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个说故事的人

2019-06-17 05:05
祝您健康·文摘版 2019年6期
关键词:朱光潜空虚新鲜

有一年夏天,我到苏格兰西北海滨一个叫爱约夏的地方去游历。几里路中不容易碰见一个村落,处处都是山、谷、树林和草坪。走到一个湖滨,我突然看见人山人海——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穿深蓝大红衣服的、褴褛蹒跚的,蠕蠕蠢动,闹得喧天震地:原来那是一个有名的浴场。那是星期天,人们在城市里工作了六天,来此过一天快活日子。像湖水的波涛汹涌一样,他们都投在生命的狂澜里,尽情享一日的欢乐。

像那一大群人一样,我也欣喜赶了一场热闹,那一天算是没有虛度,却感觉空虚寂寞者在此。大家不过是机械地在鼓动驱遣,太阳下去了,各自回家,沙滩又恢复它本来的清寂,有如歌残筵散。这世间一切,何尝不都是如此?

孔子看流水,曾发过一个最深永的感叹,他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生命本来就是流动,单就“逝”的一方面来看,不免令人想到毁灭与空虚;但这并不是有去无来,而失去的若不去,来的就不会来,生生不息才能念念常新。

生命是一个说故事的人,而每一刻间的故事都是新鲜的。这一顷刻中有了新鲜有意义的故事,这一顷刻中我们心满意足了,这一顷刻的生命便不能算是空虚。生命原是一顷刻接一顷刻地实现,好在它“不舍昼夜”算起总账来,层层实数相加,绝不会等于零。人们不抓住每一顷刻在实现中的人生,而去追究过去的原因与未来的究竟,都要走到无穷追溯。

(朱光潜/文)

猜你喜欢
朱光潜空虚新鲜
挚友可贵
朱光潜三立座右铭
新鲜汇
空椅子
突然空虚
15 Seconds to Stardom
朱光潜“地下”翻译《美学》
怕站而不怕慢
新鲜的夜晚
新年好新鲜