）变革性：文化回应教学具有变革性，因为教师与学生必须经常挑战教育传统和现状。

2.复杂系统理论

“复杂系统是由不存在任何中央控制，通过简单规则产生复杂集体行为的大量组分组成的网络，并具有涌现和自组织行为的系统”。复杂系统包含了若干相互作用的元素或主体，其环境通常建立在简单的规则之上。系统各层次内部和跨层次问的反馈交互导致自组织的产生，各种涌现模式在系统的中观和宏观层次开始形成。复杂科学认为教育与整个社会的发展和变革有着紧密的联系，不仅与经济、政治、文化等外在因素有着复杂的联系，还是教育理念、教育内容、教育目标、教育手段、教育制度等诸多内在因素相互博弈的结果。教育系统的复杂性既体现在其内部要素的多样性和复杂运作机制上，又体现在与其紧密关联的、复杂的外部环境上。教育系统、学习系统、认知系统均属复杂系统，涌现现象对于学习理论的研究、教学模式的建构有着重要的理论和方法论含义。

（三）模式目标

CRM教学模式的主要目标是培养学生的创新思维。创新思维也称作创造性思维，是人类特有的一种高级思维形式，是某种新颖的、有价值的或令人满意的产品的思维过程。创新思维具有新颖性、想象性、灵感性和辩证性等主要特征。学术界对创新思维的兴趣存在于许多学科中，如工程学、心理学、教育学、哲学、社会学、语言学、经济学与艺术创造等。有关创新思维发生的过程，心理学和认知科学方面有很多实证研究，这些研究的结果给创新思维的来源和方法提供了几种可能的解释，其中较为典型的有收敛和发散思维、显性一隐性交互理论、概念混合以及珩磨理论（Honing Theory）等。本文主要采用珩磨理论，该理论认为创新思维是由世界观的自组织和自修复的本质而产生的，创造的过程是个体反复磨练综合世界观的一种方式。珩磨理论不仅注重外部可见的创造性结果，还注重创造过程带来的世界观的内部认知重构与修复。

（四）模式结构

CRM教学模式分为四个教学环节，分别是文化情境感知、计算概念认知、文化回应计算和文化回应制造;学生活动分为具身体验、概念建构、问题解决和创新实践;教师活动包括创设文化情境、协调概念建构、程序算法引导和创新思维评价（如下页图1所示）。CRM创客教学模式由四个象限组成，即四个环节组成。从文化情境感知到计算概念认知，再到文化回应计算与文化回应制造，每一个环节均有文化的嵌入与引导。因此，文化是CRM创客教学模式的核心。第一象限（右上）：CRM教学模式的第一环节是文化情境感知，教师通过播放视频、阅读故事、组织游戏等与特定文化实践相关的沉浸式活动使学生能够具身体验文化情境，从而激活感觉运动图式。第二象限（右下）：模式的第二环节是计算概念认知，在这一环节教师进行自主建构设计、协作建构设计、支架建构设计，辅助学生实现具体的概念域到抽象的概念域的映射，从而使学生建构抽象的计算概念符号系统即符号图式的生成。第三象限（左下）：第三环节是文化回应计算，在这一环节教师采用文化回应教学的策略对学生进行程序算法的引导，培养学生问题解决的能力即运算图示的生成。第四象限（左上）：在第四环节，学生在文化回应计算的基础上进行文化回应制造的创新实践活动，生成人工制品，教师在这一过程中对学生的创新思维进行形成性评价与总结性评价。

四、文化回应理念下的创客教学模式的应用

2018年4月，笔者在内蒙古自治区的某所民族中学进行了四周的文化回应理念下的创客活动。我们从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选出26名参与者，实施了CRM教学模式干预。研究以游牧文化为主题，旨在将民族地区的传统文化与创客教育相整合，提高民族学生的创新思维。

（一）教学模式原型具体化

教学模式原型具体化意味着将CRM教学模式的原型应用于具体的教学实践。在本次创客教学实践中CRM教学模式原型按如下课型展开（如下页图2所示）。

第一环节：在文化情境感知环节，教师通过与游牧文化相关的视频、故事、游戏等沉浸式的活动创设游牧文化情境，使学生具身体验文化情景，从而激活感觉运动图式。

第二环节：计算概念认知环节，教师进行自主建构设计、协作建构设计、支架建构设计，辅助学生将游牧文化的概念域映射到抽象的计算概念域，促进学生计算概念符号系统的生成。

第三环节：文化回应计算环节，教师采用与游牧文化相关的情境性问题对学生进行程序算法的引导，培养学生问题解决的能力即运算圖示的生成。

第四环节：文化回应制造环节，学生采用典型游牧文化符号作为项目主题进行创新实践活动，创造人工制品，教师对学生的创新思维进行形成性评价与总结性评价。

（二）文化、计算、制造整合的教学活动设计

本次教学实践以典型游牧文化符号“蒙古包”为项目主题，使用Scratch软件作为线上工具，LEGO WEDO作为线下外接设备。首先，由教师导入蒙古包的文化情景;其次，学生建构计算概念;再次，学生使用Scratch软件在线上进行文化回应计算活动;最后，将线上的文化回应计算活动拓展到线下进行文化回应制造活动。文化、计算、制造整合的教学活动如下表所示。

（三）数据收集与分析

本研究的数据包括参与式观察、视频文件、学生制品的过程性数据（设计方案、设计进度）与最终作品、焦点小组和半结构化访谈。研究者使用参与式观察的方法记录下课堂上学生的学习内容以及他们所遇到的困难，并使用录影设备对每一次课进行了视频录制，每次课后对视频进行了文本转录。我们还收集了学生的设计方案、每日照片和代码截图，为每一个学生创建了数据组合，该组合包括初始设计方案、设计进度以及项目完成后的照片。我们将26人分成3个焦点小组，在教学模式干预结束后对每一个焦点小组进行座谈。最后，七名学生参加了反思性采访，主题包括文化回应的创客教学模式对于他们的创新意识、创新思维以及创新能力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研究采用三级编码对田野笔记和访谈进行编码，并对每一个信息来源进行三角测量。

（四）教学效果和教育影响

通过四周CRM教学模式的干预，学生们的创新意识、创新思维以及创新能力均有明显的提高。事实上，这种感知、认知、行为上的联结干预模式极大程度上促进了学生的情感、思维以及创造力的涌现。学生们学会了写算法、编程序，创造出了属于自己的、独特的工艺品，所有参与者的计算态度、创造能力均有不同程度的提高。文化、计算、制造整合的教学活动极大程度上促进了学生们的感知、认知以及行为之间的联结。文化情景的嵌入丰富了学生们的感官体验，引导学生从沉浸式的行为获得结构化的映像。正如约翰·杜威（John Dewey）所说，“事件被转换为有意义的对象、事物……它们可以通过想象无限地组织和重排……因而更易于操控、更加持久和更加灵活”。该模式不仅为弱势文化群体的学生提供了适切的创客教育，提升了创新思维，还为创客教育在民族地区的普及与发展提供了新的路径。研究证实通过教育技术的嵌入，创新教学模式与结构对于促进教学效能有着巨大的潜能。

五、结语

本研究在文化回应教育理念的指导下建构了回应特定文化实践的创客教学模式。该模式具有文化情境性、学科整合性、合作探究性以及创新涌现性等特征，以不同文化背景群体的创新思维培养为模式目标，以文化情景感知、计算概念认知、文化回应计算、文化回应制造为教学过环节，通过文化、计算、制造相整合的教学活动对模式进行了具体化应用。研究结果表明，该模式在微观层面为不同文化背景群体的创新思维培养提供了解决方案，在宏观层面促进了教育的均衡发展，为创客教育的区域推进提供了新的路径。当然，该教学模式属于探索性研究，需要进一步迭代的修正与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